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纳米蔓延时

不小可

反科技极端组织一声枪响，强尼·德普饰演的人工智能科学家Caster博士应声倒地。

《超验骇客》一开场，第一主角即告重伤。这样的发端，走向通常有五种：子弹擦身而过有惊无险就此捕获人生真谛——这是喜剧片；卧薪尝胆蛰伏以图东山再起——这是励志片；诈死隐姓埋名换种身份打入敌人内部——这是警匪片；干脆一命呜呼化身厉鬼复仇——这是恐怖片；急冻起来一觉睡醒穿越到下世纪——这是科幻片。

Caster博士乍看起来是第一种：受点惊吓就出了院。谁知子弹抹了毒，毒发时已然只剩一个月的命，最后也没有奇迹出现，留下个青梅竹马貌美如花的老婆，惨惨戚戚。

好在，博士老婆和博士一样高大上，也是搞人工智能的，马上想到将博士生平所有的经历、思维、意识上传到硬盘，再连接上超级计算机群组，通过后者强大的运算能力重组出一个虽无血肉、却完全延续博士生命意识的“超验骇客”版Caster。为此，博士最后一个月的生命基本上都用来读词典了：从A读到Z，几万个词汇，以便计算机能够完全模拟他的发音。

一个月后，博士仙去，骇客登场。连接上全球互联网的超验博士，仅仅恐惧了一分钟，就开始为自己的新身份欣喜若狂，仿佛突然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全世界尽收眼底，只要有电有网的地方全都畅行无阻。只一顿饭的工夫，博士已经想要黑进华尔街，又过了一个晚上，博士开始把自己视为造物主，准备打造专属军队了——在科技时代，他对臣民的洗脑方式更直接也更粗暴：直接通过微创手术植入Caster博士的意志——像电影《成为马尔科维奇》一样，所有人都是Caster博士，Caster博士就是所有人。拜纳米细胞修复技术所赐，他们还都是“打不死的小强”，臂力堪比大力水手，还不用吃菠菜……

世界乱成一团，如何重建秩序——这几乎是大部分科幻片的固定套路，但《超验骇客》在这里打了个擦边球。它以监制克里斯多夫·诺兰式的硬科幻做外壳，结果包装了一个软心爱情内核。原因据说是科技的力量太过强大，连为影片做幕后智囊的科学家们都不敢想象，一旦将它释放出笼子，该如何收拾。电影里出现多次的一句话是：我们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产生恐惧。电影外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太不可思议。

如此一来，影片的调子就从原初的“我爱你，不惜与世界为敌”，变成了如今的“我爱你，说好永远不放弃”。童话故事的最后一句总是：从此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完全无视人之大限。所有电影类型里，能同样无畏敢说“永远”的，大概也只有科幻片。

纳米时代的爱情，强尼·德普为了重回老婆身边，想尽了一切办法——先是影像回归：计算机不但能清晰模拟重现那张旧人脸，还自带美颜效果，就差没搞个时下流行的全息影像，可惜输在只有灵没有肉，缺少手感。再来古老的借尸还魂技术的现代演绎：把自己的意识植入给一个陌生人，结果陌生人没自己帅，吓坏了老婆（技术高得都能意识植入了就不能顺便整个容吗）。最后实在没辙，想起了克隆技术（或者叫3D打印也行），从一个细胞，繁衍成一只手，一整个人……

反科技邪教的人万万也没有想到，一个人千辛万苦搅乱全球信息格局，打造力大到骇人的“进化人”军队，做出种种看起来反党反人类的异端举动，最终就为了跟他老婆永远在一起：你是水滴，我是水滴，我俩缠缠绵绵到天涯。比起对于未来科幻的想象，这才是真正“超验”的部分——就算你把所有的枝枝节节都输入电脑以每秒上亿次的速度进行运算，也无法解释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感情潮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