中国人的越战
2014-05-21
1964年,美国借口“北部湾事件”,扩大侵越战争,大举轰炸越南北方。1965年6月至1973年8月,应越南民主共和国请求,中国先后派出了高炮、工程、铁道、扫雷、后勤等部队,在越南北方执行防空、作战、筑路、构筑国防工程、扫雷及后勤保障等任务,总计32万余人,最高年份达17万余人。从1965年8月到1969年4月,中国先后派出9批高炮部队入越轮战,计有16个支队,辖63个团和50个队属高炮营及部分高射机枪连和勤务分队,总计15万余人。其中,仅中国空军高炮部队就击落美机597架,击伤479架,以劣势装备战胜强敌。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体温,历史是人的历史。共有1 100名中国官兵长眠在在那片长满木棉花的土地。算一算,一名1965年参加援越抗美的18岁小战士,现在也已经快70岁了。那些为国效命的人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老去,向自己辉煌的青春谢幕。因此,本刊特别刊载两位空军老战士当年的亲历,并向所有参战中国老兵致敬。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援越抗美中国烈士,永垂不朽!
电子技术白刃战!
记:当年我军高炮部队部署和装备情况是怎样的?
贺:当时战线分北线和西线两条。西线主要由陆军高炮部队负责,主要任务是保卫胡志明小道的起点,也就是安沛一带。北线主要由空军高炮部队负责,保卫友谊关外、谅山、外苏、宋化、克夫、太原这条运输通道,社会主义国家的援越物资大部分都要经过这条运输通道。装备上,陆军高炮部队大部分是57毫米炮。空军高炮部队主要用100(高炮7师)、85、57、37毫米的各种口径高炮。北线的防空力量特别强,此外还有苏联援越部队的萨姆-2地空导弹,主要布置在河内,最北布置在克夫,跟我们的高炮部队是重叠在一起的。
记:您又是怎样出国参战的?
贺:我是空军雷达技术专科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毕业后就留校当了老师。出国前,我一直在武汉搞教学。空军成钧副司令员为了提高高炮部队的战斗力,专门成立一个反干扰科研小组,主要为了研究如何对付美军“百舌鸟”反雷达导弹,以及应对新出现的欺骗回答式干扰。1964年底,一纸命令把我调到了北京,我参加了他亲自关心过问的科研组。1965年5月至1966年6月,我作为空军高炮指挥部派出的工作组组长,带领1位参谋、2位科技人员参加援越作战。联系的部队有:原驻上海的高炮3师、原驻北京的高炮7师高炮19团和1966年2月入越轮战的高炮1师。主要任务是:一,收集侵越美军的新装备信息;二,实战检验新研发的科研成果;三,及时反映、处置部队作战中的新情况、新问题。
记:你们的科研项目在越南试验得怎么样?
贺:我先说说对抗“百舌鸟”导弹的项目吧。该项目包括俯冲告警器、小回波观察电路和脚踏高压开关3个子项目。
一,俯冲告警器:是根据敌载机发射“百舌鸟”导弹的战术特点研发的。“百舌鸟”导弹属于被动雷达制导体制,只能在收到稳定的地面雷达信号后才能有效制导并命中目标。为此,载机在发射“百舌鸟”后,必须对准雷达作较长时间的俯冲飞行。俯冲告警器在炮瞄雷达方位角、高低角基本不变时,发出警告,告诉操作员有飞机对准雷达作俯冲飞行,可能发射“百舌鸟”导弹。
二,小回波观察电路:是为了能及时看到载机发射的“百舌鸟”导弹而研发的。要看到比飞机小得多的“百舌鸟”导弹回波,必须取消雷达接收机的自动增益控制;带来的问题是雷达跟踪不稳。经试验,采取在距离上只取消2千米的增益控制(仅占1/20)。这样可实现对小目标观察2千米,且仍能保持跟踪精度。实战实验符合预想:当载机抛炸弹时,从载机回波分离出的小回波,因下降脱离波束而很快消失;发射火箭时较快消失;发射“百舌鸟”导弹时,载机回波处出现火焰干扰,导弹产生的小回波始终不消失,并快速临近。
三,脚踏高压开关:用来紧急切断雷达高压,雷达不发射信号,使被动寻的制导的“百舌鸟”失控。
实战中装有该对抗措施的连队无一被“百舌鸟”命中,且使之偏离较大。但是,当时大部分连队并未装备该对抗措施,也未被命中。经与部队同行研究,结论是:由于我部队部署相对密集,“百舌鸟”导弹的导引头可以收到地面多部雷达频率、脉宽、重频的信号,形成“多点干扰”,因而最终命中的是多点围成的多边形的重心。因此,回国后提出研发“ARM诱饵”的建议。通过分析“百舌鸟”残骸,我们发现其工作频段单一(10厘米波段),因而建议研发多频段炮瞄雷达。此外,我们与参战部队一道,从战术、操作方面也作了一些有意义的探讨。
记:谈谈您接触“百舌鸟”导弹的故事。
贺: 在越南的时候,有一天总参突然给我来了一封电报,说安沛那边陆军某师的一台炮瞄雷达被打坏了,让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他们修好。我到了后,用临时车出的靠模和锡焊修好了断裂变形的馈线硬同轴线。师长、政委乐坏了,回赠我半汽车“百舌鸟”残骸!
