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丧女泣血追凶，小姨抖露真相有多苦

江水

2010年1月2日，在乌鲁木齐经商的宋海俊，惊闻7岁女儿婷婷突发脑溢血病故。此后，妻子李红霞躲着不见他，拒绝透露埋尸之地。宋海俊开始苦苦寻求真相。此时，婷婷死亡的秘密正静静躺在李红霞的妹妹李小琴拿着的一个手提袋内。她会交给姐夫吗？

2013年9月，河南省高院开庭审理婷婷被杀案。一段慈父追凶的凄凉历程，尘埃落定……

7岁女儿离奇去世，父亲泣血追寻真相

2009年9月的一天晚上，乌鲁木齐豫星铝型材公司总经理宋海俊打电话回河南郏县老家，座机没人接。他拨打妻子李红霞的手机。李红霞说座机坏了，有事打她的手机。两人没说几句，吵了起来，宋海俊生气地说：“不跟你说了，让婷婷听电话！”这时，宋海俊听到女儿的声音传了过来：“是爸爸找我吗？”李红霞高声叱责女儿说：“做作业去！”李红霞挂断了电话。这是宋海俊最后一次听见女儿的声音……

此后，宋海俊每次给女儿打电话，妻子要么说女儿不在家，要么说正在做作业，就是不让他跟女儿说话。他认为这是妻子跟自己赌气，并没有多想。

宋海俊和李红霞都是河南郏县人，2002年初，27岁的他经人介绍，与小自己4岁的李红霞结婚，当年12月，生下了女儿婷婷。夫妻俩性格差异很大，经常为一些琐事争吵，李红霞多次提出离婚，宋海俊百般挽留。婷婷不怎么爱说话，性格倔。上幼儿园后，她经常赖在教室里最后一个离开，有一次，老师问她怎么不回家，她哭着说：“爸爸、妈妈总是吵架，我不想回家。”老师给宋海俊打电话。他很受触动，选择了外出打拼，妻子带女儿在老家生活。“不碰面，就不会吵了。”2007年春节过后，宋海俊吻别5岁爱女，来到乌鲁木齐专做门窗生意。虽然事业小有所成，但跟妻子的感情并没有得到改善。

不过，李红霞后来阻止女儿跟父亲通话，并非以此报复丈夫，而是另有隐情——

2009年6月，李红霞在网上认识了平顶山市36岁的男子庞占文。他在一家物流公司工作，跟妻子处在分居状态。两人同病相怜，陷入了情网。9月份，庞占文来到郏县跟李红霞见面，并发生了关系。李红霞居然瞒着丈夫，带着女儿离开郏县，住进了庞占文位于平顶山市新华区的家中。庞占文安排已7岁的婷婷在当地一所民办小学上二年级。为遮人耳目，两人对外声称是亲戚关系。

李红霞欺骗女儿说：“婷婷，爸爸做生意亏了很多钱，我出来跟你庞叔叔一起做生意，你不能跟爸爸说，等我将来赚了钱，给爸爸一个惊喜。”婷婷信以为真。但李红霞为了防止女儿在跟宋海俊通话时泄露秘密，还是掐断了父女俩的联系。李红霞的家人劝她赶紧回去，但她却执迷不悟。宋海俊的父母在乡下生活，很少到县城儿子家，他们根本不知道儿子和孙女已去了平顶山。

12月20日晚上，宋海俊又在电话中和李红霞吵了起来，他无奈地说：“你想离婚，我答应你，财产分割我也不会亏待你，不过女儿要归我。我这就回去和你办手续。”这是李红霞梦寐以求的，但她似乎并不高兴，淡淡地说：“你让我想想。”就挂了电话。

孰料，2010年1月2日，李红霞忽然打来电话，吞吞吐吐地说：“老公，我对不起你，婷婷前几天突发脑溢血，已经走了……”说着，她就把电话挂了。

宋海俊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打过去，李红霞关机了。他急忙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去探问究竟。当天下午，宋海俊接到父亲的电话：“海俊，你快回来，你家里根本没人。邻居说，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婷婷母女俩了，不晓得去哪里了！”宋海俊又给妻子娘家打电话，岳父母说不知道李红霞的事，很久没有跟她联系了。宋海俊连夜乘飞机赶回河南。第二天，他去女儿的学校寻找女儿，老师说，婷婷早在3个月前就转学到平顶山市上学了。

