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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下凌沧

2014-04-29何怡萱

新作文·初中版 2014年1期

何怡萱

旧时光化作蓝色海洋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的防线提前崩溃,只剩影子替我防备。 ——题记

傍晚,站在高楼天台上,城市无聊的喧闹在耳际只残存成不全的音波。整个城市,被无尽的寒流磨成一堆灰色的粉尘,遮盖了灯红酒绿的世界。冰冷的风撕扯着这片天地,撕扯着我的青春。我对青春抱着的积极心态却在这次大风中被渐渐啃食。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但又无从说起。我想回首去寻找那些被我遗忘的事物,却又早已忘记将它们丢弃在哪个拐角处。

走在十字路口,时常感到一种无力、迷茫。我看见各种牌号的车从我身旁经过,我像个迷失了方向的赤子,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新世界、新景象。我可能被上帝抛弃在这人间大地——这世界太大了,我无处可躲,无处可藏。低头,想起一句话:“不知何去何从,就闭上眼睛,跟着心走。”闭上双眼,嗅着空气中缠绵的温润与花香,我只看到一片蓝色,大片大片的蓝,肆无忌惮地铺向天涯,四处都好似半透明的布丁,空气中尽是布丁的甜美,晴空上的白云悠悠地托在天边。这是个童话世界,四周跳跃着白色的音符,悠扬的钢琴曲调。这个世界,将用来在耳边环绕,以迎接我的青春。

我不知道,我的青春能够挥霍多久,当有一天它像气球一样飞在高空爆掉了,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时,我才能懂得什么叫作“逝去”。灰白色的天令我压抑,凌厉的寒风究竟洞穿了多少在城市角落里独自彷徨的灵魂?为什么我耳边只有被刀刺穿肉体时才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我所看到的,也只剩一双双无助绝望的眼,眼中含着泪,然后迅速失去生机,留下空洞的瞳孔。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诗人,创作者,画家,领导,平民,乞丐……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终究会腐坏,他们美丽或是丑陋的肉体终究会焚烧成灰。没有了他们,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

人,不管是创造的精神还是肉体,在时光这束激流下都显得太过渺小,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那口中淡淡的“永远”只不过是瞬间而已,像是陌生人与你擦肩而过,你不会去追随,他不会来跟从。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邂逅,“缘”这个字眼太过神秘,我们能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前世把头转痛了吧?我们又为何不去珍惜?今日口中的“永生不忘”明天就成了支支吾吾叫不出名字的匆忙过客。

你忘了我,我忘了你,时间却记住了你和我。

谁的轻喃撼动了天地?谁的目光忧伤了笑脸?谁的泪滴反锁了琥珀?谁的呓语吐露了心声?山川寂寥,城市井然,可惜无人,无影,无忆,无心。青春给过我们的始终是一封未标上标题的匿名邮件,读起来太过张狂,太过轻浮,太过美好。MP3里放着太多情歌,汪苏泷的《万有引力》《有点甜》,苏打绿的《小情歌》,Vae的《有何不可》《Time after time》《My love》。我们开始期待,期待一次不该发生却想拥有的恋爱,我们怀着小鹿乱撞的情怀看待世界,然后几个“花痴”围在一起,讨论隔壁班的哪个男孩子笑起来好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

我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误入了错的另一次元。

黑暗凝固成一张又一张暗淡的胶卷,在脑海中回放,那旧年太虚幻,太脆弱,伸出五指一触即碎。碎片割伤双眸,疼痛袭来。放映的胶带穿梭在这片黑暗中,渐渐向我逼近,黑色这把锋利的刀锋,无情地向我靠拢。发黄的旧时光一点点重现,折射着昔日的骄纵与不堪,有贪恋迟暮夕阳的华丽颓唐,有迷恋古戏剑指天涯何方,有独怜荷叶上月影轻抹光亮。黑色切割着我的身体,往事的波光舔着滴血的伤疤,只觉生疼。

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黑暗中,汽化成一枭血色的烟,迷漫在黑色里,呛得我喉咙发痒。四处是血雾,血腥味太重,尸体遍地,有太多我认识的人,就像是我杀了他们。我开始发抖,这些人大多是旧识,是一直存在电话簿上的旧年之交,我把他们忘了啊,他们死在了我的记忆里。

活着就很美好,就要珍惜,不管你是否活在每个人心里,都要珍惜每个人。回首走过的路,每个脚印里都被温热的泪填满了,我就是那水,那泪。

有时候觉得人生的所有变故都像是下厨房。但我们做菜不像人生要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再下锅。菜品的好坏终究在于做菜的人、环境、材料、方式。