“百舌鸟”的导引头大约20厘米粗,分5层,最前边是阿基米德螺旋天线,4根天线形成4个制导波束。天线后边是4个电子开关,改变波束张开角度,以解决截获和制导精度的矛盾。再后边是一个微带电路。微带减波以后,就要进行视频处理。我把一张纸铺在微带电路上,用一根铅笔在上边刮,这样就复制了一张电路图。空军有一次查档案,还看到了我那张图。
记:您亲眼目睹过“百舌鸟”的攻击吗?
贺:驻克夫我高炮部队换装了100高炮后,打了个大胜仗,我去了解战况,在山坡顶上的一个雷达站。敌机仍同前几天那样在防区外转圈,突然,敌人的F-105窜进来两架,直奔山下苏联的萨姆-2导弹阵地。3发萨姆-2嗖嗖嗖就飞上去了。F-105垂直机动性非常好,飞行员驾驶飞机迅速机动,躲过了导弹。萨姆-2空中爆炸,产生了3朵咖啡色的烟雾。紧接着敌机发射了两枚“百舌鸟”,苏联的阵地就起火了,萨姆-2导弹的制导雷达被干掉了。越南人的37炮是专门保护萨姆-2阵地的,根本没来得及开炮。我们也没来得及反应。可见敌人是有备而来。endprint
记:对付“百舌鸟”导弹攻击,战术上有什么道道?
贺:通过与指战员探讨,曾提出“4项注意”。
一,放佯跟主。发射“百舌鸟”的敌机是佯动机,不是轰炸重点地面目标的主攻机。对佯动机我方雷达不跟踪,只跟后边的主攻机。这就达到我们保卫重点目标的目的。
二,近快跟踪。雷达压缩跟踪距离,放近目标,突然转入跟踪,让敌机没有发射“百舌鸟”的机会。雷达处于监视状态,看一看,躲开,再看一看,再躲开,让敌机无法进入发射导弹的准备状态。
三,及时发现。我们高炮阵地上,既有雷达,还有光学指挥仪、指挥镜等光学仪器。
四,果断对抗。发现“百舌鸟”攻击,脚踏开关,关高压,实在不行就手动关。或把天线转一个大的角度,让它收不到用于被动寻的制导的信号。
记:反干扰项目呢?
贺:当时整个敌机编队主要有F-105“雷公”、F-4C“鬼怪”,还有少量F-111。敌战斗机都自带有干扰设备,以防止地面火力打击,这叫自卫干扰。当时还出现了一种新的角度欺骗回答式的干扰,是专门用来对付锥扫、线扫体制的火控雷达的,它这种干扰的巧妙之处是:所需平均功率不大,按地面火控雷达的重复频率发射脉宽约0.3~0.4微秒的脉冲,与飞机回波重叠,并拾取炮瞄雷达的锥扫或制导雷达的线扫频率,进行反向180度调制,造成火控雷达跟踪相反方向,从而丢失目标。
经试验观察发现,敌人这种干扰波形脉宽是固定的。我们即采取“以巧对巧”的方法:将雷达发射脉冲宽度从0.5微秒加宽到1微秒,从回波后半部取出跟踪信号,躲开干扰,从而将其制服。因为这样做所引起的距离误差是固定的,提前修正即可。整个电路仅用一个三极管,团修理所就可以制作并在阵地上改装,便于推广。
记:您作为一个参加过援越抗美的老兵,回顾那段历史有什么感触?