李红霞踪影全无，宋海俊将其亲友找了一圈，这才得知婷婷确实“病死了”，但孩子患的是什么病，埋在哪里，无人知晓。有人透露，李红霞跟一个名叫庞占文的男人关系密切，可能跟他在一块。由于两人闹离婚多年，宋海俊对妻子的出轨早有心理准备，他现在着急的是要知道女儿的死亡真相……

2010年1月4日上午，宋海俊找到了平顶山庞占文的单位。面对一脸怒气的宋海俊，庞占文非常惊惶，否认自己跟李红霞有染，声称两人只是好朋友。宋海俊焦急地说：“你俩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我只要找到我女儿，我只问你一句话，李红霞在哪里？”

庞占文无奈，只好将李红霞约了出来。夫妻俩在光明路的双丰商城茶座见了面。宋海俊愤怒地说：“你告诉我婷婷是怎么死的，你把她埋在哪里？”

李红霞一阵惊慌的支吾后，强硬起来：“婷婷就是脑溢血死的，埋都埋了，你还找她干什么！”

宋海俊还想追问，李红霞忽然破口大骂：“你管过女儿吗，你照顾过她吗？你有资格质问我吗？！”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宋海俊蒙了。等他缓过劲时，李红霞已强行离开！之后，李红霞再次消失，庞占文也躲了起来……宋海俊不甘心：既然女儿是脑溢血，并被医院抢救过，那医生一定知道详情。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他跑了平顶山市十几家医院，有的不提供患者信息，有的声称近期没有收治过一个叫“宋婷婷”的患者。他又回到郏县，去医院查找，依然没有音讯。

宋海俊想到了报警，可郏县和平顶山两地的警方都认为，依据宋海俊提供的讯息，警方暂时只能将宋婷婷作为去向不明的失踪人口备案，待掌握更详实的讯息后才能开展下一步侦查工作。

外甥女死得蹊跷，手握真相的小姨左右为难

时值寒冬，户外滴水成冰，宋海俊像疯了一般，满世界打听。可是，有关女儿的消息却完全冰封了！

无奈，宋海俊再次找到妻子的娘家，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真相。可岳父母说，他们并没有见过婷婷的遗体，只是听李红霞说婷婷病死了，埋在了平顶山。

宋海俊心中燃起了最后一线希望，也许婷婷根本没死，是李红霞想争夺抚养权。为了见女儿一面，他腿一软下了跪：“你们告诉我婷婷在哪里，我不要抚养权了，我只求你们让我见见婷婷！”看见这个五尺汉子哭得就像一个泪人，李红霞的妹妹李小琴哭着将他扶了起来：“婷婷真的不在了。你要节哀。”

小姨子眼泪涔涔不像是骗人。宋海俊愣了：“你们不是都说不知道吗？”李小琴感情复杂地看了眼他，嗫嚅着说：“姐姐说的，她不会骗我，你回去吧，姐姐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宋海俊回到家后，越想越觉得李小琴的神情可疑，就给她打电话：“小琴，你平时很疼婷婷，现在她说没就没了。你如果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挂了电话，李小琴却心情复杂。原来，李红霞在婷婷出事后，曾经回了一次家，又匆忙离开，结果把一个手提环保袋忘在了家里。李小琴替姐姐收好了这个包，无意中在包里看到了婷婷的就诊病历。

根据病历记载，婷婷出事是在2009年12月13日晚上11时，被送往医院（平顶山市第二人民医院）抢救，途中就已断气了。但医生仍然进行了抢救。当时，李红霞讲述说孩子是不小心从天桥上头朝地坠下受伤。可她后来对家人和宋海俊声称婷婷是突患脑溢血身亡，两种说法矛盾。医生还做了一些怀疑性分析，但是字迹有点潦草，李小琴看得不是很明白。

李小琴不想把姐姐往坏处想，觉得可能是她照顾不周导致孩子意外，因为不好向丈夫交代，才编造了“突发脑溢血”的谎言。当这天姐夫上门探问消息，说李红霞拒绝透露抢救医院和埋尸地点，并与情人一同失踪的消息后，李小琴才隐隐感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这本病历就是婷婷死亡的真相。交到姐夫手里，对姐姐来说，肯定是祸不是福。可想到姐夫悲痛欲绝，再想到外甥女生前跟自己的亲昵，李小琴又寝食难安。如果她真的是姐姐和她的情人害死的，自己却坐视不管，孩子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啊！

