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在音乐里
2014-05-12毛江凡
毛江凡
黄家驹:音乐不死
我们生活在各种各样不同的世界里。
每一种世界,都有它自己的宇宙,都有它不同的生死与宿命。
但,正如黄家驹告诉我们的那样,在声音的世界里,有一种力量,可以让我们精神不灭或永存。
“有音乐就没有世界末日”!音乐,是可以不死的...
冥冥中,这几乎成了一句谶语。
有时候预言像一个魔咒,看不见摸不着,却总是可以诡异地存在。
1993年6月30日,那颗在唏嘘与迷茫中呐喊与追寻,在理想与自由中高擎火炬,在摇滚的世界里奔跑不息的心,突然间停止了跳动……
他用过的那把吉他,躺在一个有暗影的角落里。世界变得出奇的肃静。
就在6天前,1993年6月24日,东京富士电视台录制一个游戏节目,黄家驹和他的Beyond乐队参与,录制中舞台突然垮塌,黄家驹头部坠地,陷入了昏迷。6天后,在远在香港的数万歌迷的苦守中,黄家驹猝然离世,年仅31岁。
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一个出身卑微,从未学过音乐;一个做过酒店侍应生、五金冷气、水电工程、电视台布景员等工作的打工仔;一个靠邻居搬家舍弃的一支木吉他而爱上音乐的天才少年;在渡过他最灰暗与窘迫的日子后,在他自我励志与行进的道路上、在他梦想正一步步实现的当口,他,突然间就无奈地不可挽回地永别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悲伤和不幸......
同一年的那一个夏天,在南昌的一个城中村,在看上去繁华喧嚣的高楼的背影后面,在一间墙面斑驳、窗棂脱落的破败的出租屋里,一个喜欢皱眉头的文弱少年,每一个夜晚,都在反反复复地听着唯一的一盒磁带——《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大地》《长城》《冷雨夜》《灰色轨迹》《无人的演奏》,还有《情人》和《真的爱你》。
尽管那个破旧的快要散架的录音机落满灰尘、音质沙哑。
那都是黄家驹的经典。
倒不完全因为黄家驹的罹难,让他落下了多大的悲伤。或许更多的是黄家驹演绎的那些颤栗的音符,深深嵌进了他的心灵。
这个同样做过酒店服务员、做过水电工,眼下正在做游戏试打员的小伙,虽然很卑微的活在当下,但胸中升腾的一团烈火从未熄灭。
不管有多么疲倦
潮来潮往世界多变迁
迎接光辉岁月
为它一生奉献...”
像黄家驹《光辉岁月》中唱的那样,这个少年同样心怀天下,追寻着他的梦想与自由,带着一颗文艺青年的不羁之心,他写各种各样的文字,用文字与音乐抵挡风雨、穷困、饥饿、病痛、乡愁,乃至背叛。哪怕再困窘,但从未放弃对生活的爱——执着的爱。
那个人,正是在人生的路程里走出第一步的我。
幸好有音乐,有黄家驹。在每个暗夜里,点亮了一盏指引的灯,才让一个孤单少年没有迷途。
多少年后的今天,再听家驹的经典作品,除了亲切,也更多了几分对其音乐作品内涵的探究与理解。
从家驹的音乐成就来说,他留下的粤语音乐作品的成就要远远超越国语版作品,这几乎是命中注定的。至少我在听过他的粤语作品后,基本不听其国语作品。作为母语的粤语,在他的血脉里,一定有无比深切的挚爱,在音乐表达上,也更富张力与感染力。
比如代表作《光辉岁月》,总是叫人在黑暗中看到曙光,不失去对生活的期冀与追求,激人励志前行。
而《海阔天空》,悲伤忧郁到让人不忍卒听,一定是在人生最低潮与卑微的状态中才能写就的。但理想的火炬仍然高扬,生命的旗帜没有被摧毁。音乐的高潮部分尤其激昂,理想、自由不灭,有着宿命的强烈挣脱感。试问如今,谁还敢说大声说出,理想与自由这个词?
家驹也有大气的史诗般的作品《大地》《长城》等,苍茫而辽远,听得出担当与忧患,有着很深的男人情怀与气概。
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好的音乐可以激励与抚慰你一生。
“天地间任我展翅高飞/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写下灿烂的诗篇/不管有多么疲倦/潮来潮往世界多变迁/迎接光辉岁月/为它一生奉献”。
我想,有这样伟大的作品,有这样兄弟般情深的家驹,这就是音乐不死的理由。
费翔:蓝色暗器
1987年春天,在我生活的那个小县城,在那个小县城的一所中学里,发生了一起离奇的事件。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我几乎没说过话的胖女孩,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忽然旷课了。两天、三天、四天,直到她的父母找到学校来,大家才意识到,那个座位已经空了许久。
老师和同学们以及她的父母一起加入到寻找的行列。然而是徒劳的,一周,两周,半个多月过去了,她踪影全无,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她又奇迹般地出现了,就像土里冒出来一样,她失魂落魄,神色黯然,护送她回学校的还有两个外地女警察。
这一个月,她干什么去了?
