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2014-05-14桃子夏
桃子夏(张蓓)
《难过时我会记得笑》即将上市
作者微博:http://weibo.com/taozixia
表弟带新婚妻子来深圳时,恰逢深圳六十年一遇的暴雨。白雨如瀑,我等着他们忙完工作上的事来接时,把晚上吃饭的餐厅位子给订了,一心等着姐弟重逢。等到晚上表弟办完事,打电话来说:“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还得赶在天黑前去广州,这饭是吃不成了。”
我遗憾地说:“这大半年才见一次面,我连餐厅都订好了呀。”
表弟停下车,在路边与我聊了许久。他说:“你孤身一人在深圳,思乡情切,所以遇着个亲戚来这边简直要眼泪汪汪,迫不及待要见面;其实,如果我们两人都在同一座城市,未必会隔三岔五见面,说不定也是大半年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一次饭。
他这话,话糙理不糙。
从前爷爷去世时,我们一家与叔叔一家奔完丧后各自回去,在机场分手。临别前想想话还没说够,叔叔又去机场餐厅订了桌菜,大家围坐下来继续说,尽情叙旧。
送他们入安检时,叔叔说:“老爷子那辈的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一辈也已尘埃落定,就数你们这一辈年轻人,四散流离在各大城市。你们这几个年纪小的记住了:往后无论去哪座城市,无论隔着有多远,交通有多不方便,只要还有一个兄弟姐妹在那座城市,就一定要想尽办法见见面。因为年纪越大牵挂越多,亲人不在一座城市生活,这次不见,下次也不见,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见面机会就越来越少。然而走遍千山万水,你会发现,真正紧要的不过是那么两三个人,血浓于水,亘古不变。”
他这番话我一直谨记着,所以这次表弟来,没见着面我才会有些失落,不过好在我们姐弟俩感情特别深,电话也打得多,话都摊开来说,回长沙时我还会跑去他那儿榨一顿大餐,我们还能时时相见。
但不是所有至亲好友,都能山水再相逢。
写《再见,薄雪草少年》时我偏重磨砺故事叙述技巧,写《难过时我会记得笑》时,为了把故事叙述技巧和语言的优美性同时寻回来,我一边写,一边用最笨的办法提高语言修养,那就是背唐诗。
说到唐诗,绕不开李白杜甫,诗仙李白自然是轻逸出尘,人见人爱;杜甫也有许多诗作,不飘逸,却扎扎实实稳稳地直入人心,比如那首《赠卫八处士》,每每读到,总觉怆然。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十斛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人生际遇飘零未定,动不动就如参星与商星永不能相见,这一秒的相逢和分离,说不定都是此生唯一一次或最后一次,再不会有共此烛光畅所欲言的时刻。如此一想,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当下呢?
林清玄曾说:一生一会。有时,人的一生只是为了一次特别的相会。
所以,此生奔波于柴米油盐时也请记得与相爱的人多聚、多听、多说,多一点温柔总不是坏事。待老来,所有物质欲望和青春梦想都烟消云散了,东篱下,南山边,我还能忆起你年轻时候的脸,我还能记起你与我秉烛夜谈时痛快大笑的模样,如此这般,也是一件浪漫到骨子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