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三月三

唯蕴意

小梦坐在村头的小河边，看着手机短信，泪珠从睫毛下涌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我请公司的老板吃过很多次饭，送过很多次礼，如果你执意不来，我只能说，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洪刚的这条短信已经重复地发到小梦的手机不下10遍了，话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小梦看着短信，心如刀绞，她知道怎么样回复这条短信将决定着她和洪刚的感情走向。但小梦此时犹豫万分，拇指离手机屏幕只是一个很短的距离，但她却觉得要打一个字是那么的艰难。

“嘿，在想什么？”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小梦回过神来。“刘建，你怎么也在这里，还吓我一跳。”小梦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珠。不过这一细微的动作逃不过刘建的眼睛。刘建的表情顿时严肃下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三月三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却独自在河边流泪？”小梦见瞒不过刘建，就把手机递给了刘建，示意着让刘建看手机里的短信。

刘建看过短信之后，脸色也变得惆怅了起来。“别太难过，我们都是一样的命。”说这话的是小梦，或许她觉得此刻和刘建是同病相怜的，因为她也刚在回乡的路上听一个刘建的朋友说了关于刘建的事情。原来小梦和刘建面临的感情状况是一样的。

小梦和刘建是同乡人，本是高中同学，同一年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省城工作。刘建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销售经理，去年刚谈上了一个女朋友，名叫小莉，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现在也渐渐开始谈到了彼此的家庭情况。最近小莉说，要带刘建回湖南老家去认识她的父母，刘建也欣然答应了，不料小莉却把日期定在三月三放假的那两天。刘建说这两天他在家乡已经预先有事安排了。刘建告诉小莉，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宣布三月三在广西全区放假两天后的几天，他就收到家乡乡政府的一封信函，信函里说，乡镇府要组建一个家乡爱心组织，加入组织的成员要在今年的三月三民族节那天回到家乡来，和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一起过个欢乐的节日。刘建告诉小莉，他已经自愿地加入到了家乡爱心组织里，并承诺今年三月三一定要回家乡，好好地和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们过个欢乐的民族节。

刘建本以为把事情的始末告诉小莉了，小莉会同意自己的做法。不料小莉非但没有同意，还东拉西扯，满腹牢骚，说她一个人从湖南到广西工作，难得有一次回家的机会，非要刘建利用这两天的假期跟她回家不可。刘建铁石心肠，说去小莉家见她父母可以以后再见，但回老家参加政府组织的活动却是乡里的一件大事情，毕竟三月三在家乡是个大节日，过节气氛堪比过春节，区外三月三不放假，很多在外打工和谋生计的人不能回到家乡陪老人和孩子，这时候如果能回到家乡陪那些留守老人和孩子，是为自己家乡做了一件好事。两人争执着谁也不让步。最后，三月三放假前的一天，小莉独自一人拉着厚重的行李箱，搭上了回湖南的列车，临走时甩给刘建一句话：“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我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小梦面临的感情境况和刘建差不多。洪刚和小梦原本也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两人谈恋爱也快有一年了。最近洪刚在广州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洪刚安定下来后，就说要小梦辞掉现在的工作，一起到他那家公司去上班。小梦见洪刚对她一片好意，也就答应了，便在三月三过节前的两天把工作辞掉了。不料洪刚那家公司却要小梦在4月3日前到公司报到，否则将视为放弃那份工作。4月2日和3日正是农历三月三假期，事情凑巧的是，小梦也在不久前收到了和刘建一样的家乡乡政府的信函，当时小梦也很爽快地答应加入家乡爱心组织，也承诺了三月三当天回到家乡参与陪伴留守老人和孩子的活动。小梦辞职时只离三月三假期有两天时间，那就意味着如果小梦去洪刚那家公司报到，她就不能回家乡去。

为此小梦也曾和洪刚商量过，说工作可以再找，但今年是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把三月三定为民族节日的第一年，如果能回家参加爱心组织活动意义非凡。谁知洪刚知道这事后还打了电话过来，说回山旮旯去做那些事情，一不能帮找工作，二不能填饱肚子，今后自己的生活还得自己解决，没有任何意义，非要小梦在4月3日前到公司报到。小梦当时气得直接把洪刚的电话挂掉了。后来小梦仍然坚持在三月三放假前的晚上回到了家乡。

今天，小梦又收到了洪刚的短信，虽然洪刚的话还气在心头，但想到洪刚那样做也是对自己的一片好意，回想与洪刚走过来的感情路程其实也不容易，于是便愁上心头，这才有了在河边悄然落泪的这一事。

“我们都是同样的命。”小梦现在的这句话让刘建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但刘建并没有难过的样子，反而反过来开导小梦说：“其实没必要难过的，我想过了，我拼命地读书，拼命地走出大山，最后融进大城市当中，我以为自己过得好了，满足了，但我却忘记了这片养育了我的大山。直到收到乡政府的信函，我才感觉到，我们在追求自己幸福的道路上走得太快，却把养育过我们的大山抛在了身后。今天我要做的事，小莉她不理解，也只能说明我和她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听着刘建的话，小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建继续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等到我们觉得自己拥有了金山银山了再回来关心我们的家乡，其实真正的关心便在生活的点滴当中，我们今天要好好地陪留守在家乡的老人和孩子们开开心心地过上一个民族节，这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关心，也是一种感恩。何况，我们今天这么做了，也能让现在的孩子们明白，不管自己将来在哪里，过得有多好，心里一定不能忘记曾经养育过自己的这片土地！”

