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圣经》与古希腊神话的同异
2014-04-29李立功
李立功
摘要:爱琴海的蓝色柔波孕育了灿烂夺目的古希腊神话,以色列民族在西亚、北非的流离辗转谱出了绝响千古的《圣经》。一个的目光在尘世徘徊,透出生命的欢愉。一个的目光紧紧追随天国,在肃穆庄严的氛围中展露神的威严。西方文明的步步历程,无不包含着二者或深或浅的种种印记。从远古流传至今的这两大瑰宝,有着相映成趣的相同之处,又不乏基于民族不同经历之上的异彩纷呈。
关键词:《圣经》;古希腊神话;同异
一、相同之处:相映成趣
(一)丰富多彩的故事
走入两部作品的世界,迎面而来的是两者丰富、引人的一个个故事。
在《旧约》中,我们看到了哭泣的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看到了漫流大地、滔滔无边的洪水,看到了那至今仍废弃搁置的通天塔;当亚伯拉罕举刀砍向自己的儿子时,我们会为以撒的命运而担心;而约瑟的经历更像是一个传奇,如童话里的幸运的年轻人。我们能体会以色列人千年前在迁徙中的种种痛苦和希望,在心灵的世界中重现所罗门时代的光辉景象,为参孙而惋惜,为先知的勇气而震撼。如果说在《旧约》中更多的是民族的痛苦的历史,那麽在《新约》中我们听到更多的却是爱的声音,看到更多的却是信仰的力量。
古希腊神话向我们展示了古希腊人民瑰丽的想象,那充满七情六欲的神的世界分明就是古希腊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宙斯的好色与赫拉的善妒编织出了一个个伤感的故事,在伤感中诞生了大陆的版图;“不和的金苹果”引来了奥林匹斯山上最美丽的三位女神的争吵,也引来了那美丽绝伦的海伦和十年特洛亚战争;丘比特和卜赛克的爱情故事像是一首美丽的抒情长诗,哀婉动人。在古希腊神话中又有着众多的丰满而感人的人物形象:如英雄情长、儿女气亦长的赫克拖耳,又如机智多疑、十年漂泊的俄底浦斯,多情而又决绝的美狄亚等。
走进这两部作品,我们的心灵首先被这些美丽的故事而充满。
(二)深刻的文化、心理意象
正如古老的《诗经》包含了中华民族深刻而悠远的文化和心理意象,圣经和古希腊神话作为西方文明的两大源头亦是如此。
在古希腊神话中,“不和的金苹果”的最终归属揭示了人类心中美的强大力量,胜与权力和智慧;潘多拉的盒子则说明了人类虽历经种种艰辛却依然生存的理由,因为还有希望在;而阿喀琉斯之踵则证明了人类的无奈,不论多麽强大的人,终究有其无法逃避的弱点。
在《圣经》的开篇,就有着伊甸园的美丽意象,成了每个人心中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地方。而禁果及其原罪感则深深暗示着每个人的自我认知。圣经中诸多的小故事,又成为表现人类心理、或行为关系的典范和母本,居于其中的某个人物又成为某种行为和情绪的化身。约拿逃避上帝给他的任务,于是从此“约拿情结”产生,即在人的内心深处有一种逃避崇高、拒绝崇高的欲望。
(三)深刻的影响
《圣经》和古希腊文学对后世文学都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在西方的绘画世界里,不仅有《圣经》中庄严神圣的圣家族,如《园丁圣母》、《基督下架》等名画。还有《维那斯的诞生》、《春》等以古希腊文学人物、事件入画的杰作。在文学作品中,借用《圣经》和古希腊文学意象的作品比比皆是。就近代文学来说,奥德修的十年漂泊成就了乔伊斯的鸿篇巨著《尤利西斯》,而寻找圣杯和死而复生的意象又成为理解艾略特《荒原》不可或缺的成分。而《圣经》观念在作品中更是时时被重现,甚至与某些作家的思想紧密相连。
二、相异之处:异彩纷呈
除了相映成趣的相似之处以外,《圣经》与古希腊神话更有着异彩纷呈的相异之处。
(一)《圣经》以神为本,而古希腊神话以人为本
