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藏我的声音

常新港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在一年前离去了。绝望而又悲伤地离去了。现在，你能听到的是我留给世间的声音。令我欣慰的是，世上有人要收藏我的声音了。

我的小学老师不喜欢我，因为我常常在不举手的情况下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回答常常是我听惯了的话：“为什么会这样？就是这样！以后要先举手，再问问题！”

当我跟爸爸妈妈说起这件事情时，他们看着我，目光严厉：“你为什么提问题时不先举手呢？”我很伤心，所有人都不问我提了什么问题，反而纠缠于我为什么不举手。

从一年级开始到现在，我都喜欢在书本上面画画。老师看见我的画，很生气。她走到我前面，把作业本摔在我桌上：“你的作业一塌糊涂，你的画倒是一笔一画的。看看本子都被搞成什么样了？这是一个专心学习的学生该做的事吗？”

“我喜欢不行吗？”我说。“你喜欢？不行！”听到老师的回答，我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我不爱说话了。有一天，老师把同学大友从教室里拎了出去，因为大友一直跟他的同桌说话。大友觉得很委屈，在外面小声哭着。我小声说：“老师根本就不爱我们！”老师听到后走过来：“你把刚说的话给我收回去！”“我说的是真话，收不回去！”

“你给我出去！我不教你这样的学生！”我拎着书包走了，一个人跑到了公园。一个卖棉花糖的阿姨问我：“来点儿棉花糖吗？”我说：“不要。谢谢！”阿姨生气了：“这孩子，阿姨问你话，你怎么不吭声啊？”

我忽然意识到，大人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大人拒绝像我这样的孩子的声音。那天，我悄然安葬了自己的心，一个四年级男孩的心。

一年里，我变得沉默。可当我不想说话时，人们才知道世界上缺少了一个孩子的声音，他们开始收集、寻找、收藏。

那个清晨，妈妈面对无言的我，拿出一个精美的小本子，上面只有一句话：为什么会这样？我望着妈妈，心存感动。爸爸在一个晚上，也给我看了他收集的一句话：我说的是真话！我依旧无言。但是，我笑了。

同学大友突然找到我，有点羞涩地说：“老师不好意思找你证实，让我替她找你，看看她收集的你的话对不对。”本子上面收集到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不行吗？我点点头。

我特别想补充的是，我一年前安葬的只是我绝望的灵魂，现在它正渐渐复活。我想用清晰的声音跟所有能见到的大人和孩子说：“请收藏我的声音！”一个孩子的声音。

司志政摘自《儿童文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