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宠的,你
2014-04-29苏尘惜
苏尘惜
不知该怎么形容梅清,她都快三十了,一点也不注意形象,甚至可以说有点邋遢。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三件事情就是睡觉、吃饭、上网,是典型的宅女。她的工作倚靠网络,不用坐班,于我来说,她有点特立独行。
男友郑刚要来家里做客,我怕梅清又邋里邋遢出现,替她把屋子整理干净,又好声好气地试探:“姐,今儿个家里有客人,你能把自个弄得清爽点吗?”
还不等我说完话,她的脸耷拉下来:“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回屋时她将门重重地关上,留我一人在客厅里发愣。
我妈冲出来查探情况,一看情形就开口骂我:“又惹你姐生气了?最近她心情不好,没事别烦她,知道吗?”不等我解释,她又匆匆走回了厨房。
一旦我和我姐发生争执,我妈的矛头绝对指向我,一根小指头都不会戳我姐,从小就这样,还好我习惯了,争风吃醋这种傻事自然不会干,只是有时觉得,她对姐姐是不是到了溺爱的地步啊?
我谈婚论嫁了,梅清却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但我妈一点也不焦急,从不催。用我妈的话来说,前些年梅清在北京受的苦太多,这会儿愿意回家歇歇,就由着她。
那天,梅清算是给足我面子,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吃午饭,与郑刚也打了招呼,态度很好。我这才觉得之前是我想多了,毕竟梅清在北京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怎么可能不懂待人接物呢。
郑刚离开后,梅清居然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做了一番点评,她觉得郑刚物质条件上相对较弱,结婚的事最好能缓缓,等彼此经济状况好些再说。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必须慎重,目前来看,他不是最佳选择。我只提意见,具体怎么做看你自己。”梅清说。
我正处于热恋,她这番话无异浇下一盆冷水,致命的是,我妈在一旁完全附和:“你姐说得挺有道理的,缓缓,反正还年轻。”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勇气当剩女的。”一气之下,我说了很伤人的话。我以为梅清会像以往一样大发脾气,可她没有,只是甩甩手说:“随便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无法接受她,她也不理解我。
属于她们的伤疤
我爸忌日快到了,我妈每天晚上都在虔诚地叠元宝,我也帮忙准备些上坟要带的东西,然而梅清不为所动,继续过她的宅女生活,似乎与我们生活在两个空间。
忌日前一天晚上,我忍不住问她:“姐,明天上坟,你也去的吧?”
“不去。”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妈就坐在我的身边,她居然也没反应。
“好歹爸过世这么久,有什么怨气都该散了吧?咱们要孝顺。”我好意相劝。
“孝不孝顺,需要你说?一边儿去。”她冷笑,把我往一旁大力推,幸好一旁的老妈扶住,我才没有摔倒。我以为这时候妈总得站出来训她了。可是……
“你姐不想去,你逼她干嘛?”
“……”
可能见我满脸委屈的样子,妈提起了往事,我才知梅清为何不愿去祭拜我爸的真正原因。
我爸以前酗酒,我妈上班早出晚归,梅清一个人照顾着还不懂事的我,我爸一喝醉就打人,梅清常用身体死死护住我,自己挨打。
有一晚,十多岁的梅清在家附近大马路上找到了喝醉酒后摔倒在地、完全失去意识的爸爸,弱小的她一步步把他拖回家。爸生病后期,妈忙着工作,几乎是梅清在照顾他和我。
从小,她就在为这个家付出,而我不知道。
“你姐够好了,不要怪她,很多话她都反着说。”
大抵这些记忆都是她和梅清不愿触碰的过去。而我,被她们牢牢保护着。
为我披战甲
梅清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疏远,可知道我怀孕后,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和郑刚原本就打算结婚,孩子一来,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怎么说都是喜事一件,但梅清的反应却像是如临大敌。
“秀,你这会儿怀孕,是想给他们省了办婚礼的费用和彩礼钱吗,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啊?”
“姐,郑刚说了会娶我,有孩子是好事。”经过上次我妈的坦诚相告后,我试着将梅清带刺的话转换成关怀。
“人生大事,得多为自己着想啊?”或许是为了提醒我,梅清破天荒说起了她在北京的情感遭遇,她原本与一个做IT的男生恋爱三年,为了支持男友创业,梅清把积蓄全都投了进去,可公司刚有起色,男友就跟一个富二代女孩闪婚,虽然归还了她的积蓄,但她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还未确定的事,变数太大。”梅清叹息着说。与梅清悲观的心态不同,我对未来充满了希冀。郑刚在得知我怀孕后,表示会尽早与家里人商量,娶我进门。
孩子三个月了,郑刚那边的回复不但迟迟不来,郑刚也好像消失了一样,信息偶尔回,电话偶尔接,我心里的不安逐渐升级。
我劝自己放宽心,该来的总会来,结果却等来郑刚约会别的女生的消息,就如梅清说的,还未确定的事,变数太大,是我太天真,将一切想得太简单。
那天,梅清问我想不想見渣男,从我怀孕开始,梅清就用“渣男”代替郑刚的名字,我点头答应,她带我去了一个小资咖啡馆,挑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着。
难不成郑刚还跟别人来这约会不成?疑问刚冒出脑袋,我就听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那人正是郑刚。约会的对象居然是我同事兼闺蜜!
当梅清冲动地要拿桌上的东西砸郑刚时,我上前拦住了她。
“你连自爱都不懂,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梅清骂我,她是恨铁不成钢。
“我和郑刚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乞求地看着她,面对她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知如何是好。
和解
经历过梅清的彪悍、我的奋力守护,我和郑刚回到了原来的路上,我们先登记,打算等我生下孩子以后再好好筹办婚礼。
然而,我抓住了男人,却失去了姐姐。
我妈问,以前梅清老跟我呛声,怎么最近两人都消停了,一点交流也没?
我不敢说出当日我挺着肚子护住郑刚,以及梅清扇我的两个巴掌,随便找了托辞掩饰过去。
夹在我和梅清中间,最难做的是我妈。
“你姐真的爱你,如果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清楚吧。”
“能有什么误会?我俩本来就这样。”
我抵死不认,然而我妈的感觉是灵敏的,她开始碎碎念着那些梅清和我的往事。
她说我小时候最依赖的就是梅清,梅清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爸爸酗酒打人,她代替我承受挨打的疼痛;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让我顺利上学,她一直靠打工赚自己的学费;毕业后拼命赚钱装修房子,想让我妈和我过上舒坦日子;甚至于我的嫁妆,大部分都是梅清筹备的。她默默地做着一切,从不要求回报。
我妈对她的袒护,一定程度上是在回应她的付出,而我,却什么回应都没有,甚至抗拒。
梅清返回北京的日期提前,我妈整天愁眉苦脸,问梅清为何不多待些时日,她解释说项目有变动,这理由能骗得过我妈,却骗不过我。梅清离开的最大原因,是对我失望。她那么努力守护的妹妹,胳膊肘往外拐。
我想找个机会道歉,可我该怎么说?从何说起?
梅清返京前的那个晚上,我鼓足勇气敲开了她的房门。她躺在床上,行李整齐地放在床边,她咧嘴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我却呆愣在门口。
她对我招招手,又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我走过去躺下,她的手指摩挲着我略微隆起的肚子,轻轻地说,一定要幸福啊。
之前酝酿的所有话都没有派上用场,我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其实深刻的感情,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