这是两者的一个很明显的区别。翻开《圣经》,上帝的身影处处可见,上帝的命令更是不可违背。上帝将人类逐出伊甸园,人类就只有承受劳作、生存的辛苦;上帝要亚伯拉罕杀子献祭,亚伯拉罕只有听从;上帝要以色列人在沙漠中流浪四十年,于是他们所有试图前进的努力都会以失败告终;上帝要约伯接受考验,于是约伯就要承受无原无故失去一切的痛苦。上帝操控人类的一切,上帝是不可试探的,人只有听从而已。上帝是独尊的,所以《旧约》中的摩西十戒,第一条就是“除上帝外不可信仰别的神”,将人的思想严格控制在上帝的威严之下。
圣经中行动的是人,但人背后起操纵作用的是神——上帝。与《圣经》中的神本位不同,古希腊神话虽是反映神的生活,但生活背后显现出来的却是以人为本的人的感情,世俗的生活。居于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完全没有了《圣经》中上帝的绝尘脱俗。他们不象上帝一样总是隐而不现。相反他们处处露面,有着人的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除了他们拥有人类所不具有的法力之外,他们与凡夫俗子并无分别。古希腊神话告诉我们那位大神宙斯是好色成性的,而赫拉,这位婚姻与家庭守护女神则与凡人一样,一样会恼恨丈夫的背叛,一样会想法去惩罚丈夫的情人。众神会为了特洛亚战争的交战双方争执不休,各有偏袒;三位女神赫拉、雅典娜、阿浮洛狄特更会为了虚荣的称号而反目成仇。神与神之间也会有嫉妒、背叛、欺骗和诡计。这哪里是神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人的天堂。
(二)《圣经》的内容有着浓郁民族性,而古希腊神话更多反映了原始初民对世界的理解
《圣经旧约》几乎是一部古以色列的民族发展史,弱小的民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和变迁。为了求得更好的生存之地,我们看到了古代以色列人的三次迁徙:从吾珥到迦南,从迦南进入埃及,又从埃及返回迦南。为了争的立足之地,我们读到了返回之后的古以色列人所进行的一系列残酷的战争。赢得乐土之后的古以色列人如何从士师制走向统一的帝国,又如何一分为二,江河日下,屡次为外民族所征服的过程。
与《圣经》相比,古希腊神话则更多反映了古希腊人民对生活其中的世界的解释。大地之所以会有一年四季之分,是因为一位女神的悲哀。冥王哈德斯抢走了大地女神的女儿,大地女神索女不得,只好与冥王定下协议:女儿一年之中必有半年与母亲住在一起,而另半年则可居于冥府。于是每当女儿回到母亲身边时,大地女神心情转好,于是大地就进入万物生长、繁茂的春夏季节。而当女儿要回到冥府时,大地女神就开始满面愁容,于是人间就进入了万物凋零的秋冬季节。古希腊人用美丽的想象解释了四季的轮回。而几大洲的起源则与主神宙斯的风流韵事连在了一起。对于人类无法解释的爱情,古希腊人想出了一个小爱神丘比特,想出了激发爱情的金剑和淹没爱情和铅剑。解释未必合理,但却反映了古希腊人努力解释世界的尝试。这种解释更多的超越了民族性,而具有一定的世界性。
(三)《圣经》的理性情怀,古希腊神话的感性宣泄
《圣经》中的人物活动,更多的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之上的理性决定。三次大迁徙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存之地。与周边其他民族的战争是为了民族的强盛和争夺霸权。摩西处死带头叛乱的人,是为了维护上帝的独尊地位,进而维护民族的统一。在《圣经》中有关爱情的描写少之又少,即便是在这些少之又少的最能表现人类感情的爱情故事里,现实的利益也往往压倒了感情的自然流露。夏娃只是上帝送给亚当的礼物,大利拉嫁给英雄参孙,也只是迫于族人的压力和探听参孙大力秘密的要求,所以她在以后的岁月里不停地出卖丈夫。在《圣经》中,人的个人感情是处于被压抑的地位,一切都要从大局的利益出发,人不能依靠自己的感情好恶来行事,更不能自由的张扬个性和感情。