做饭时为了让饭更熟会糊锅,但如果吃刚好熟的饭却会遇到夹生的情况。不管最后我们选什么,总逃不出糊饭和夹生米。一个人的热情就好比加入锅中的水,过少菜会糊,过多就成了汤菜,我们终不知道要偏袒哪一方。人生有太多变故,我们没有能力顾全所有,只有拼尽全力,为了最后的一桌满汉全席。

任何甜美的事物,放置久了,都会腐坏,不管是可口的草莓蛋糕,还是暖手的可可、冰镇的可乐,无论你是放在冰箱还是室外,它们终究会发臭,从而变得廉价、发霉。我开始思考:有什么方式可以让事物永存?

或许,世上根本没有完全的保鲜方法。

无论是食品,还是情感记忆。

甚至于每一个人。

我想保鲜这片洋溢着蓝色的世界啊,世界你腐败得太快了。

记忆每天不停地被啃食,残存的印迹在明天也只会淡淡地存在。终于能体会人们为什么借酒消愁了,喝醉了,就可以忘记所有,不用思考人生。笨蛋用大脑思考,聪明人都用灵感去思考,于是,我们就成了笨蛋。其实我们明明可以不用思考未来,只是我们想得太多,太顾全大局了而已。

像是上次与敏的相遇。敏,是我小学时的死党。

“你好。”敏顿住脚步,微笑、招手。

“好久不见。”我应道,没了下文,我们就此错开。

久别重逢的寒暄在压抑的天花板下更能增加彼此的距离感。我与敏之间终究是有隔阂,那段情感真的没有永存。

在家中翻出毕业照,敏站在我身边,笑颜依旧,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似乎在这喧闹的尘世,不曾谋面。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多少?或者说要如何让你‘永存?”我喃喃道。

相册第二页,樱花田,落英染粉了田间一地的嫩绿。

对不起啊,我,真的少了些什么。

我和大多数青春期女生一样,喜欢听歌,伤感的或欢愉的都不重要,只要它能错乱记忆的点滴就行;喜欢看电影,动漫的或真人的都不重要,只要它能缝补心田就行;喜欢写一些文字,伤感的或明亮的都不重要,只要它能记录内心的悸动就好。

失眠对于我来说太过平常,无非只是我过于矛盾,明明恋床却总在白天喝过量的咖啡。一旦失眠,便喜欢把《天空之城》循环播放,黑暗里只能听见音乐的隐隐跳动。我看见漫天旋转的白色音符,伸出手来触碰,这迷津的洁白在手尖升华。我喜欢木吉他版的《天空之城》,指甲在琴弦相碰的“咝咝”轻响里与简单的音律化成一条直线,一遍遍地在耳际波动。音乐像块玻璃,在夜色中显得空灵、神秘,明明听过,但此时却让我好奇下一秒的音调和歌词。它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在脑海中被共鸣,又是一篇永不停笔的童话,阐述了公主与王子最美丽的爱情故事。

有时我更喜欢外国歌曲,因为听不懂歌手所表述的含义,所以更能让音乐与心灵共鸣,去遐想音乐背后的琐碎。

一个人倚在房间冰冷的墙上,听手机里翻烂了的异国歌,有时是日漫的OP,有时是电影主题曲。

我利用整个寒假看完了《家庭教师Rebom》。有时看热血动漫,我会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燃烧,不服输、不妥协在这团火中闪现。它们进入我的每条经脉,将我的血液焚烧,身体却依然在不服输地怒吼。

如今,寒风凛凛,我行走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双脚麻木,雪水顺着凌乱的发丝流下,我嘴中吐出的每个字都被刺骨的冷风吹散。冻结的树映着我,我慢慢摘下面具,脸上写满了冰冷,我学会了没心没肺,学会了假笑,学会了掩藏。

我们之所以戴上面具,是在逃避。逃避物是人非的无奈苍茫,事不如意的挫败不堪。我想回归,于是开始在电影音乐中寻找自己年少的影子。生命就是个圆,最终都会回归在最初的起点。生命,无非就是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我们以血泪为墨在这个圆里涂鸦泼洒,这个圆终究属于我们,里面有过燃烧的熊熊烈火,有过惆怅的泪如雨下,有过我们泛旧的日子,有过我们不羁的誓言。

摘下面具,回首,脚印铺向天涯,一方斜阳涂上白雪,下一秒,白雪消融,一切回归原点。地上窜出向日葵,在天际燃烧,灼伤黑暗的阴冷,刺伤长啸的亡灵。金色,像是黑夜里的迷津流星雨,把这片冰冷撕破粉碎、瓦解了无边的寂静与黑暗!

