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

芦芙荭

这个围绕“一只鸟”展开的故事，其实与鸟无关，关乎的是一颗公正的人心、一个善良的灵魂、一种自省的勇气。

每天清晨走进公园时，他总要在那位盲老头面前徘徊好久好久。盲老头是来遛鸟的，鸟儿好漂亮，有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名字——阿捷。每次盲老头用父亲喊儿子般亲昵的口气“捷儿、捷儿”地叫着那鸟儿时，他的心就像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一般，久久不安。

他是个很古板的老头，并不爱鸟儿。退休这么长时间，除了每天早上来这公园里溜达溜达外，几乎没有一点儿别的兴趣。但自从见了盲老头养的那只叫阿捷的鸟儿后，他就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欲望——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这只鸟儿！

之后的日子，他就千方百计地有意去接近那个盲老头。盲老头很友善，也很豁（huò）达。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和盲老头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他简直有点喜出望外。

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对盲老头说，他想买下那只鸟儿。尽管他说得很诚恳，可盲老头听了他的话，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摇了摇头：“这只鸟儿，我怎么也不会卖的！”

“我会给你大价钱的，”他有些急了，“万儿八千，你说多少，我掏多少，绝不还价。”

“你若真的喜欢这种鸟儿的话，我可以托人帮你买一只。”盲老头的态度也极为诚恳。

“我只要你这只！”

可不管他好说歹说，盲老头就是不卖。他打定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意，又去和盲老头谈了几次。

盲老头仍是那句话：“不卖！”这使他很失望。一次次失望，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像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他病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病的。

几天后，那位盲老头才得知他病了，而且知道病因就出在自己的这只鸟儿身上。盲老头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忍痛割爱提了鸟笼拄着拐杖来看他。

“老弟，既然你喜欢这只鸟儿，我就将它送给你吧。”

躺在病床上的他，看到手提鸟笼的盲老头，听了这话，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病也当下好了许多。他一把握住老头拄着拐杖的手，久久不松开。

几天后，盲老头又拄着拐杖去看他，也是去看那只鸟儿。可盲老头进屋时，却没有听到鸟儿的叫声。

盲老头忍不住了，问：“鸟儿呢？阿捷呢？”

许久许久，他才说：“我把鸟儿放了。”他没敢正眼去看盲老头。

“什么？你把鸟儿放了？你怎么可以放了阿捷呢？”果然，盲老头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激动。

“是的，老兄。我把鸟儿放了。你不知道，我这一生判了几十年的案子。每个案子不论犯法的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我都觉得自己是以理待人，判得问心无愧。现在细细回想，这一生，唯一判错的只有一个案子。当我发现了事实真相后，还未来得及改判，那人就病死在了牢狱里。我现在已退下来了，这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可自从见了你提的鸟笼和笼中那只叫阿捷的鸟儿后，我的灵魂就再也不能安宁了。老兄，我错判的那个青年也叫阿捷呀！”

他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他发现盲老头听了这话，竟然变得木木呆呆的，那双凹下去的眼里也有泪水流了出来，但始终没说一句话。

几年后，盲老头先他而去。他作为挚（zhì）友，拖着年迈的身体亲手为盲老头操办后事。办完后事，在整理盲老头的遗物时，他在一本笔记本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后生。他看了照片一眼，又看了照片一眼。他真不敢相信照片上这个年轻的后生，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阿捷竟是那样的相像。他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后生真的是阿捷呢，还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赏析】

在科学上，历来好奇心都被认为是创造力的源泉。而在作文上，制造悬念就是充分利用读者的好奇心来激发阅读兴趣，使文章波澜起伏，跌宕（dànɡ）有致。悬念，在古典小说里称为“扣子”或“关子”，一般运用于叙事性作品中，即有意设置疑团，不作解答，以唤起读者“穷根究底”的欲望和急切期待的心理。《一只鸟》一文就在制造悬念上下足了功夫，文章一开头就打下一个“结”，并不爱鸟的他对叫“捷儿”的鸟儿产生浓厚的兴趣，想尽办法要得到这只鸟，甚至因而成疾卧床。而这个“结”还是未解之死结，作者又兴致昂扬地再次“打结”，他竟然将得之不易的鸟放生了！在吊足了读者的胃口之后，作者才通过他的自述解开了谜团。但直到文章结尾，开放式的结局竟然又是作者苦心安排的一个“结”，当然，这个“结”是解不开的。盲老头的儿子是不是阿捷呢？也许是，也可能不是。但不管答案如何，文章的结尾都给读者留下了思考与回味的空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