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凝香

凤凰岭有个传说。

相传早年间，山里住着一户人家，姓周，以打猎为生。住在山里以打猎为生没啥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打猎用的工具，别人家用刀啊枪啊的，他们却用树叶花瓣松针等一切可信手拈来的东西，随手打出去，直挺挺硬生生插进动物的眼睛直至大脑。那些鹿啊豹啊的倒地而死，不伤一点儿皮毛。

丝毫未损的皮子很好出手，周家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后来，听说他家出了事。有的说，被土匪盯上灭了门；有的说，为躲仇家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这家人从此销声匿迹。

凤凰岭发展得很快，先是一条马路蜿蜒到这里，接着山上生长了百年千年的树被运了出去。村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盖起了高楼，看上了电视，开上了汽车。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慢慢热闹起来。

年轻人不再像祖辈们那样守着凤凰岭，他们搭帮结队，踏上那条马路，打工去了。

这一年，村里来了一周姓商人，出资要建度假村。

周老板计划很宏伟，他的度假村很大，大到占去了凤凰岭一多半的农田和房屋。有的村民收了钱，欢天喜地搬走了；有的却不愿搬，老张头就是这样。

老张头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现如今，儿女们都进城落了户，唯独他死活不跟着孩子们走，一个人守着那几间破屋子过活。

村民们也劝，你那几间屋值不了几个钱，周老板出手阔绰，够养老了，拿上钱跟儿子进城吧……

老张头听不进去，倔驴子似的。

于是，老张头的院子里隔三差五就有砖头、瓦块、屎蛋子扔进来，老张头默默地打扫着，不吭气儿，也不搬走。

周老板沉不住气了，老张头的房子正是度假村的核心，他不走，工地开不了工。这天，他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进了老张头的院子。

周老板大咧咧往老张头的院子里一坐，点上手指粗的烟，边吐烟圈边问，老张头，你开个条件吧，多少钱你走？

老张头没抬眼皮，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每天都得看看凤凰岭，每天都得上去转转，看不到呀，我这心里就难受，你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走。

一阵微风从院子里扫过，一片树叶飘悠悠落进周老板怀里。周老板随手将树叶拿在手中玩弄着，老张头，听说过凤凰岭上的老周家吗？

老张头看了周老板一眼，知道，全凤凰岭的人都知道。

周老板抖了抖树叶，我也姓周。

周老板一个手下接茬说，我们周总是他们的后人。

老张头停下手里的活计，仔细打量了下周老板，摇了摇头，不像。

周老板扬了扬那张胖脸，哪里不像？

老张头继续扫他的院子，哪里都不像。

又一阵风吹过，卷起了院子里的落叶，尘土迷了眼睛。周老板与他的手下纷纷抬手捂住口鼻。

小风过后，周老板的一个手下忽然惊呼，我的手。只见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只有一点点血丝渗出。接着，所有人都在惊呼，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有着同样的口子。

手下匆忙聚在周老板身边，警惕四周，有人拿起周老板的手，那只手完好无损，白胖胖的。手下们刚松了口气，又有人发现周老板的脖子上，动脉处，有一条血线，浅浅的，只割破了皮肉，再深一丝就会割破动脉。手下们慌了，周老板也慌了，他们惊恐地看看四周，又看看不明就里的老张头，悄没声地撤了……

度假村没盖起来，凤凰岭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老张头还是每天大清早上山，日落了下山，他在忙活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没人关心。人们只看到那片山林子又慢慢绿了起来……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