贺:越南战场是美国当时所有新武器的试验场。除了大量的高科技设备,他们还使用了菠萝弹、子母弹、云爆弹、激光制导炸弹等新型杀伤武器。一天,高炮1师的一个高炮连遭敌机攻击,100高炮被炸翻,不仅地面上的人员全部牺牲,连半地下坑道诸元站里的战士们也牺牲了,遗体却大多找不到外伤。经防化检测,现场也没有放射性沾染,说明不是中子弹。后来我们发现了很薄的铝弹皮。经分析判断,我们认为是燃气爆炸所致,当时我们取名为“气浪弹”,也就是现在常说的“云爆弹”。八一电影制片厂的一个摄影师,就是在蹲着吃早饭的时候被子母弹的钢珠击中心脏,牺牲在我身旁。
在那次去安沛执行紧急任务的路上,要越过一条大河,渡口大量越方的汽车被堵在那里。等候期间,夜空中突然闪光了3次。我分析,很可能是美国夜航侦察机用闪光照相代替照明弹,相片要等到飞机在泰国机场降落后才能洗出来,可能美国人用不了半小时就要来轰炸。幸好我们通过翻译沟通,越方得知我们是中国专家,让我们先行。40分钟后,那个渡口被炸得一塌糊涂。
与抗美援朝时期相比,随着国力增强,援越抗美作战时我军参战武器装备已经有较大改进,但与美军相比,差距依然很大。参战的指战员除继承我军智勇双全、不怕牺牲的光荣传统外,更注重战术、技术的学习和运用,学敌所长,与敌较量。
高炮3师师长金锋是长征老干部,他善于将《孙子兵法》与实战相结合。开始作战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下令将驻谅山的7师19团100高炮连夜调往最南面克夫防区的85高炮团。85高炮和100高炮的有效射高分别为8 000米、10 000米,而100高炮最大射程几乎要比85高炮大一倍,约20余千米,且由更先进的“六型指挥仪”联动。次日,美机来袭,还以为防区是85高炮,遭到痛击,被击落近10架。上演了“出其不意”的精彩一幕。
援越抗美期间,有关军工部门派出了电子探测组和残骸收集组,以掌握美军装备的第一手信息和实物,为研发我军新装备提供借鉴。非常遗憾的是,赶上“文化大革命”,未能趁热打铁、立竿见影。我在阵地上曾发现一枚“百舌鸟”导引头上的一块印制板,竟是等间隔的试验件。这让我深受启发:军事新装备的研发就要有这种“只争朝夕”的时效观念以及注重实践的科学态度。
作为军人,没有打过仗,该多么遗憾。援越抗美,我随部队轮战一年,受住了战争的洗礼。能跟号称拥有世界最先进武器的敌人在技术上打一场白刃战,我感到自豪。我忘不了故去战友的嘱托,在今后强军梦的征途上,继续发奋。
仗是人打的,是智慧的较量
记:您那支部队是什么时候出发援越的?