经过十几天的煎熬，李小琴下定了决心，拨通了宋海俊的手机：“姐夫，我这里有婷婷的病历本，你过来拿去吧。”拿到病历后，宋海俊看得也不太明白，但孩子出事的日期和死因明显与妻子的说法不符，他立即赶往该院，找到当班的王医生了解情况。

王医生回忆说，2009年12月13日晚11时许，一男一女送来一个7岁小女孩，说是在过街天桥台阶滚下来摔伤的。经过检查，孩子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女人哭求医生抢救，医生给孩子上好呼吸器，并用心脏起搏仪进行抢救，但忙乎近一个小时，心脏仍没有恢复跳动。12月14日零点20分，宣布患者死亡。

王医生介绍说，死者头部和右颊（头骨右侧）有巨大血肿，但表皮没有明显血迹;胸部塌陷，凭经验判断为多发性肋骨骨折。如果是摔伤的话，头部和胸部不大可能同时受力，因此怀疑不是摔伤。但孩子的母亲坚持是摔伤，医生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就将怀疑草草记录在病历上，但没有想过要报警。当时，两个大人不肯将孩子的遗体送往太平间，声称是农村的，要带回家安葬，坚持抱走了遗体……

“医生，你认为不是摔伤的，那、那该是怎么受伤的？”听了医生的话，宋海俊震惊不已，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会不会是被人殴打、虐待造成的？”

王医生不敢肯定：“这种可能性也有。”走出医院的大门，宋海俊越想越觉得女儿可能是被庞占文虐待致死，毅然来到平顶山市新华区公安分局报案。刑警找到值班医生核实情况后，认为宋婷婷的死因可疑，当即决定立案调查……2010年1月22日上午，刑警在平顶山市湛河区北渡镇一家旅社发现了李红霞的踪影。落网后，李红霞协助警方将庞占文抓捕归案。婷婷的死亡之谜终于揭开——

原来，自从李红霞带婷婷住进庞家之后，每天晚上她都是把女儿哄睡后，就溜进庞占文的房间过夜，第二天一早再溜回女儿房间。一天深夜，就在她和庞占文忘形之时，7岁的婷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傻傻地站在床前看两人亲热。李红霞急忙穿上衣服，将女儿抱回自己的房间，抚慰了半天。婷婷“哇”的一声哭了：“妈妈，我害怕……”一直到落网后，李红霞都不明白女儿说的“害怕”是指什么，到底是发现两人的私情感到害怕呢，还是那晚上她惊醒后发现妈妈不在房间里感到害怕。

那罪恶的一夜，7岁女孩命丧妈妈情人之手

那晚，等女儿停住哭泣后，李红霞骗女儿说，她是跟庞叔叔在开玩笑，这事千万不能告诉爸爸。7岁的婷婷似懂非懂，但是对庞占文产生了敌意。尽管庞占文为了讨好她，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还买了好多玩具娃娃，可是她却对他爱理不理……

每天晚上，婷婷很晚都不睡，唯恐妈妈撇下她跑到庞叔叔的房间里去，原本习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她，经常半夜醒来，一旦发现妈妈不在，她就去敲庞叔叔的房门，这让庞占文和李红霞头疼不已。

每次妈妈接到爸爸的电话，婷婷都想跟爸爸说话，可是妈妈不让她接电话。婷婷想念外婆和小姨，一天下课后，她悄悄上了公汽，想回郏县，结果坐错车，到了卫东区的何庄。下车后，她急得哇哇大哭，后来110民警联系上李红霞，才将她送了回来……

庞占文的经济条件不好，常借酒浇愁，一旦喝醉了，就打骂婷婷;一旦酒醒，他会道歉，并哄婷婷开心。李红霞虽然烦他打骂女儿，但也没打算离开他。

2009年12月12日晚上11点多，庞占文在外面喝完酒回家，发现李红霞已睡了，婷婷还坐在客厅看电视。他对她每天晚上“站岗”很反感，就说：“婷婷，你咋还不睡觉？！”婷婷没有搭理，继续看电视。

这下，庞占文火大了，冲过去就是几巴掌，婷婷哇哇大哭。李红霞从卧室跑了出来，拉开他，将女儿抱回卧室，哄着她睡觉。等女儿睡着后，她来到庞占文的卧室，责怪他不该打女儿。庞占文再次怒火冲天：“婷婷不懂事，总是闹人！我打她几下怎么了？”

