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树繁花
2014-04-29乔叶
乔叶
那一天,和赵丽宏先生通电话,忽然听他感叹,说《上海文学》创刊六十年了。六十年?冲到我脑海里的第一个词就是“花甲”。可是,人的花甲和刊物的花甲怎么会一样?这花甲不是那花甲。想来想去,《上海文学》的花甲,重点词也许就在第一个字:花。
可不是么?1953年到現在,六十年里,这本杂志绽放了多少花啊。首当其冲的自是作品的花:《小城之恋》、《棋王》、《归去来》、《冈底斯的诱惑》……作品的花自然映衬着作家的花:王安忆、阿城、韩少功、马原、贾平凹、陈村、张炜……还有栏目的花。我是多么喜欢这些美妙庄严的栏目名称啊:“空间感”,“你的微笑”,“惘然拾忆”,“人间走笔”,“城市地图”,“上海词典”,“日常生活中的历史”,“旧简心迹”……一下子就从那么多刊物中跳了出来,既那么“上海”又那么“文学”。还有这些特别的花:1993年人文精神讨论,1995年市民社会与市民文化讨论,2000年“纯文学”讨论……这些花香随风飘散出文学界,在知识界和思想界都热烈出了芬芳。
花开朵朵,《上海文学》是棵锦树。编辑们似乎只是绿叶,陪衬着花,承托着花。但换个角度去看,他们自己何尝不也是花?赵丽宏先生,我从少年时就读他的散文和诗,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在甘肃《读者》杂志的笔会上。他是那么优雅、清爽和明净。看着他,我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后来见面的时机多了,确认了他的低调平和,面对他我才自如起来。他的画和字,也都印证着他的大才情。金宇澄先生,他话不多,很酷的样子,见面总是微微笑着,说:“给我们写小说啊。”不声不响的,他写了一部《繁花》,拿奖拿到手软。徐大隆先生,这个在大西北当过兵的上海人,说话的腔调虽然很上海,作风却很西北,我在上海读研究生班的时候,他一趟趟跑青浦来看我们,简直像个大孩子一样跟我们泡在一起玩闹,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是挡不住的天真可亲,小说写得也让我惊讶……这些貌似绿叶的人让我免不了紧张和惶恐:不写出像样的东西,怎么好意思给他们投稿?
还有周介人先生。近日在山西长治,和上海著名评论家程德培先生有缘一聚,闲话时听他说起周先生,和周先生不曾见过,我只有默然静听。周先生是逝去的人,可是他被人这样怀念,怎么会真正逝去?而这样的人,这样的精神,也才是《上海文学》立世的根基吧。
——锦树深沉,繁花茂密。而树和花的存在,都是因了文学。我坚信:因了文学,无论时日多久,树花皆会永盛。正如赵丽宏先生的诗句所言:
我们的心灵就永远不会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