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赛的漫漫长路

李正源

“新闻”这个词，本身带有一点惴惴不安祸福不详的悲剧色彩。把目光放进这几年的世界新闻摄影奖项最高荣誉荷赛奖，在获奖作品里，很大一部分展示了世界性的悲剧：冲突、战争、疾病、暴力……。在这个整体和平，局部战争的年代，新闻摄影想要推陈出新，不仅在技术上追求突破，内容上也不再仅仅定格于绝对性的悲剧和暴力，而将触角伸向更广泛的社会领域。今年的荷赛奖获奖作品，就是一次新闻摄影发展的当下检阅。

从残酷走向温柔

世界新闻摄影大赛——荷赛奖走到今年已经是第57届，日前在阿姆斯特丹揭晓了获奖作品，在来自132个国家，5，754名摄影师，98，671张作品中评选出九类优秀作品，基本覆盖了新闻摄影的各个方面。在众多的题材和作品中，VII图片社的摄影师约翰·斯坦梅耶（John Stanmeyer）为美国《国家地理》拍摄的作品《信号》，最终获得了当代热点类单幅一等奖，同时被选中成为2013年的年度图片，这一张并不具备第一时间灾难冲击力的图片的获奖让评论家认为荷赛开始更加重视读者的共鸣和图片效果的国际性传达。

《信号》的主角，是吉布提海岸上高高举起手机、试图连接远方信号的非洲移民。照片没有清晰交代事件的来龙去脉，微明光线下的剪影甚至让人无法读取图中人非洲的肤色。吉布提是索马里、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移民最常用的中转站，移民们希望经此去往环境更好的欧洲或者中东，去寻找一种更好的生活。非洲移民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对于这个话题的摄影表现，常常专注于移民不怎么欢欣的结局。但这一次，镜头对准的不是残酷的现实，而是捕捉了一个沉静美丽甚至非常诗意的一幅画面，用很浪漫的方法含蓄地提出了问题。相比较之下，往年的年度图片则更多的是直观的表达，也就是“画面形象能够尽可能完整地解释一个新闻事件”。

荷赛奖56届年度图片《加沙葬礼》描写的是两名巴勒斯坦孩子的葬礼，55届年度图片《怀抱中的也门男子》是蒙面妇女用手抱着一名在也门示威活动中受伤的男性亲属，54届的年度图片《遭割鼻阿富汗女孩爱莎》是因逃离丈夫的居所而遭到毁容惩罚的十八岁少女……与此相比，今年的年度图片《信号》是一张非常温柔的照片，它没有选择惯承新闻摄影较为直接粗暴的呈现苦难与罪恶，而是摄取了一张首先在视觉上优美得让人愿意将它用作桌面的图片。本届荷赛评委吉利恩·埃德尔斯评论说：“这张照片带出了许多故事，它展开了一场关于科技、全球化、移民、贫困、绝望、疏离、人性的讨论”。举起手机的瞬间，是漫长征途里每个人都熟悉的牵绊与向往，余味里多少让人心生希望。其实不是想强加给这张照片太多的英雄色彩，但在满眼的灾难苦痛中，一次诗意的目光确实会显得分外动人。

荷赛奖是时代的一个记录，虽然不代表全世界的统一命题，却是每个地区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种种情状。今年“荷赛”评选规则规定：参加一般新闻（单/组）评选的所有图片必须是2013年拍摄，在诸如政治、经济、冲突、社会、救灾和灾后重建工作，以及犯罪等范围讲述新闻事件及事件背后的故事。其评选的标准来自新闻性和艺术性的双重考虑，而历年来的优秀作品都在人道主义立场上引人深思。

突发新闻类和一般新闻类这两个奖项均是颁发给了全球最具分量的题材：台风、恐怖袭击、大楼倒塌、叙利亚战事、中非危机、政治冲突、死刑审判，基本上都算是坏消息。这些作品标识着去年世界上发生的无法逃避的重大新闻事件：2013年11月菲律宾中部地区遭遇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台风；2013年1月30日，叙利亚自由军袭击了大马士革附近的一个政府军检查站造成人员伤亡等等。除了战争和自然灾害，孤儿、团伙犯罪、家暴等也是持续不变的关注点。但因为后者并不是突发大型事件，所以作为当代热点的常见题材，此类别的图片相对冷峻并且深思熟虑。每一组照片成为一个完整的报道，背后有着难以忽略的故事脉络。而无论是哪个类别的作品，都被允许摄影师使用一段简短的文字来阐述新闻内容，使其传播效果最大化。

日常生活类、观察肖像类、表演肖像类则更加注重对“个体”和“内在”的描绘。事件背景被稍微抽离，这也是可以在构图上更容易塑造的部分。日常生活类组照二等奖《被占领的生活》，拍摄了生活在加沙、约旦河西岸和东耶路撒冷的巴基斯坦人的日常生活，政局的动荡和冲突的不断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但是不影响他们在生活中寻找乐趣。女子手持鲜花穿过加沙跟埃及之间的地道，前往埃及参加聚会；拉马拉的女孩在镜前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私立学校举行的化妆舞会……个体在这里呈现一种茁壮的生长，并不特意奋起去抗争命运，在日常的细节里，观察人物的细微表情变化。

中国摄影师的荷赛路

中国摄影师已经是荷赛奖的榜单常客，今年更是有三名摄影师获得奖项。南方都市报视觉中心摄影部高级记者陈坤荣《健身》获得体育类特写组照二等奖，记者贾国荣《杠上竞争》获体育类动作组照一等奖，尚图坊樊尚珍《荒原上的狼》获自然环境类单幅三等奖。

陈坤荣是南方都市报摄影部驻珠海的摄影记者，此组作品获奖以视角和新技术取胜。作品采用了小型摇控飞机，获得了比航拍更垂直的视角，形式感更强。陈坤荣是航模协会的会员，接触遥控飞机拍摄已经两年。而来自青海的摄影师樊尚珍，已经有10多年的摄影从业经历，曾获过美国国家地理主办的摄影比赛的铜奖。《荒原上的狼》拍摄于位于新疆和青海之间的阿尔金山保护区。曾任中新社摄影部主任的贾国荣已经是第二次获得荷赛奖，上一次凭借《中国小将夺冠赛》获2002荷赛体育类单幅铜奖。

从1957年第一届荷赛开始就有来自中国摄影师的照片入选展览，但没有获奖。从1988年新华社记者杨绍明拍摄的《退下来以后的邓小平》获得世界新闻摄影大赛新闻人物类组照三等奖，成为首位获得荷赛奖的中国摄影师，之后1996年第39届荷赛《山东画报》李楠的作品《聊城少儿杂技学校》荣获艺术类单幅金奖后，从2000年到2014年，几乎每一年的荷赛都有来自中国的摄影师参赛和获奖。一直到今年，中国摄影师共获得37人次荷赛奖。

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最有威望的新闻摄影比赛之一，“荷赛”从一开始就为自己制定了游戏规则：促进信息的自由、不受限制的交流，鼓励高水平的专业新闻摄影标准，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并增强人们对新闻摄影的广泛兴趣，传播信息并加强国际间的相互理解。中国摄影师往年在荷赛的获奖作品更多集中在社会类和体育类题材，今年的获奖作品则无论是从题材还是技术上都有所拓展，也是荷赛历年趋势的一种局部回应。（编辑：李鲁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