李: 1965年下半年,高炮5师接到出国轮战命令,1966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由福建调往广西。1967年5月份,我们正式出国,我坐的是我们团最后入越的一台工程车。我本人1955年进雷达技术专科学校学习,1957年毕业后在这支部队一直待了20年。
记:为了和对手先进装备对抗,部队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李:我们进行了很多技术革新,比如把小口径37炮航路仪测速上限由每秒170米扩大到每秒300多米。我们借鉴兄弟部队的成果,把37炮由人工操作改成了电发火,按钮控制在连长手里,能做到多门炮同时对准同一架敌机开火,大大提升命中概率。我们还对中口径85炮的苏制“六型指挥仪”进行了改进,使它可以测算爬升角、俯冲角或切线角,便于高炮打击此类机动的目标。
我亲自设计改进了85炮“三型指挥仪”、四米测高机及COH-4(松-4)炮瞄雷达的联动装置,原来它们是各自独立工作的。过去,要通过炮瞄雷达获得精确的目标诸元(指挥仪上边的光学瞄准镜倍率比较低,测算目标诸元精度不高),先要把光学瞄准镜从指挥仪的燕尾槽上卸下来,再把联动机装到燕尾槽上去,完成目标对针。这在实战中根本来不及。我的办法是,在原有燕尾槽的背面,再铣出一条燕尾槽,指挥仪的光学瞄准镜不用拆,联动机直接就装到它背面。接着,我把测高机改成电启动,设计了一个由联动开关控制的多路电路,让测高机和炮瞄雷达都能与指挥仪相连。这样3种装备就连成了一个整体。开关向下扳,测高机电路接通;开关向上扳,雷达电路接通。最后,我把自行车的飞轮和链条装到联动机上,由链条和飞轮齿带动传动机构,转动手轮,就可在相应电路开启的情况下,实现炮瞄雷达或者测高机对跟踪目标的对针。endprint
这样,在实战中,炮瞄雷达对准一个方向,四米测高机对准另一个方向,从而指挥仪不必自己去捕捉跟踪目标。测手只要按联动机上的对针,即可快速求出射击诸元,控制火炮射击。火力转换时间仅为火炮调转方向的时间。就是靠战士们的浴血奋战和这些技术革新,在1967年“813”战斗中,15团3连成功对抗多批次多方向的敌机,赢得了胜利。
记:请您谈谈这次战斗。
李: “813”战斗爆发之前,我从宋化防区刚回谅山,和3连雷达技师李显常调试了COH-4(松-4)炮瞄雷达和技术革新后的联动装置,COH-4也是我们团在谅山的唯一一部炮瞄雷达。部队已经准备换防,不料想会遇见这么一场恶战。8月13日那天凌晨,美国大机群编队对从克夫、外苏到宋化、温县的各防区展开全线攻击!主要目的是轰炸北越重点的交通枢纽,其中谅山奇穷河上的铁路公路大桥作为援越物资的重要通道,是重点目标。另外,几天前美军飞机吃了我们雷达的亏,这次一定要把雷达打掉。一清早部队进入一等后,雷达开机搜索,发现几个大机群。最大的一个编队,敌机90架。
我告诉排长和测手,放过去克夫、宋化的机群,重点监视跟踪从温县绕过来的一个16架的编队。之前,我在宋化已经打了60多仗,对敌人的战术很熟悉,判断前4架很可能是佯动机,除了吸引火力,暴露我们的高炮阵地,很有可能还携带“百舌鸟”反雷达导弹,重点要跟第五架,它一般是主攻机的长机。
然而,高炮开火后,王连长还是没有按照我打主攻机的命令,打了前4架佯动机,暴露了本连阵地,同时2连阵地在敌机第一个攻击波中就被攻掉了,奇穷河上的大桥也被炸毁。为此我骂了王连长。随后我到2连阵地上一看,一枚2 000磅定时炸弹把炮位砸了一个大洞, 2连战士邱金銮直接被这颗弹扎到地下,炮脚翻出去十几米远,沾满烈士的血肉。敌机还投了专门杀伤人员的子母弹,没爆炸的轱辘得遍地都是。指挥仪被毁,除连长没事外,11个指挥仪测手非伤即残。战斗中,敌佯动机还发射了2发“百舌鸟”反雷达导弹,但是因为我雷达放弃了佯动机,因此敌佯动机没有接收到我雷达发射的信号,导致“百舌鸟”全都打偏了。
第一个攻击波过后,敌机F-4C两架马上进行效果侦察,我告诉雷达排长和技师,对其进行持续跟踪,明确向敌人挑战:“雷达完好无损!”
