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修道院
2014-04-29郑珊珊
对走马观花的“到修道院一游”有些厌倦?那不妨下榻由修士管理的修道院,入住由修道院改建成的酒店,去修道院喝杯啤酒,或者坐在十字架下喝杯威士忌。
如果还是不满足,也可以尝试买一幢修道院,大刀阔斧地改造后,体验身为主人的感觉。最近几年,在英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出现了越来越多由修道院改建成的酒店、博物馆和私宅,迎接世界各地的游客。
日落后请勿敲门
离开巴塞罗纳,一路向西,我的目的地是一个居民不足三百人的小镇——列伊达(Lleida)。从地图上看,这里犹如现实世界中的虚无地带,除了穿镇而过的河流和国道,小镇周围方圆十公里内任何标识都没有。虽然距巴塞罗纳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感觉完全不同。在巴塞罗纳,美味的小吃、疯狂的巴萨球迷和惊世骇俗的高迪建筑让人流连忘返,而走进小镇上的圣玛丽修道院(Monestir de Santa Maria de Vallbona;Carrer Major,0,25268 Vallbona de les Monges,Lleida;34-973-330266),古老的围墙仿佛让时间回转到了中世纪。在神的庭院,由于没有信号,我关上了手机,开始了每天至少12小时独自一人缄默的生活。生活在这里井然有序:清晨四点起床,随后祈祷、劳作、进餐、思考、阅读。如果这样的描述还没把你吓跑,那么也许你可以开始把某个修道院作为下一个旅行目的地。
虽然有大巴可以直接从小镇抵达修道院,但我宁可走路。当圣本笃(St.Benedict)公元六世纪创立西方隐修制度时,他在指导修士们为修道院选址时定下了最基本的原则:要选在靠近森林的地方,以亲近自然;周围要有河流,以便于酿造啤酒或红酒;土地要肥沃,这样才能种植粮食与果蔬;为了清净修行,还要远离尘世。所以,修道院往往建在车马难以抵达的地方,朝觐者只能步行前往。我们一路贪图西班牙乡间美景,差点错过了最后进入修道院的时间。一般来说,修道院都是在太阳落山时关门,一直到早上才再次开门。一千多年的规矩,从不例外,所以一旦客人迟到,无论怎么“砰砰”敲门也是徒劳的。如果你曾在电影中或小说里看到这样的场景或描述:夜深人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来到修道院门口,轻叩三下后,门就开了。那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种状况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
留宿修道院在欧洲并不是一件新鲜事,即便你不是教徒。早在六世纪,圣本笃的教旨中就专门有一章内容是关于留宿外来访客的。从那时起,修道院就开始为独行旅客、寻求心灵安慰的人、宗教团体等提供住宿。因为大多数修道院依赖修士们的劳作自给自足,为外来访客提供有偿住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修道院的经济压力。在我住的圣玛丽修道院里,我碰到过学者、亟需减压的中学老师、对未来迷茫困惑的年轻人,以及像我一样的普通旅行者。
除了那些以朝圣为目的的游客,大部分选择修道院的旅行者期望的是独特的旅行体验。住在凝聚着神灵之光的古老建筑之中,庭院回廊幽静得仿若世外桃源,某个时刻,晚祷的声音会穿透石墙从远处飘来。你在圣乔治马焦雷修道院(San Giorgio Maggiore Monastery;39-041-2414717)房间顶部看见的壁画有可能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廷托雷托(Tintoretto)的真迹。而拥有这一切,你只要付出在欧洲三星酒店一晚的住宿价格,甚至更少。有些修道院甚至没有统一价格,比如位于意大利皮埃蒙特地区马尼亚诺小镇(Piedmont Magnano)的博思修道院(Monastero di Bose;Cascina Bose,6,Magnano Biella,Italy;39-15-679185;monasterodibose.it),它在网站上明确标明:“我们不希望因为经济原因将任何人拒之门外。但修道院没有接受任何经济援助,仅靠修士们的自给自足,希望您在可承受范围内以匿名捐助的方式留下您的善款。”而有些修道院虽然每晚的住宿价格约为¥1,110,但因为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常常一房难求,预订请尽早。
