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成就了粮食增产

李尚勇

在宏观上，我国粮食与人口的关系，过去和现在，长期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关系。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恐怕也只能维持这种状况。

如果深入到微观层面，考察农产品生产的具体情况，人们立刻就会发现，如今“维持脆弱平衡”是以食品品质降低、食品安全形势恶化为代价的。

为了解决13.4亿人口“吃饱”的问题，我国粮油肉蛋和蔬菜水果等生产，只能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动植物激素、抗生素和地膜。如果提高食品品质、增加食品安全性，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绿色食品种养殖模式”，停止过量使用化肥、农药、激素、抗生素和地膜，那么，至少会有半数国人“饿肚子”！

我们先来看化肥的问题。

适量使用化肥可以提高产量，但长期大量使用，就会增加农产品的有毒成分，破坏土壤肥力，造成耕地板结，还会污染土壤、水流和大气。近些年，我国河流、湖泊、近海水域生态系统富营养化，水藻疯长，赤潮频发，鱼类等水生生物大量死亡，甚至物种灭绝，都与过度使用化肥直接相关。

2010年2月，国际著名的《科学》杂志发表文章指出，过去30年，过度使用的化肥正在酸化中国土壤。土壤科学家张福锁提供的数据显示，从20世纪80年代早期至今，几乎所有土壤类型的pH值都下降了0.13到0.80个单位。对于自然土壤，这种规模的pH值下降“通常需要几十万年的时间”。

大多数农作物都会在中性（即pH值等于7）或微酸性土壤中茁壮生长。一旦土壤的pH值下降，将给植物带来更多的疾病和害虫（如根线虫），并且强酸环境还会加速有毒金属（如铝和锰）向周围水体的滤出。这种大规模土壤酸化会威胁到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并会影响营养物质的生物化学循环及土壤中的毒性成分。

目前，山东种植有1200万亩（1亩约等于666.66平方米）温室大棚蔬菜，居全国第一。由于过量施用化肥，近几年，温室大棚土壤普遍严重酸化，喜酸性土壤的根线虫在土壤中大面积爆发。蔬菜植株的根系遭到根线虫侵害后，停止吸收水分和养料，植株因此而萎蔫，甚至绝产。常规农药奈何不了根线虫，农民只能使用国家明令禁止的剧毒农药。

国家环保总局的数据显示，即使在20世纪70年代，我国广大农村也主要是使用“农家肥”。1949年、1976年、1987年、1994年、2007年，我国使用有机肥的比重分别为99.7%、68.7%、55.4%、53.8%、25%。

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农民积肥是要挣工分分粮食的。据有关专家研究，“从1963年开始，东村（研究样本村庄）粮食按人、劳、肥比例分配，1964年三者比例分别是70%、20%、10%”。

那个年代，城镇的煤灰、粪便都会被送往农村（例如组织单位职工和中小学生“送肥下乡”），或者被农民以各种方式“弄”走。在笔者曾经居住过的小镇里，各单位的厕所定期会被农民清理。在那些肥料短缺的季节，有的农民甚至下到“粪池”收集新鲜粪便。

那个年代，食品完全“有机”“绿色”，只不过“不够吃”。

现在，人们是吃饱了，但是需要大量“喂”化肥。

1952年，我国化肥施用量仅为7.8万吨，每公顷耕地（1公顷等于10000平方米）平均施用0.7公斤；到1970年，施用量增加到351.2万吨，18年间增长了44倍，单位耕地施用量增加到每公顷22.9公斤。

此后，我国化肥施用量以相当高的速率增长。2010年，我国化肥施用总量为5561.7万吨，比1970年增长了14.84倍。2008年，每公顷耕地平均施用化肥430.4公斤，这比国际上公认的化肥施用安全上限（每公顷225公斤）差不多高了一倍。

据国家环保部的数据，我国单位耕地面积化肥用量“为世界平均水平的2.8倍”。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蒋高明研究员说，“中国是世界上使用化肥最多的国家”“我们每生产9斤粮食就需要消耗1斤化肥……（为此）每个人每年因为粮食生产就消耗化肥40斤”“我们不得不‘吃化肥，尤其是我们的后代几乎都是‘吃化肥长大的”。统计数据支持蒋高明的这一估算，例如，2010年我国人均“消费”化肥41.5公斤。

东北原来是“一两黑土换二两油”，现在不上化肥就得减产一半。东北老农抱怨，以前一亩地就上90斤化肥，现在得120多斤，而且一年比一年多，像上瘾似的。村里的100多公顷地都是这样，感觉这地好像是“病”了。“眼瞅着化肥用得一年比一年多，地却越来越没劲了”。老农的感觉没错。化肥并不增加土地肥力，而是帮助植物过多地索取肥力。

据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统计，在农作物增产总份额中，化肥因素增产约占40%—60%。我国科学家也有类似的研究结论。土壤专家朱兆良院士的研究显示，1949—1998年，我国粮食产量与氮肥施用量的线性相关系数高达0.977。

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30年，我国粮食年均增产1.79%，总人口年均增长1.03%，这等于是说，化肥因素的粮食增产直接支撑了人口增长对粮食的需求。

因此，如果停止过量使用化肥，比如按国际公认的安全上限施用化肥，我国粮食的减产幅度将相当大。这又该退回到“温饱不保”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