当时谅山防区的2连被打掉后,就剩3连这一个85炮连了,6门炮只剩了4门,仍在坚持开火。中午,美军第二个攻击波开始,多批敌机按照120度俯冲角从两个方向轮番向3连阵地发起攻击。但是敌人哪知道我们有技术革新?于是3连的炮瞄雷达封住一个方向,测高机封住另一个方向,高炮按120度角度来回快速调转,不停地向空中开火。此时一架敌F-4对着阵地飞来,正准备俯冲投弹,雷达排长报告:“雷达有诸元!”王连长果断命令:“雷达诸元!放!”只听火炮咚咚怒吼。我作为雷达兵一生中看到的最精彩画面出现了。屏幕上,炮弹回波直奔敌机回波的正中心而去,之后,敌机回波哗地散了。我兴奋地欢呼:“开花了!”耳机中也传出高炮班战士的欢呼:“开花了!向雷达排学习!”炮弹准确命中这架F-4的机腹,整个飞机都被打碎了。两个F-4飞行员在空中直接被打成了肉酱,携带的一枚炸弹空中爆炸,另一枚落地后爆炸,没有击中任何目标。这架飞机的残骸掉到谅山机场的跑道上,离阵地不到400米!我晚上去看了,就剩个发动机,其他啥都没有了。
美国人见损失很大,非常恼火,一定要打掉3连。一架敌RA-5C空中指挥机准备从另一方向实施攻击,不料早被我测高机堵住。几发炮弹上去,这架RA-5C也被打开花了!两个飞行员跳伞后,正好落到工程兵营部那边,被我们抓了活的。
激烈的战斗中,由于火炮连续发射,负责人工装填的二炮手需要不停地装弹入膛,加上天气炎热,3连全连二炮手都晕倒过,但是只要接到连长命令,就立刻爬起来装弹。因为长期持续工作,雷达车内温度超过50度,高压机柜里的高压电容、高变压器油已经全部开锅,流得遍地都是。85炮的炮管都已经打红了。15团团长史德新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他说“在朝鲜战场也没见过把中炮打红的”!
这一仗我们击落击伤敌机7架。越南谅山省只报了3架,越南国家电视台只报了1架。可是我们光活捉的飞行员就有5个,还只抓了掉到跟前10千米以内的,因为实在派不出多余人手去抓俘虏。当时抗美援朝空战英雄刘玉堤在广西当空7军军长,他发电报说:“你们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祖国人民看到飞机掉到国内来了!”
记:战术上,防范“百舌鸟”反雷达导弹还有哪些办法?
李:雷达多点布置,加装告警电路等等,前面已经提到。当时我们COH-4雷达的优点是天线口径大,功率大,波束窄,尾瓣和旁瓣小,跟踪精度高于COH-9A(松-9阿);其弱点是太重,机动性差,一旦跟住目标,杂波全部被滤掉,小的反射信号像导弹这类的就看不见了。COH-9A天线口径小,重量轻,机动能力好,但探测精度赶不上COH-4。COH-9A每秒发射脉冲1 875次,COH-4每秒1 250次。两种雷达都是S波段雷达,同样时间里,“百舌鸟”接收的COH-9A雷达信号强度就会远大于COH-4。实战中,COH-9A的损失要大得多,特别是越军的雷达,被打掉很多。因此,结合两种雷达各自优劣,可将COH-9A部署在主要方向的前面,COH-4部署在后面。
此外,要判明敌机的作战意图,像小编队如双机或4机编队,就要特别小心,很可能他们带着“百舌鸟”。在战术上,装备COH-9A和“六型指挥仪”的连队,除阴天或能见度差而采用雷达诸元射击外,晴天则多用指挥仪诸元射击,或用综合诸元射击(结合光学测角和雷达测距优势)。
记:如何与敌人的电子干扰过招?