花开断,雪染容颜悄然随风残;白莲案,刹那坠入波澜终成幻;锦瑟算,算乱良缘美景皆杳然;终无眠,且对玄月茫茫诉琴弦;弹指间,红尘旧景蝶翩转瞬变;琴韵染,夜阑孤影寒风落叶间。

旧年潺潺,梦桥已断,断桥彼岸,心思怅然。

驻足间,天地变,花嫣然,绽青莲。

朱门前,儿时呓语倾诉旧时欢;剪不断,青丝三千绕愁理还乱;绿浸峦,青鸢金鸾翅影虹芒黯;江河畔,垂柳粼波江面生烟;北燕剪,剪破青空两卷绮丽绢;春风浅,碧海青天玉蝶舞天边。

时光淡淡,尘世已乱,乱世之间,红颜妍然。

顿眉间,乱世残,旧凝然,笑颜换。

云谷间,迟暮斜阳掀起谷岚;草芊芊,朝露浸沾紫檀娴静浅;余晖燃,粉红落英香草舞芊绵。山外山,云岚绕峰尘埃遍地散;璞玉残,暗金琥珀难全画中仙;债难还,古树坐桩年轮圈圈转。

年华漫漫,苍穹已换,换动之前,星海璨然。

闭目间,对愁眠,柳树残,枉缠绵。

阳光下,微小的尘埃轻轻起伏,手上的颜料被晒干,指甲上还有或多或少的色彩。画笔在纸上轻触,思绪水一般涌了出来,交织成一张网,把天地盖住,捕捉着所有扣人心弦的瞬间,然后化成一股如直线的信息流,牵动着我的手,在纸上涂抹。

紫色,在画面上涌动,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绿色,在画面上散落,零碎点在紫色之间,洋溢着生机。

蓝色,在画面上流动,渲染在波浪上,蓝得耀眼。

白色,堆在空灵的蓝上,点在紫色中。

薰衣草花田。

很喜欢薰衣草。紫得那么舒服,让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很惬意;香得那么幽静,带着甜味,迎面而来,我不可抵挡,任它窜进身体,轻闭双眼,尽是身体的贪婪呼吸。

推开花店厚重的玻璃门,把伞收好。花香太妖,刺得鼻子微痒。

所有的花都像披着丝绒罗绮的贵妇,姿态极妍,各有从骨子里渗出的妖娆。如果花有世界,那它们均是这个世界风情万种的尤物。

“老板,薰衣草。”

“姑娘,知道它的花语吗?”老板麻利地捆起一束,问道。

我愣住。

老板打量了我一番,从后面的柜子里找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老板的声音与我所见同时进入神经系统。

“薰衣草,期待永恒的爱。”

沉默,没有尽头的沉默。我接过花束,咬着下嘴唇:“谢谢,我不要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冲进了雨中。

我知道我的情绪会十分激动,我选择了让冷风将它毫不留情地撕裂。吹风会让我冷静,我会麻木自己,像是用眼药水滴入眼中骗自己没有哭,像是热泪盈眶却执着抬头望天让它倒流回去,或让风替我蒸发掉它们。我深知我要坚强,我要勇敢,但当泪滴划破世界的那一瞬间,我也知晓我不会坚强,不会勇敢。但是,无论我是否勇敢,是否坚强,我都不希望让人看见我最软弱的一面,然后伤心得没办法就学会如何在深夜大哭不让室友发现。“自欺欺人”“无聊”,我心里回响起这两个词,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如果每个人四周都有个圈子,那么同性相吸,自然走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子。而你,掺杂了所有圈子成分,你是最合群的那一个,但没有人能第一时间想到你。”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是啊,每个人都在成双成对,只有我独自一人。

我抬头,努力不在大街上哭出来,但感觉嘴角处有什么液体,一舔,呵,是雨,热的雨呢。

浑身湿透,在雨中走着。明明十分钟的路程竟让我腿脚发麻,我肯定像个疯子。雨水不停地蒸发,我冷得发抖,我被人抽走了神智,成了街上的傻子、幽灵。

我笑了,笑得没心没肺,苦笑、傻笑。

再次抬起头,天,压抑着、灰暗着、阴沉着,却足以令我放下所有防备。

“傻笑……不叫幸福吧……”

