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姗娜的至尊享受

安宁

阿尔姗娜人生里最至尊的享受有三件：吃奶，拉屎，与家人玩乐。

每次吃奶，奶奶将她抱到我的面前，她都兴奋得手舞足蹈，并拍马屁似的，咧开小嘴，朝我一个劲地微笑，似乎想要告诉我：妈妈，快快抱我吃奶啦！如果我手头事多，不能一时停下来喂她，她就又急迫又有耐心地等着我，同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明亮无辜得让我愧疚，并因她这纯净简单的需求，而停下所有的一切，温柔地抱起她，并奉献出乳房。如果她很饿，一定是小牛犊一样，双脚一蹬，身体半腾空而起，嘴巴准确地接住乳头，并不管不顾地咕咚咕咚畅饮起来。那一刻阿尔姗娜的世界只与吃奶有关，窗外的繁华啊喧闹啊功名利禄啊，她不关心，对她也构不成任何吸引与诱惑。假若她不是太饿呢，乳汁，就成了饭后的甜点，不为饱腹，但也不可或缺，因为她所享受的，不是乳汁，而是躺在妈妈怀里的幸福时光，和谁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吃喝拉撒，一样都不能少。在大人们将拉屎当成一件不可示人的事情关起门来完成的时候，阿尔姗娜则完全将拉屎当成人生的一件大幸福，每次拉完后，我们给她擦屁股，她都任由我们将她的小屁股摆来弄去，并笑嘻嘻地看我们气喘吁吁地为她忙碌，还很配合地收敛起平日爱舞蹈的手脚。这在成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于她而言，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她使尽了吃奶的劲儿去排除万难，又在成功将其清除体外之后，为这坨金黄色的屎，欢呼庆祝。她会用“英语”（婴语）啊啊地跟我们交流，告诉我们这一件大喜之事，至于我们谁为没有好看的衣服而发愁，她才不关心呢，世界那么大，人生又那么长，那些无用的烦恼，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拉完尿完之后，阿尔姗娜就开始了一天中的娱乐活动，让我们陪着她，周游“世界”。她的世界，就是三室一厅的房子，我带着她，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里的物品，即便是昨天刚刚给她看过，今天对她依然是一件新鲜稀奇的好玩意儿。那个大大的刷子，在她的眼里，不是用来打扫沙发的实用工具，而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牙刷。而书里的图画，更是让她兴奋到手舞足蹈，好像那些她还不能理解的图案，是一个个隐藏了神秘宝藏的所在。一只趴在窗台上的小虫子呢，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惊讶，甚至会缩着脖子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好像那虫浑身都散发着诱惑的能量。有时候我给她读书，她会在我的声音里安静得如一只酣睡的猫，什么东西都不能打断她的静寂，她被那时高时低的声音给迷住了，尽管完全不懂文字里的意思，可是她喜欢那饱满丰沛的激情，喜欢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喜欢我丰富变幻的表情，这所有的一切感觉，胜过我所读文字的内涵。

那些成人看来必不可少的追求，比如光芒闪烁的功名利禄，显赫声名，或物欲繁华，在只关心蔬菜粮食、拉屎玩乐的阿尔姗娜看来，都可以抛之脑后，哪怕给她百万金钱，她也心情不美，也不肯放弃妈妈怀里的时光。如果有人打扰了她这至尊的幸福，她就大哭大闹，哪怕，爸爸正在忙着一笔大生意，而妈妈则急着打扮自己，都不能阻止她去追求这大幸福的脚步。而我们，就这样被她这简单到让成人觉得可有可无的大幸福，催促着，停下快速前行的脚步，跟她一起静享吃奶的美好，拉屎的酣畅，还有家人陪伴时，快乐得一定要喊出声来的欣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