比利时的修道院欢迎游客来“喝一杯修士酿制的啤酒”。实际上,早期的修道院基本靠自给自足来维持日常开销,打上“产自修道院”标签的产品往往代表着优质。最常见的自产品是果酱、蜂蜜、奶酪、榛子酱、意面、橄榄油、葡萄酒、苹果酒等。比利时最出名的啤酒几乎都曾经甚至依旧由修道院酿造。凡被标注为“修道院出产”的啤酒都必须由严格遵循熙笃会条例的修道院酒厂生产,品牌使用权也受到严格限制。像哈罗斯福啤酒(Trappist Rochefort)、奥威啤酒(Orval)、智美啤酒(Chimay)和西麦尔啤酒(Westmalle)等都属于此类。位于安特卫普(Antewerp)郊区的韦斯马莱修道院(Trappist Westmalle;Antwerpsesteenweg496B-2390Westmalle Belgium;32-3-3129222;trappistwestmalle.be)以其限量生产、不做广告的特色创出了好口碑。他们只求销售额能保证修道院所有相关人员的生活开支,并把盈余的钱捐赠给第三世界的弱势群体。这里也接待前来静修的个人和团体,但是活动范围仅限于访客区域,生产啤酒的区域并不对外开放。如果想要了解啤酒的制作过程,只能在修道院对面的咖啡馆观看一部关于修道院的介绍影片。
尽管今天的修道院以前所未有的开放姿态接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不分信仰、种族、年龄,但有些清规戒律依旧是不可逾越的。比如,西班牙布尔戈斯(Burgos)的圣多明戈修道院(Monasterio de Santo Domingo)只接待男性访客,而西班牙北部的纳瓦拉(Navarra)圣本尼托修道院(Monasterio de San Benito)则只接待女性访客。而且,几乎所有修道院都有自己的宵禁时间,访客必须严格遵守,一旦过了宵禁时间,修道院就会大门紧闭,直至清晨重新开启。曾有不少访客怀有侥幸心理,认为修士们会网开一面,但实际上从没有例外发生过。如果你的航班晚点,即便打电话通知修道院,其结果也只有一个:预订立刻被取消。
修道院新生
但对于许多客人来说,仅在修道院小住几日是无法满足的。亚历山大·拉福卡德(Alexandre Lafourcade)正经营着普罗旺斯圣雷米(Saint Rémy de Provence)一家名为拉福卡德(Lafourcade)的古迹修复建筑工作室。这间工作室由亚历山大的父亲布鲁诺·拉福卡德(Bruno Lafourcade)在1977年所建。他们一直专注于普罗旺斯地区的古迹修复与改建项目。在亚历山大的邀请之下,我拜访了他近年来的得意之作——皮埃尔东修道院(Abbaye Pierredon,Les Alpilles 13210 Saint Rémy de Provence;abbayedepierredon.com)。这里曾是罗马人的居住遗址,之后成为当地农户抵御蛮族入侵的庇护之地,直到1205年,才变成一座拥有一名神父和12名修士的修道院。他们在此地清心静修,研习上帝的箴言,过着清贫的生活。而修道院中的圣玛丽教堂(Sainte Marie)更是以其所展现出的返璞归真般朴素、严苛的宗教精神而闻名欧洲。到了1951年,法国画家让·马丁罗彻(Jean Martin-Roch)成了皮埃尔东的新主人,他与妻子卡莱尔在此过着修士般的清贫生活,在没有任何电力设施和供暖系统的房子中住了四十多年,直到1991年离世。199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发生在皮埃尔东所在的地区,但它奇迹般地躲过了火焰的侵袭,终于等到了它的新主人——来自意大利米兰的商人罗伦佐·贝利切罗(Lorenzo Pellicioli)。这对夫妇本打算把家安在地中海边,最终却看中了离海边至少有两百公里远的皮埃尔东。将这座古老修道院改造成为适合现代人居住的乡村别墅,可谓困难重重。动工前,亚历山大花了整整六个月时间来制订改造计划。在他看来,修道院内部的改建挑战性最大。普罗旺斯地区的老建筑通常由一系列小房间构成,所以首先要找到一个适合做客厅的宽敞空间。为了让访客在抵达主建筑前能欣赏视野中的山景和薰衣草田,修道院的入口要改成朝北的方向。最精彩的还是修道院中小教堂的改造,亚历山大把这里完全变成了接待客人的场所。高耸的屋顶,宽敞的空间,斜射入室的光线,你已经无法将其与之前的小教堂联系起来。室内的木质地板受损极为严重,需全部替换成质量极佳的橡木地板,而地砖全都换成了一种特殊的白色地砖。整个改建工程花费了一年时间。亚历山大拒绝向我透露这项工程的预算,但他告诉我,一般修复、改建同类型的建筑,每平方米的价格折合人民币高达2万。皮埃尔东修道院的领地除了2,000平方米的修道院建筑之外,还包括260公顷的葡萄园、薰衣草田及森林。
随后,我咨询了巴黎的Patrice Besse公司,这是巴黎一家专门涉及历史建筑买卖的房地产中介。总经理Besse先生告诉我,电话或邮件咨询购买修道院的人很多,但真正出手的人还是少数。Besse先生给我看了他们的房源清单,真让人心动。一家距巴黎两小时车程、建于12世纪的修道院,主建筑面积为440平方米,修道院占地面积为一公顷,售价只需48万欧元。但法国所有历史建筑均受到严格的保护,任何改建和修复都要根据相关的法规进行。这意味着,你可能买得起一幢修道院,但到改建好住进去,恐怕还要花上十年的工夫。
我常常会想念在修道院里的生活。对于我这样自由懒散惯了的人来说,那样的生活无疑是一次有益身心的修行——即便与宗教无关——有节制的饮食、睡眠,充足的思考、阅读时间,没有外界的干扰,短短的一个星期,无论是我的论文写作进度,还是西班牙语的水平都有了惊人的进展。以至于在这之后,我还试图在家中继续保持同样的作息时间,但有了电脑、网络和电视,这一切变得艰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