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格贝尔的语言社团观探析
2014-04-29彭彧
彭彧
【摘要】除母语法则外,语言社团法则是魏斯格贝尔的“语言的人类法则”中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介绍并分析了魏斯格贝尔在这个方面的两项研究内容:语言社团法则及语言社团的特点,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魏斯格贝尔研究的特点,主要是多维度性和普适性。
【关键词】魏斯格贝尔;语言社团法则;语言社团特点
二十世纪联邦德国著名的语言学家和教育家莱奥·魏斯格贝尔(Leo Weisgerber)在母语对个人构塑上的作用、母语教育等方面有极其精深的研究。在论述他的相关母语理论时,魏斯格贝尔通常是同时考虑母语和语言社团这两个维度的。在他那里,这两个维度是同生共灭,互相依存的。而由他归纳的“语言的人类法则”也是由“母语法则”和“语言社团法则”构成的。因此,在对魏斯格贝尔的母语观、母语研究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1],我们有必要再对他在语言社团研究领域内的成就作一番探析,这样才能对他的语言理论和母语教育思想有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本文拟从语言社团法则的内容、语言社团的特点这两个方面入手介绍和评述魏斯格贝尔在语言社团研究上的卓越成就。
一、语言社团法则
除了母语法则[2]外,在魏斯格贝尔那里,语言的人类法则的另一个方面是语言社团法则:整个人类毫无遗漏地、从不间断地、并且几乎是被自然法规的力量划分进入各个语言社团,为人类的生活秩序设定了一个基本条件。[3]他所提出的语言社团法则的意义就在于它把所有人都连接到在历史上有行为能力的社团中。这个法则的执行者是母语,是它在个人最年幼的时候即把他抓入怀中,向他开启了加入他的语言社团的精神的大门,并由此给他打上烙印,使他成为在这个生他养他的社团中有行为能力的成员。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把母语称为所有历史性的基本条件、是活跃的社团的承载力量。母语对民众有反作用力,它把民族的努力成果铭刻给民众。由此,在这种民族遗产上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会具有与前辈相同的民族精神,继续前人未竟的事业。由于这种威力把所有的民族成员无一例外地从最年幼的时刻起一网打尽,由于它是作为所有有意识的行为的先决条件而存在的,所以它获得了民族生活中一种命运力量的作用,也正是在此基础上我们理解了为什么正是各民族的思维一再看到了它的生动的、充实的民族特性同它的母语的特征处于紧密的联系中。
魏斯格贝尔在对母语法则和语言社团法则的研究中都能给出精当的定义,便于人们把控这两个法则的实际内容。随后在小篇幅的进一步阐释说明中他能通过简短而有力的语句一下子加深其理论的深度,使人们在瞬间感受到研究这些法则对整个人类的文明发展的必要性及其重要意义。他那开阔的研究视野、深厚的理论根基和恰到好处的用例使他在语言社团等方面的研究极具说服力和普适性。
二、语言社团的特点及研究意义
除了对语言社团法则本身有很明确的说明和阐释外,对于这个法则的核心词——语言社团,魏斯格贝尔自然也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他那里的“语言社团”也是一般意义上的,即在人们的频繁交往中逐步形成的、在语言运用上自成体系、与其他社团的语言形式有明显差别的语言团体,这种团体在心理上具有相同的认同感,即具有基本一致的语言态度。
魏斯格贝尔认为所有对语言研究的起始点是母语和语言社团之间的相互作用。这两个维度同生共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在著作中曾多次提及母语是一种将世界转化为精神财富的手段。在这里,在了解了语言社团法则的内容之后,我们也将顺着他的指引从语言社团出发更进一步:语言社团是在将世界转化为精神财富时共同起作用的人类小组,并且它本身也处在母语世界图景的效用中。一个语言社团是通过它的语言被标明的;语言社团的团结建立在世世代代创造、承载和传递的同一种语言的基础上。语言社团和语言的关系是两者相互依存:在语言社团中,成员的共同努力创造、承载和传承了一种语言,反过来,共同的语言是团结人民、在精神上塑造人民、对社团中的新生者进行精神界定的一种统治性的维度,它超越个人的短暂生命,使文化成就成为一种力量。因此,除了母语法则外,对语言社团法则的研究也成了占据重要位置的人文科学的诉求。通过魏斯格贝尔的相关研究,[4]