李:那时我们的装备处于劣势,战士心里没底。我跟战士们讲:“不要怕敌人的干扰,干扰本身就是自我暴露。”比如,我雷达一开机,发射机先不要开,天线圆周转,搜索一遍,高低仰俯一下,马上我们就能知道敌机主攻方向、方位。为什么?敌E-6A电子战飞机离着我一二百千米,开着各种频率的干扰,加上敌大机群本身自带的干扰设备,对我干扰最强的地方,那就是敌主攻方向。边缘的那些,肯定是敌人佯动。再比如,如果敌飞行高度9 000米,距离我200千米,那我要探测到他,仰角只能抬起1度多,再高了,肯定就看不见了。如果我仰到两三度,接收到的信号还很强,还能看到他,那只能证明,这么强的信号里肯定有敌机群带来的干扰。那这里有几种干扰?我们就可以判断,就可以利用这种干扰。endprint
利用干扰的方法之一还包括跟踪干扰源。我虽然不能获得敌目标距离,但其方位和高低可以跟踪。那时候的作战飞机,不像现在有各种远程精确打击手段,还需要进入防空区内投弹。当敌机群进入俯冲点,编队要散开,干扰源信号就不能集中了,而会变弱,这时我们就可以选定目标打击,一般打他的带队长机。树倒猢狲散,敌长机被打,敌僚机一般也就不敢俯冲了,匆匆扔了炸弹就跑,命中精度自然大大降低。
敌人实施干扰,但也给其攻击行动带来很多问题。到了轮战后期,有的同志觉得要回国了,为了防止“百舌鸟”攻击,雷达就别开机了,用光学诸元打敌机就行了。我不认同这种看法,跟同志们交流过。每架F-4、F-105过去能挂3颗炸弹,现在为了应付我们的雷达,就只能挂2颗弹,中间那个挂架留着挂干扰机。同样的轰炸任务,过去两架飞机,现在要3架飞机,敌人多用了1/3的兵力。因此,我们不能光看到雷达打敌机时发挥的作用,也要看雷达开机本身能起多大作用!
另外带上外挂干扰机,给敌机飞行员和编队进攻带来很多麻烦。比如宋化防区,我们求得敌机目标诸元的要害距离是15千米左右。所以敌人要想干扰到我们,干扰机最强的干扰距离也必须调至15千米,而且事先要把进入角度调好,对应的进入高度肯定是定死的,高了低了都不行。如果明天他们起飞,不能按预定高度进入,临时调?可能吗?如果我算出今天敌机进入高度是2 500米,那所有编队敌机也都是这个高度,不会这架飞行高度是2 500米,那架是4 000米。
第三,敌机编队并不是无懈可击。我们雷达的频段带宽当时是160兆赫,4台雷达把带宽占满。当时敌机的磁控管性能和我们雷达用的接近,所以至少需要4架频段不同的飞机勉强占满带宽,才可能压得住我们,但单机干扰功率又不够了。一个频段内用一个干扰机压制不住我,七八千米内我还能看到他、打击他。那他只能再出一倍的飞机,两机一组压制我们的一台雷达,编队也就变成了8架,而且必须是密集编队才能达到目的。但是敌人既然要轰炸目标,编队迟早就要散开,不可能8架同时俯冲,我们就可以趁机打敌长机。
记:能不能说,在援越作战中我军第一次接触到大规模电子对抗?
李:可以这么说。电子对抗中,干扰和反干扰,压制和反压制,摧毁与反摧毁,互为矛盾。除了欺骗回答式干扰,当年敌机大量使用的还是杂波压制干扰,使我们的雷达屏幕整个变成一片白。我们可以采用跳频等方法,让敌人抓不到我们雷达的真实频率。因此,只要我们雷达频率宽度已经实现全频段覆盖,就有了主动权。
当年我国最新的国产某型双频段炮瞄雷达投入越南战场试用,就是因为暴露了自己新的工作频段,让美国人的侦察机侦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全新电子信号,从而被敌人发射“百舌鸟”摧毁,整个雷达班伤亡惨重。实际如果这部雷达依旧按COH-4或COH-9A采用的S波段跟踪敌人的电子侦察机,然后在敌机迫近时突然转用新波段抓住他,高炮开火将其击落后,迅速恢复到S波段,敌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血的教训。
电子对抗贯穿现代战争的始终,在今天其斗争更加激烈严峻,夺取制电磁权已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平时我们雷达的工作频段、备份频段、保密频段都要好好设计,尽量做到从毫米波到米波的全频段覆盖。不过武器是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谁在用,如何用。这才是我们打赢战争的奥秘。
责任编辑:吴佩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