按照我们还算正常的思维,或许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的不辞而别,她让那么多人牵肠挂肚、担惊受怕的出走,竟是不远千里,追寻她的偶像去了,那个偶像的名字叫——费翔!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这一切的后果,都不应该怪她。要怪就怪那个长着一双蔚蓝色眼睛,在词典里已经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的极致男人——费翔。
话说回来,其实也怨不得费翔。长得好不是他的错,天生一双带着蓝色暗器、秒杀了无数少女芳心的眼睛,天生一副忧郁地能让天色都暗下来的眉头,天生一个挺拔地老鹰也逾越不过去的鼻子,天生一副伟岸地快要接近云端的俊美身材,唉,用现在的话说,全天下我们这些个平庸男人,只有把头埋进泥巴里,在自惭形移中羡慕嫉妒恨的份了。
《冬天里的一把火》一夜间燃遍这个还在苏醒的大地,《故乡的云》不知道勾起了多少游子的乡愁与思念,那一年的大街小巷,伴随着“三用机”(这是多么怀旧的一个词)震天地播放,人们似乎一会儿在火把的激情里高亢舞蹈,一会儿又在乡愁中莫名忧伤。
出生于台湾,成长于美国,费翔的经历,对于那个时代被压抑太久、而又在打开的窗子里看到西方曙光的人们来说,似乎带来了一个心灵解脱的契机,也让更精英派的少数人,不自觉地陷入了文化思考中,那就是,我们将如何怀着忐忑之心,迎接与构建一个我们从未经历的、像万花筒般玄幻、亦不排除浮沫浸染的精神世界的到来?
不得不承认,费翔对于一种新的流行文化的流传是功不可没的,如果不是当年他破釜沉舟怀着“有去无回”的决然来到大陆(直到2000年,他才重返台湾发展),后来那些台湾歌手带来的我们耳熟能详、令我们时而感伤、时而欢欣、时而闲愁、时而悦然的经典,或许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了。
《橄榄树》、故乡与流浪
故乡与流浪,这几乎是每一个游子,都不敢轻易触碰、却深藏内心的一个温暖而忧伤的词语。
的确,乡愁是与生俱来的。20年前,当我第一次远离家乡,守着一个黑白电视机,听着那个叫齐豫的女子,把电影《欢颜》的主题曲,演绎的那般如泣如诉、哀婉缠绵,一个19岁的少年,怀着一颗无比敏感的心,竟然难掩悲伤、泪流满面。
从此,也就深切地记住了这首《橄榄树》:李泰祥苍茫的调子,三毛——那个天生就为了流浪而生的女子写下的动人而忧伤的词,齐豫那飘落着一丝丝淡淡的愁,令人黯然神伤的嗓音,这一切充满才情的人物聚合而成的这首天籁,宛若天成,令听者难以释怀欲罢不能。20年的岁月沉淀,与其说是《欢颜》电影本身留名,不如说是一首经久不衰的音乐,成就了一部电影的经典。
我想,在70后这一代人的情结里,《橄榄树》算得上是一曲永远的怀念,在那不同寻常的旋律里,有他们的青春迷茫、有他们的不羁流浪,有他们的爱恨交织,有他们的离情别绪,更有他们的哀伤缅怀...
就在不久前,不知道在那个频道播出的晚会里,又见到五十有余的齐豫亲自操琴演绎的《橄榄树》。空灵、怅惘、内省,悲而不伤、柔而不弱。只觉琴音悠长、伊人不老。
感谢命运恰到好处地把我安放在70后,生而有缘,尽管不同年代有不同的经典,但一首或者那个年代里诞生的一批音乐传奇,会伴随或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生命中不能没有音乐,她是我们心灵的食粮......
《是否》——首老歌的幻灭与苏醒
始终认为,一件好的音乐作品,是青春不老的。1980的一首老歌,写这首歌的那个深情男人,唱这首歌的那个幽怨女人,似乎都已经归隐在时光的淡影中,而独独,他们演绎的音乐,还能那么精准地、残忍地、毫无商量地,在时隔31年后,像一支魔术师手中的箭,穿越过所有的风尘,深深地击中人的心灵。
这首歌叫《是否》,罗大佑创作于1980年。为电影《搭错车》插曲,苏芮为原唱。
重听这首歌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开车走在寂寥的路上,电波不期然地把这首歌送了出来: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走向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
没错,是苏芮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决绝与悲怆、忧郁与倔强!加上其宽广的音域,特有的韧劲,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沧桑感,直入人最柔软的内心,无法自拔,以至令人有幻灭的遐想与冲动。苏芮以灵歌式的演绎风格,将《是否》推向了经典。
正所谓“情到深处无怨尤”。车上听得不过瘾,回到办公室便去百度。于是不经意间,又听到了孙嫣然翻唱的《是否》。没那么决绝与悲怆,却充满了一种无尽的幽怨、慵懒与释然,似乎悲伤过后,所有的“是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追问,所有的爱与不爱,所有的承诺与舍弃,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也似乎,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已经无助地破碎一地,已经没有力气,再作任何的挣扎,只有任之而去的悲切。那是疼痛之后的巨大忧伤,才能发自肺腑的怨尤颤音。
查了一下孙嫣然翻唱的时间,是在2005年,其时她才18岁。这个被乐坛认为歌声媲美米希亚、创作功力宛如艾莉西亚凯斯的新人,我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与经历,才能让这么年轻的她,把这样一首经典老歌,演绎成别样的一种风情?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那个教父般的诡异的老男人——罗大佑,是他在词曲里的潜伏,才让“爱”这个词,在翻来覆去的旋律中,不讲文法却惊心动魄,在属于过去的语言中,或幻灭或苏醒。
这就是我重听《是否》听到的弦外之音,而你,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