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未来不是梦
2014-04-29黄洁
第一次见何静，是高一下学期刚开学那天，她从理科班转到我们文科班。
她身穿玫红色外套，深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纯白旅游鞋。她没有向大家作自我介绍，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下。起初我并不关注她，印象中她不怎么和班上同学说话，性格有些腼腆，一放学就戴上耳麦，背上咖啡色书包独自回家。
在一个周四下午的音乐课上，我选了第三排最中间的一个位子坐下。不久她坐到我身边，微笑着跟我解释说坐在后面会听不清老师的唱词。
我一直拿音乐课当自习课上，极少听老师教唱，而她似乎很喜欢唱歌，学得非常认真。老师那天教唱的是《我的未来不是梦》。她热情十足地跟着唱，每个音都唱得很准：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当时我在做英语阅读，她柔美的歌声一直在我耳边萦绕。
“是啊，我的未来不是梦！虽然现在我的成绩还不够出色，只要努力终会变得更好。”我被她的歌声激励到了。
下课后，我们很自然就一起回家了。我们边走边聊，大多是我问她答。两人都沉默的时候，我竟不觉得尴尬，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我喜欢她淡泊的性子，还有一副总是很乖、很温柔的样子。相比之下，我好动而张扬。即使她比我高，我还是喜欢勾着她的脖子嬉闹。
她被全班关注是在第一次月考后。作为理科生，她转文科一个月后竟然考了全校第一！于是她瞬间从在班里默默无闻变为在全校赫赫有名。班里同学向她投去惊讶、羡慕或赞许的目光，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我大声地为她鼓掌：“何静，你太棒了！不愧是咱家人！哈哈。”她激动地对我说：“回家后我一定要告诉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角、眼角都是笑意。作为她的好友，我了解她的好成绩并非从天而降。她每天凌晨五点半就起床背书，恶补上一学期文科的相关内容，还买来各种复习资料，做大量的练习题……我对她的刻苦精神很是钦佩。
青春期的我有些浮躁，经常自以为是，甚至会因为一些小事和父母起争执。可何静不会，她生活在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拉扯她长大。懂事的她一直很体恤妈妈。她曾说：“自己吃再多苦受再大委屈都没关系，只要妈妈能开心。”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逛街，她拉我进了一家饰品店。站在银色边框的橱窗前，她对我说：“我妈下星期生日，我想送她一条银手链。你帮我挑一下吧！”我故意佯装不情愿，于是她拉着我的手撒娇道：“拜托啦！你眼光好，帮我看看哪条更好？”最终我帮她选了一条细红绳串着碎银的手链，看起来精致且典雅。付完钱，她一手捧着包装好的饰品盒，一手紧紧拽住我，笑靥如花，我知道她真的很开心。看着孝顺懂事的她，我心里既感动又惭愧。
夏日清风吹拂着我们的长发，阳光落满我们的双肩，我们一路说笑着回家。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必然有阴影，终日形影不离的我们居然也有分开的时候。
很长一段时间，何静保持着她的优秀，而我总是落在后面，难以望其项背。可以前我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受人仰慕，现在这些光环都笼罩在她头上，我不免有些失落。
于是我变得有点破罐子破摔。每每拿到考砸了的卷子，就“大义凛然”地撕掉。有一次她看见了，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脸上没有丝毫炫耀的表情，可我却认为她是故意来显摆的。她本来似乎是想要开导我，但看到我愤懑的表情，欲言又止，然后转身离去。
后来有好几次我无端地对她大吼大叫，她却逆来顺受，一副淡然的模样。我毫无道理地将无名之火向她发泄，她却不反抗，也没有离我远一点的意思，就那么一直一直地站在我身后。
当那天班主任宣布，一个月后，我们将迎来全市第一次统考，沉沦已久的我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超过她。于是，我很认真地复习，把文综知识点全部罗列出来并将重点用荧光笔标注，对着提纲一项一项地将相关内容背完。不再跳过难点，不再抱侥幸心理，面面俱到，360°无死角扫描知识点，并且拼命做题。
统考前我偷偷瞄了何静一眼，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公布成绩的那天，我早早来到公告栏前张望，光荣榜上列出了全校前一百名。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八，黄洁，又看见第一名，仍是何静。
“哇！何静又是第一哦！好厉害！”
“嗯嗯，我们老师说她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呢！”
……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不可名状。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排斥她。
那个周末上午第四节课，班主任温柔地宣布：“这次大家考得很好！鼓励一下，下午放假，晚上大家看电影！”
顿时，教室里沸腾了。对即将进入高三的我们而言，一下午休息外加一部好莱坞大片，简直让我们疯狂。女生们开始讨论去哪儿逛街，男生们商量着上哪儿打球。
何静跑过来拉住我的手，笑着说：
“我上次在古街看到一套古典风格建筑的明信片，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我已经和班长约好去打乒乓球。”
“这样啊，那好吧，我去帮你带一套回来。”
“不用了，上次阿丹送了我一套类似的。”
说完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教室。何静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有种怅然若失的表情。
其实，我并没有约班长打球，只是借故躲避她。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和她保持距离，跟其他同学打得火热。好多次她来找我聊天，我都把头转向另一边，故意装出和周围其他同学聊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等她走了，我才停止夸张的“表演”。
我和别人一起回家，不再等她。
何静肯定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但她没来问我为什么。
很快到了高三，两人都有了各自的朋友圈。
我拼命地学，只想超越她。皇天不负有心人，高三第一次模考，我成绩不错。
我转过头看何静，只见她趴在桌上，肩膀轻微抖动着——她哭了！
认识她以来，我从没见她哭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似乎都能自如应付。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公布的排名：何静，第20名。
一直成绩稳定的她竟然考砸了！
一时间，我想要炫耀的心思全没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慰她：
她身边有那么多朋友，还会需要我吗？况且以前几次我做得很过分，她会原谅我吗？
有人说，真正的朋友在你需要时雪中送炭，虚假的朋友在你辉煌时锦上添花。何静，你需要我雪中送炭吗？我还是你真正的朋友吗？
纠结了很久，最后我决定写一封信给她。
借着温柔的灯光，我认真地写下：
“你的未来不是梦，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是一个能把梦想与现实接轨的女孩。别着急，你想要的，岁月都会给你。
曾经以为离开你我才会光芒四射，后来我明白只有你才能给我光芒四射的力量。我们疏远后，我一直不开心……”
第二天早读前我将信放进她的抽屉，放学后她给了我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的是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篇她写道：
“洁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问‘我是否原谅她，其实我从没有怪过她。当初我以为她讨厌我，所以尽量不去打扰她。现在她又回来了，在我难受的时候告诉我——你的未来不是梦。我庆幸自己拥有一位挚友，即使她曾经离开过。”
我看完后，紧紧抱住她，只听见她用欢快的语调说：“你怎么也变得矫情啦？”
我立马松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从前。她再次牵起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唱：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阳光真好，青春真好，友谊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