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的迷信

刘波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金融业陷入了一场形象危机，公众批评他们不负责任，过度冒险，置整个国民经济危险之中，但金融业往往却并不“认罪”，而是摆出一副真理在胸的姿态，要求他们如果不懂数理金融模型，就最好闭嘴。

也许时代需要一位专业的批评者，把金融界拉下他们傲慢的神坛。帕布罗.特里亚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金融界与学术界双栖的局内人，做过教授、咨询师，也做过交易员，洞谙金融世界的内幕。对于他在《教鸟儿飞行》一书中对数理模型提出的批评，金融人士将无法再祭出“业余观点”的挡箭牌。

在特里亚纳和他的同道看来，金融业者已陷入一种难以置信的狭隘心态。《黑天鹅》作者纳西姆.塔勒布在为本书所写的序言中讲了他经历的一个故事。一次，他与一位金融学者用餐时谈及“触碰失效期权”，而对方认为，投资者要把握好这类期权，就必须先了解“吉尔萨诺夫定理”。塔勒布深感惊奇，这位金融学博士是否丧失了常识：难道一个孩子解不出动力学方程式就学不会骑自行车？在塔勒布看来，这位博士被他学的理论控制了，以至于忘记了实践与常识。

特里亚纳写这本书就是要把关系倒置，要从实践到理论。在书中，他对备受赞誉的金融工程模型进行批判性的审视：很多量化金融模型的假设前提是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满足的；华尔街又会把这些有缺陷的模型贸然应用到交易中，往往由此导致巨大的损失，却依然不自省。

这涉及金融的性质，金融是一种人类活动，因而不可能完全遵守数学逻辑。特里亚纳开宗明义地说，金融学并不是物理学，它是不可驯服的，也没有规则可言。而我们常以为，量化模型可以护送我们远离无法确定的沮丧现实，由此导致过度的模式化，其代价是让金融业者变得刚愎自用。

他建议，我们应该更重视那些相信尝试和“街头智慧”的“胖东尼”交易者，应该恢复他们的地位。今天那些发明模型的人，很多都一辈子呆在学术界，毫无市场实践经验，却不断地向交易员讲授市场运作与案例，这就类似于“教育鸟儿如何飞行”了。在数学金融学诞生之前，交易员使用的是期权定价等工作模型，其在整体上是准确有效的，后来BSM模型等逐渐成为正统。特里亚纳激烈地批评说，BSM模型就像皇帝的新衣，直接导致了1987年的股市崩盘，应该被抛弃了。

本书的目的并不是全盘否定金融模型，不是倡导金融领域的反智主义，而是告诫我们，单纯依靠数理模型具有很大的副作用。他提醒交易者不要再轻信和膜拜金融模型，也提醒监管者，不能畏于这个行业的“专业性”，而对高风险性的复杂衍生交易放任自流。打破“内行”与“外行”的壁垒，充分沟通，将大大提高金融运作的安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