很想拥有一次一个人的旅行。

风车、花田、大海、高山、流水、宫殿、蓝天。

属于一个人的放逐,属于一个人的流浪,属于一个人的小城,属于一个人的世界。

目前最想去伦敦,有铁塔、铁桥。

伦敦是个氤氲在浪漫里的城市,那里冰冷的铁制品不会显得冷血。金发碧眼的人穿着小西装,手里拿着气球,望着头顶,看见洁白的鸽子“扑”地飞走,落了一地羽毛,就会“咯咯”地笑。

说真的,我不擅长照相,每次只是找个地方挥舞着单反照几张毫无美感、没有中心、主题很空的照片。而且我也不擅长摆pose,在相机前只会笑,然后竖起两根手指。

“相片是旧时光的残骸,录像是旧时光的支离破碎,拍照只是在为将来留下殉葬品。”不知何时看过这句话。

每一次翻看相片,我只能看到你。蓬乱的头发掩盖了恬静的小脸,微翘的嘴角紧贴着布娃娃。房间里播放着你母亲准备的催眠曲,你睡得那么甜啊,都忘记我在这儿了呢。

“晚安,八年前的我。”

我的生命是一条路,我永远向前,但偶尔会回顾童年。我不知道一条路我能走多久,我只知道它很长,很长。人生不过是一场逃亡游戏,每一天都在死亡倒计时,本应毫秒必争,但我始终懒散,终不肯放手一搏。

你出现了,在我眼前,笑颜依旧,伸出手:“回来吧,回到我这里。”

瞬间,死亡倒计时停止,路开始分解。

我愣住,回顾四周,只剩你平稳的呼吸声,我不禁微笑,伸出手,回归。

“God is a girl, wherever you are, do you believe it? Can you receive it?”耳边是这首《God is a girl》,我轻笑。

“I believe.”

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God is a girl.(上帝是个女孩)

我相信。

我相信时间是安抚一切的魔法。

我相信有人在暖冬里轻轻梵唱。

我相信雨水能冲刷我所有不安。

我相信零碎的星星能撕破黑暗。

我相信向前直走就有希望之光。

我相信我的人生旅途还很漫长。

我相信微笑是你我最美的语言。

我相信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我相信我每分钟会爱你六十秒。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宇宙。

我相信每扇门的背后都有童话。

我相信倒数3 2 1能停止哭泣。

我相信精彩永远不能停下脚步。

我相信永远有路直通我家。

我相信生活不是一行颓败的诗。

我相信不用改变我们永远快乐。

我相信跟着萤火虫能找到梦想。

我相信我相信的会让世界相信。

我相信我,我相信你,我相信所有。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你是什么,不是你在干什么,而是你在相信着什么。

信念,能变成一根线,把它们收集起来,把自己束缚为茧,花开之际,破蛹化蝶。

失去了思绪,失去了心情,因此写到这里,我脑袋空空,不知所措。打开回忆之窗,往事如蝶般扑面而来,我不禁手忙脚乱。

真的累,好想睡。

我被什么人抽走了灵魂,抽走了骨头,我变成了世上无所事事的街头幽灵,整日飘浮不定。

“就这样游荡。”我告诉自己要去流浪。

于是,我驾驶着小船,航行在清澈的蓝洋中。水面波光粼粼,水底深不可测,我的歪仄身影在海中显得太过渺小。水中映着蓝天、白云,我眸子里尽是惬意与安详,咸涩干净的海风在我鼻尖扫过,太阳照得我双颊微微发烫,凌乱的发丝舞弄风声碾碎一地阳光。蓝色的海洋没有边界,就像我,没有目的地。流浪,终归是浪漫、美好、轻浮的,或许它是一辈子的精神向往。但是,说是一辈子,无论是差一年,一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叫一辈子。

我会在这片海洋中流浪,正如你所见,当我把手伸进微寒的海水中时,一切瓦解、崩溃。我溺在蓝洋里,依旧自由呼吸。海面被巨大的影子笼罩,我下沉,一座宫殿在海水下被封印。我屏住呼吸,推开沉重、古老的门,房间很空,很大,有个人静静坐在王座上,向我微笑。他嘴唇微动,像是在念古老的咒文。

“你说什么?”我彳亍上前。

那个人唇角上扬,空间扭曲。

他,消失了。

我慌张回头,一束束光照耀,幻化成我的亲人、好友。

微笑,伸手:“我们还在。”

泪如雨下。

是啊,都还在呢。

(本文获第十二届“新作文杯”放胆作文大赛初中组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