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辰医药：押宝“苏灵”

何佳艳

当年，如果创新失败，团队所有成员的家财将收为银行所有。如今，康辰药业已是中国制药企业中罕有的拥有四个一类新药的企业，康辰创始人王锡娟十分感概——

1998年初，王锡娟和她的团队在中国华南地区的尖吻蝮蛇蛇毒中，发现了一种新的止血活性成分，由此开启了国家一类新药“苏灵”的漫长创制历程。

一类新药，亦即国内外均没有上市的药品。作为康辰医药董事长的王锡娟，看到了中国丰富的尖吻蝮蛇资源开发的价值和中国自主知识产权在蛇毒止血药市场的空白，她一心想挖掘这个价值、填补这个空白。

新药创制的过程漫长、艰辛，期间，既要承受国际尖端技术探索的压力，更要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经济风险。当康辰的新药创制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王锡娟和她的核心团队成员需要向银行签署无限连带责任贷款书来维持新药研发。这就意味着如果创新失败，康辰的新药创制者们将面临他们的全部财产（包括住房）归为银行所有。“一贫如洗”对他们来说将不是天方夜谭。

所幸的是天道酬勤——康辰的新药创制成功了。

新药开发深似海

“别的企业一般都是从仿制药开始做。这样周期短，风险小，资金压力小。我们当时虽然具有对新药创制的执着，但还是缺乏对一类新药研发周期长、风险大、投入高的客观预估。一个创新药通常需要10亿美元左右的投入和10年以上的周期，而且从一个新药活性成分的发现到最终成为上市的新药几率仅为万分之一。”王锡娟坦言，当年选择做创新药的方向无疑是正确的，但对过程的艰辛、困难在估计上严重不足，夹杂了不少理想主义的色彩。

在康辰的几个创始人中，王锡娟是唯一的医疗行业出身，其他几个创始人则完全没有医药行业背景。凭着一腔激情，康辰创办之初一口气启动了五个项目，其中包括两个国家一类新药，一个是用于外科止血的 “苏灵”，另一个是抗癌药物“迪奥”，另外三个则是收购过来的中药经验方的产业化项目。王锡娟说：“这在当年，即使成熟的规模型医药企业也会望而却步。”

研发之初，康辰1.1亿元注册资本和药品批发业务带来的利润，以及自有办公大楼——昊海大厦每年1000多万元的租金收益，是保障公司运行和研发的主要资金来源。

2001年，“苏灵”完成了全部临床前研究，首先利用中国的尖吻蝮蛇蛇毒实现了原料药的国产化，进而采取具有国际水准的先进分离纯化技术，获得了理想的制剂，成为全球第一个单组份、全球第一个完成全部氨基酸全序测定、全球第一个完成三维空间结构测定的蛇毒血凝酶制剂，也是迄今为止，全球唯一一个完成Ⅰ期、Ⅱ期、Ⅲ期、Ⅳ期临床研究的血凝酶产品。

“苏灵”作为蛇毒血凝酶药物，在临床上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然而，长期以来，我国的蛇毒血凝酶止血药市场主要由进口产品占据。虽然在2002年以后国内也有血凝酶产品相继上市，但均为进口产品的仿制品，是多组分制剂。这些仿制药在蛇毒原料的获取上不仅缺乏知识产权的保护，而且在供应上饱受国外蛇毒原料市场的控制和困扰。虽然我国是一个蛇种丰富的国家，但蛇毒资源的利用和开发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很大，国内当时没有从蛇毒中开发出单一组分、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创新药物。王锡娟介绍，与进口药的多组分不同，“苏灵”的单一组分纯度达到99%。单组分的优势在于，一方面消除了生物制剂中杂质引起的潜在安全隐患，另一方面也能降低患者的费用。“苏灵”不仅可以替代进口产品，而且还可供应国际市场，不仅适用于大医院，而且非常适用于基层医院，特别是适用战时或赈灾中的人员外伤出血和手术出血。在血源紧张的中国，“苏灵”具有较高的药物经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

康辰研发的另一个国家一类抗肿瘤新药“迪奥”，是我国首个根据肿瘤细胞生长所必须的胸苷酸合成酶活性中心的三维结构特征，采用计算机模拟药物分子技术合成的胸苷酸合成酶抑制剂。据王锡娟介绍，迪奥主要适应症为头颈部鳞癌，是通过干扰DNA合成、阻止细胞分裂增殖而发挥抗肿瘤作用。与其他胸苷酸合成酶抑制剂比较，迪奥毒副作用轻且恢复快，病人耐受性好。“迪奥”历经15年的研发历程，目前已经完成全部药学研究、药理毒理学研究和Ⅰ、Ⅱ、Ⅲ期临床研究。

2002年，“苏灵”、“迪奥”相继获准进入临床研究阶段。此时的王锡娟和她的团队还未来得及分享初步成功的欣喜，就开始尝到了新药创制在资金上的压力。

舍得之间显雄心

直到“苏灵”、“迪奥”进入临床阶段，王锡娟才深刻体会到，新药研发是一项极为技术密集型和资金密集型的创新活动。“无数次我们不仅面临技术的难关，而且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王锡娟说。

