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售票员说

闫晗

在寒风中等待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吹透了，才终于来了要坐的那趟公交。在站牌那里缩着脖子萎靡地站着的人们顿时变得骁勇善战，挤上车自然是一场硬仗。

我个子低，手够不到横杆，旁边无依无傍，手没地方抓，被硬挤在一个男人的后背上，被迫呼吸他外套的樟脑味儿。努力昂着脸，感觉自己像一只挂炉烤鸭。过了好几站，终于能挪动下，见缝插针地站到售票员旁边，紧挨着她。

她倒没任何不悦的表情，显然习惯了，开车门前招呼着站门口的人，别夹着人，也别夹着包——她转过脸跟旁边大姐笑说：夹坏了，我还得赔，万一很贵，我也赔不起。要下车的一位大妈特意回过头跟她说，“谢谢啊”，她回复“没事儿，您老坐我的车我知道”。

她繼续跟旁边大姐说：刚商场那边堵车了，前面还坏了辆车，等半天了吧？我一直觉得售票员很不容易，忍不住插嘴：这每一趟车都这么多人，您这工作也挺闹心吧？她笑了笑，说人多倒没什么，就是有的乘客等车太久，上来就骂，“我也不愿意堵车，昨天傍晚在垡头堵了两个多小时，到家都9点半了。路上都不怎么敢喝水。我也想让所有人都上，可车盛不下呀……”

我说，嗯，我见过挤不上去，也要扒着车门挂外面，让所有人都走不了，直到下趟车来。她点点头，“为挤车打架的事情可多了，昨天一小伙子和一姑娘打架，因为姑娘挤不上去，小伙子把她的手扒开，自己上了……”

她又转过脸跟那大姐聊，“这条线路很长，堵点也多。先前走望京的线路，那边的人素质高点儿，不太骂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边车多，要是只有一趟车能到家，还得等一个小时，换我也生气啊。”

大姐问她多大了，她说，“还有11年才能退休呢。如果不是为了保险，早就在家待着了。现在公司也想招年轻人，只是条件好点的都不愿来，在商场也比这儿强。各家现在都一个孩子，哪儿会干活呢，刷车什么的都得自己来……明年地铁通了，这条线说不定就撤了，我也不知去哪儿。”

我所要到的那个新小区，正在修地铁，有几处路被施工点堵死，过往车辆只能走同条路，很窄，两边常停着大货车或铲车，能通车的地方有限，中间还被一个火车道切断，过火车时，众多车辆排成了长龙。路将来是要整修的，地铁也有通车的那一天，或许可以摆脱现在这种局面。不过在这之前，大家只能承受，用各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