细想刘建的话，小梦顿时心宽了许多，回想起洪刚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小梦心理和刘建产生了共鸣。“既然洪刚也不理解我的做法，也只能说我和他没那在一起的缘分了，一个真正值得去爱的人，是要拥有一颗感恩的心的人。我想我的选择没有错，即使现在我还没有回到这里，只要今天还有车赶回这里，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回来的。”小梦的态度也变得坚定起来。

“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对得起良知，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去伤心难过的呢？我们还应该庆幸，庆幸有这么一件事情，让我们学会去选择人生的对与错。”刘建这话不仅在鼓励自己，同时也希望小梦能坚持住她的决定。

听刘建这么一说，小梦心中的阴霾也渐渐地被驱散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看着刘建严肃得像在说教的表情，小梦突然破涕为笑，逗了他一下：“和你同学了那么多年，到现在才发现你是个成熟的思想家啊，要是当初我选你做男朋友，就不会有今天这些烦恼啦，多好。”说完抿着嘴笑了起来。看到小梦笑了，刘建也高兴了许多，不过小梦这话却让刘建脸上一阵潮红。小梦知道漏嘴的话收不回，自己也脸红了起来，两人不敢两眼相对，小梦只好把话题引开：“我们不是回来陪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吗，现在我们就带他们去观看在乡政府广场举办的民间闹歌会吧！”

“好，我来找你也正为这事来的，我今天去家乡爱心组织报到，在那里看到有你的名字，我又被爱心组织分派到你们村来做工作，一来就想找你，听村里人说看到你在这里，所以就到这里来了。”刘建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那走吧，闹歌会马上就开始了。”小梦说完两人便走回村里。

不一会儿，刘建和小梦陪着村里的二十几个留守老人和孩子来到了乡政府广场。广场上此时早已经聚集了来自十里八村的人。乡长在主席台上拿着话筒试音，没等他正式发话，广场上的人群早已经沸腾起来，人们高涨的热情赛过了三月初三的大太阳。

乡长试好了音，兴致高昂地说：“各位乡亲，今天是我们壮族人喜庆的日子，也是我们乡喜庆的日子，如今，政府决定在三月三放假两天，这是我们壮族人的福音，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要举行我们乡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闹歌会，现在，我宣布，闹歌会正式开始！”乡长话音一落，广场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很快，来自各村各寨的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敞开歌喉，广场的四周顿时变成了闹歌的海洋。壮乡闹歌非常有趣，对歌可人人参与，参与的人有时会临时发挥，出一些逗乐的歌词，通常会赢得大家的掌声和欢笑声。那些跟小梦和刘建来的老人和孩子个个都玩得很开心，小梦和刘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闹歌会进行了两天，偶有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因互唱山歌而相互钦慕的情景，乡长还不忘在主席台上说上几句逗乐的旁白：“正是因为三月三这个节日，才会把本来天作的姻缘撮合，在这里，无论是唱歌，会友，还是看热闹，只要你真心的热爱着这个节日，都会找到你想要找的人，请留意你身边的人，或许你一开口，你们就是一对好夫妻。”这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但人群之中的小梦和刘建却不由自主地两眼相对，随后各自都脸红到了耳根。但刘建和小梦都明白，若不是这次的三月三节日，也许彼此都还会在感情的道路上走错方向。

也许是乡长的话点醒了鸳鸯，闹歌的两天，小梦抱着摄影机穿梭在广场的人群中，累了的时候，刘建就会提醒她休息，渴了刘建会第一时间送去茶水，流汗了刘建就掏出纸巾递到她的跟前。细心的人看到了刘建对小梦的体贴，就会开他们玩笑，弄得小梦每次都面红耳赤。这些情景被对歌现场的歌手看在眼里，他们逗笑地唱起了山歌：“山顶有花山脚香，炉内有火炉面烫，心中若无情爱事，红云怎会爬脸庞。”这让小梦和刘建听了不由得把头埋进人群中。

愉快的时光终究过得快，两天的闹歌会结束了，三月三假期也快结束了。这两天村里的留守老人和孩子在刘建和小梦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愉快的节日。

4月3号的傍晚，小梦赶去村头坐最后一趟回省城的车，不料中途手机突然响起，小梦拿出一看，原来是洪刚发来的短信，上面写道：“你打理的那些无聊的事情完了吧，尽快赶明天的车来广州，我在公司老板面前千求万求，他才答应可以让你晚两天来报到。来不来，请尽快回复？”小梦停下匆忙的脚步，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她便打下了两个字——不去。因为她看到，在村头的岔路口上，刘建已经在那里等她。

（责编/韦运益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