一类新药的研发是一项涉及到药化、药学、药理学、生物学、医学和医学统计等多学科的复杂系统工程，在完成临床前研究后，需要进行Ⅰ期、Ⅱ期、Ⅲ期、Ⅳ期的临床研究。所有这些研究，需要研发单位投入大量的财力、人力和研究时间。

康辰原本还算充裕的现金流，在“苏灵”、“迪奥”相继进入临床研究阶段后变得越来越紧张：人员经费、试验经费、检测经费、蛇毒原料的购买、实验用药的制备等等，这些临床研究正常的支出，对当时的康辰而言，仿佛是一张张“吃钱”的大口。要保证临床研究的如期进行，就要及时的将资金填入这一张张的大口之中。否则，康辰新药创制就会前功尽弃。

王锡娟讲，在那些年，自己基本上一半的精力抓研发，一半的精力在四处找钱。当时的康辰甚至出现过明天就要发工资了，今天账上还没着落的境况。有的月份，公司员工的工资发放滞后将近一个月，令王锡娟感动的是，员工没有怨言。拆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旧债，这在当时的康辰可谓家常便饭。日前，在康辰医药位于上地三街的嘉华大厦7层办公室，王锡娟向记者讲起资金极度短缺，不得不背水一战的那段日子，依然百感交集。

尽管搬进嘉华办公已将近10年，王锡娟仍然将这里称作“新办公室”。康辰医药的老办公室，是位于上地五街的昊海大厦，占地面积8800平方米，原本是康辰的资产，在2005年“苏灵”Ⅲ期临床研究、“迪奥”Ⅱ期临床研究的时候，公司为了研发的资金链不致断裂，忍痛给卖掉了。

王锡娟透露，当时有人出高价购买“苏灵”、“迪奥”，但两个国家一类新药好比王锡娟和几个股东的“孩子”。两个“孩子”承载着康辰新药创制的未来和希望，承载着康辰新药创制的信念和勇气。王锡娟和股东们几经掂量还是没舍得卖“孩子”，最终选择了卖掉昊海大厦。“当时一平方米才卖5千元，现在都涨到4万元了。”

再后来，卖掉昊海大厦的资金也将用完之际，为了继续确保新药创制的成功，就有了开头所讲的康辰核心团队向银行签署无限连带责任贷款书的悲情桥段。“我带头签署了无限连带责任贷款书后，其他几位股东相信我，艰难地征得家人的同意后，也都毅然决然地跟着我向银行签署了无限连带责任的军令状。” 王锡娟说。

正是在康辰创始团队超乎寻常的信心和坚持之下，“苏灵”成为迄今为止，全球唯一一个完成Ⅰ期、Ⅱ期、Ⅲ期、Ⅳ期临床研究的血凝酶产品。苏灵的Ⅳ期临床研究囊括外科、麻醉、妇产等14大科室、40多种手术、近3000例患者。王锡娟介绍，目前，“苏灵”已有上千万患者使用，其品质、疗效、安全性得到了医生和患者的好评。“苏灵”先后荣获了国家863计划、国家火炬计划、国家“十一五”重大新药创制等十余项顶级荣誉。

介绍中，王锡娟还特别提到，“苏灵”、“迪奥”临床研究阶段，北京市政府部门和科技部也给予了及时的政府项目资金支持。用王锡娟的话说，是“赶上了国家和北京市生物医药产业发展的机遇期”。“苏灵”、“迪奥”均受到国家科技部、北京市科委等政府部门的支持。两个新药的产业化也受到北京市发改委、经信委等政府部门的专项支持。吃水不忘挖井人，王锡娟谈话中对政府部门所给予的支持由衷地表露了感恩的情怀。

步入高速成长期

目前，康辰已经进入高速成长期，成为中国制药企业中罕有的拥有四个一类新药（包括2个在研产品）的企业。其中，苏灵于2009年8月成功上市销售；迪奥进入申报生产批件阶段；2个抗肿瘤药物将进入临床研究。目前，康辰拥有48项国际和国内发明专利、3个药物研究所，2个通过GMP认证的生产企业，1个生物制品为主的专业化营销公司。

据王锡娟介绍，国内医药市场一般采用代理制或底价模式进行药品的销售，这两种模式适合进口药和仿制药，并不适合自主研发的一类新药。为了让“苏灵”快速进入市场，康辰独创了联盟营销模式，在每个省结盟一家核心联盟商，由核心联盟商去开拓销售渠道，康辰提供技术支持，所有加盟“苏灵”销售渠道的人员，都必须到康辰总部的“苏灵军校”接受两周培训。王锡娟介绍，“苏灵”2009年上市第一年的四个月时间，销售量达到30万支，第二年突破130万支，近几年销量保持30%到50%的增幅。

虽然采访中王锡娟笑言：“真没想到做一类药这么难，若再让我重新选择一回的话没准我会犹豫。”但她也表示，“现在看到有好的项目，还是忍不住要做。”康辰药物研究所每年新药研发投入占公司销售收入10%以上，公司目前的项目中，获得临床批件的有2项，待批临床批件的有2项，临床前研究的有7项。

对于康辰来说，一个新的时代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