庞占文越说越气，又冲进隔壁卧室，对着熟睡的婷婷拳打脚踢，婷婷醒后又哭了起来。李红霞冲进来想要把庞占文拉出卧室。孰料，他竟然将婷婷夹在腋下来到客厅，将婷婷举起来，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婷婷哭得更响了，庞占文酒也吓得醒了一半，在那里发愣。李红霞将女儿抱了起来，发现她脸上好好的，既没青也没肿，以为伤得不重，也没在意，只是不停哄她睡觉：“不惹叔叔生气了。”

“我要爸爸，爸爸在哪里呀！”婷婷哭喊着，哭着哭着，睡着了。庞占文和李红霞也累了，也都睡了。

三个人一直睡到第二天12点多才醒来，庞占文做了午饭，让李红霞母女吃。婷婷说头很疼，不想吃东西。庞占文和李红霞都以为她在耍赖，没有理她。晚饭，婷婷仍然没有吃，又去床上睡着了。见她没有再“站岗”，庞占文和李红霞舒了一口气，进了隔壁房间缠绵。晚上10点多，李红霞推庞占文说：“你去看看婷婷，一天都没吃东西。你打的她，你去哄她。”

庞占文不情愿地起床，走到隔壁去看婷婷，发现婷婷竟然毫无声息，打开灯一看，婷婷的头部和脸部肿了起来，鼻子和嘴里有血迹浸出，一探鼻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他吓得大叫起来！李红霞和庞占文急忙将婷婷送往医院抢救，婷婷在途中就断了气……

庞占文不敢将婷婷留在医院太平间，强抱着她出了医院;李红霞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六神无主。女儿死于非命，李红霞肝肠寸断，可更多的是恐惧！

在路上，庞占文苦苦哀求李红霞不要报警：“你如果报警，我坐牢，你也跑不掉。就算你没有责任，我俩的事被你老公知道，他饶得了你吗！”在冬夜的寒风中，李红霞身为妈妈的责任和良知似乎被封冻了，瑟缩地问道：“怎么办呢？你说啊！”庞占文说：“我们找个地方把婷婷埋了。就说婷婷病死了……”

事已至此，李红霞无奈同意了。两人抱着婷婷的遗体回到家，用被子包裹起来，一起乘出租车回到平顶山市新华区薛庄乡西太平村，在庞占文哥哥家借了一把铁铲，将婷婷的遗体埋在村水库的堤坝下。

李红霞想拖上一段时间再告诉丈夫“女儿出事了”，可听说宋海俊打算回来离婚，她感到瞒不下去了，原本打算撒谎说女儿失踪了，可庞占文考虑到宋海俊可能会在新闻媒体刊登寻人启事，一旦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看到，两人就会露马脚。最后，她还是决定说“突发脑溢血”身亡。为应付宋海俊的追问，他们想到的办法是使横撒泼、玩失踪，以为宋海俊找不到尸体，找不到抢救医院，就找不出真相。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李小琴会意外拿到婷婷的病历……

2011年1月23日，警方在庞占文的现场指认下，挖出了婷婷的遗体。经过司法鉴定，死者系他人用钝性外力致颅脑重度损伤合并急性腹膜炎而造成死亡。

2011年3月，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犯故意伤害罪，判处被告人庞占文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以犯协助毁灭证据罪判处李红霞有期徒刑2年零6个月。两被告人以量刑过重为由，上诉到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受害人家属以量刑过轻，也提起上诉。

审理的过程，也是双方良知和亲情遭受煎熬的过程。庞占文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杀害无辜的孩子。李红霞既痛惜失去心爱的女儿，又觉得对不起丈夫，祈求丈夫原谅。李红霞的家人尤其是妹妹李小琴，更是五味杂陈，哀求宋海俊能够原谅姐姐。

宋海俊百感交集，妻子的出轨害死了女儿，让他难以原谅，可他却死扛着不愿离婚，自己何尝又没有责任呢？更重要的是，妻子妹妹交出婷婷病历的大义之举，也最终帮助可怜的女儿沉冤昭雪，最值得他敬重，妻妹的哀求，他无法视而不见。最终，他撤回了上诉……2013年9月，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终审裁定，维持一审判决。该案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