与《圣经》不同,古希腊神话中则更多的是人的感情的宣泄,是人的个性和情感的张扬。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没有多少道德和利益的顾忌,他们的行动更多是听凭感情的指引。如美狄亚对伊阿宋那决绝的爱与恨,先是为爱背叛自己的祖国,伤害自己的父兄;后又为恨而毒死公主,害死儿子。又如帕里斯不计后果地拐走斯巴达国王的皇后海伦,而为了一个海伦双方又进行了历时十年的战争。这种行为在《圣经》人物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四)圣经的一神信仰,而古希腊神话的多神信仰
圣经中只有一个神出现,即耶和华上帝,他主宰了世界的一切。而在古希腊神话中则是多神存在,神之间有着严密的谱系和分工。比如阿波罗掌管文艺,阿浮洛狄特掌管爱与美。
三、异同原因初探
《圣经》与古希腊神话有着一些相同之处。这是因为:《 圣经》与古希腊神话都产生于人类生活的早期,他们都包含了早期人类对世界的理解。当时的经历化为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一连串故事。在这一连串故事背后,蕴涵的是人民生存的智慧和经验,以及对世界和人际关系的最初体认和解释。在这种认识中自然包含了人类最基本的文化和心理意象,定下了人类文明的框架和底色。也自然对后世有着重大的影响。
相同之外,更多的是相异。这些相异,是由两个民族的不同经历所造成的。
与古希腊人民安居于气候宜人的爱琴海畔,有着乐观、外拓的性格相比,古以色列人民经历了更多的灾难和迁徙。每个民族都要为该民族的发展寻找一块乐土。从亚伯拉罕第一次西迁开始,古以色列人民就在不停地寻找当中。陷于阿拉伯沙漠中的他们又不得不同当时数不清的其他民族争夺那有限的生活资源。为民族寻找安居之地。富强之路是他们生活的目标。自然他们记录下来的就是民族在重重苦难中发展的历史,他们推崇的自然是那些为民族带来希望和辉煌的人物。他们无法像希腊人那样可以在安定的情况下,悠闲地去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发挥他们的想象对世界作出他们的解释。
古以色列人最基本的生存危机使得他们凡事必须要以民族利益为重,所以他们无法像希腊人那样,可以洒脱地张扬个性,宣泄情感。他们的每一个继任者肩上承担的都是整个民族的重任。所以,他们必须选择理性,轻感情。
古以色列民族有着长久的流浪史和被奴役史,如何在流浪过程中保持民族的凝聚力,如何在被奴役的异族他乡保持民族的独立性而不至于被同化,应该是世世代代对民族有着高度责任感的人所最关心的事。所以特殊的经历使得他们必须坚持一神的信仰,即除上帝之外不可再信仰别的神灵。摩西当时对信仰异教神的人大开杀戒,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同时一定要完全地信赖上帝,服从上帝。只有在这种强大的一神信仰的帮助下,以色列民族才可以作为一个民族冲破重重灾难存在下来。试想如果古以色列像古希腊一样采取多神信仰,只怕这个民族早就消融在迁徙的途中了。
圣经与古希腊神话或相映成趣,或异彩纷呈。它们作为西方文明的两大源头,在相互的制衡和影响中,从内容到思想给了西方乃至世界文明以久远、深刻的影响。西方文学在人性张扬与神性威严的两极中走过了千年的历程,人类的精神世界也在这两极中寻求着自身发展的平衡。两者的影响将继续延续下去,不可估量。
【参考文献】
[1]谢选俊.神话与民族精神[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15
[2]雷蒙德·范·奥弗.太阳之歌——世界各地创世神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190
[3]沈之兴.西方文化史[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17
[4]戴维·明利.神话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