1.我们将会理解语言社团法则的普遍约束力。即人类为什么会无例外、不间断地被划分为一个个语言社团。因为每个个体不是孤立地存在的,也不仅是集体地存在的,而是必须通过加入某个语言社团,成为该社团的成员获得一种历史的存在,必须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加入将世界转化为精神财富这一过程。可以想见,仅靠个人的力量是肯定无法完成这一社团性的壮举的,因此语言社团之外的生活意味着非历史性的存在,这对于我们现在已习惯于社团生活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个人一旦被划入语言社团,他就在语言运用的每一个过程中进行活动——就是说在每一个有意识的时刻——在他的语言社团的联系中,并且在一般情况下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属于这个社团。在这个意义上,语言社团对个人的生命来说是一种命运的力量,语言社团是整个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基础。在社团生活和历史生活领域中,没有另外的关联能与之相提并论。语言社团是人类合作的唯一形式,它用近乎自然规则的力量涉及了所有人。除了语言社团外,没有其他共同生活的可能性,没有合作的持续形式,没有相互理解的基础。说到底,语言社团是人类社团的基本形式,也是人类凭借其特性自我发展的唯一空间。
当我们按照魏斯格贝尔的思想把语言社团称为人类社团的基本形式,把语言称为精神世界的入口,那么同时就已经确定,人类社团的其余形式由于都有“精神”形式,所以都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语言社团。如果我们通盘考虑所有可想象的人类文化成就,从物质文化、技术、经济等现象开始,经过精神活动在神话和传说、法律和科学中的形式,直到艺术和宗教领域,我们就会发现,它们都和语言运用有关。语言手段的投入与一个语言社团中活跃着的特定的思维世界的作用同等重要。要实现上述多项内容的文化价值,必须有语言社团存在。如果没有那些工作领域中的语言手段,那么人们将会确定,创造的可能性也随之消失了,因为不但是有声语言手段消失了,而且同时连接在上面以及语言社团上的内容和思维形式也没了。
2.我们将会理解语言社团法则的构塑性威力。每个人刚一出生就加入某个语言社团,被某种母语所包围,在最年幼的时候开始习得母语,这是在每个正常人的生命中“不言而喻”的事。在这个过程中重要的是理解这两条法则的无例外性,它们的统摄作用和对个人的构塑性威力。每个个体无法选择这种或那种语言作为自己的母语,也没有赞成或反对的可能性,在能自己作出判断之前,他早已被划分进入一个语言社团,受到该社团的母语在精神上的熏陶,因为他把自己联系到母语将世界转化成精神财富的结果上去是获得通向一切文化的通路的不可或缺的前提,是成长为一个有决断力的独立个体的先决条件。换个角度看,语言社团的构塑性威力就是所谓的母语的“控制”作用。
3.我们将会理解语言社团的历史深度,把它视为历史生活的承载体。从时间上看,语言社团属于我们所认识的存在时间最长的历史团体和历史图景。它们的存在时间大多以千年计,因为在各个社团内部,每一种把世界转化为精神财富的行为只有通过世世代代人的延续才能超越时空所限,这种行为的结果在反复被动用,反复被检验的过程中日趋完善。成千上万人的经验都凝聚在母语的世界图景中,每种语言手段都是在生活中,在思想上征服世界的过程中所凸显和保留下来的作用的结果。在这里,谁认识到历史性和语言社团不可分割地连接在一起,而社团的基本形式又是以语言为条件的,那他就不会怀疑,语言社团在历史生活内部还会有更大的作用。前面强调的人类被划归到语言社团的普遍性与语言社团是持续时间最长久的历史现象这一事实相符。语言的存在时间数以千年计,这是一个外部标志,证明在语言社团中历史生活以一种比大多数其他历史维度的运动更长久的韵律冲入社团。语言社团不但超越个人的生命跨度,还超越国家形式、政治变革,整个文化的高潮、低潮、产生和消亡。这种超越不是消极的,而是对国家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构形的一种持续的作用。
前面说过,几乎所有的民族都是在与母语打交道的过程中找到了民族特征的萌芽,有了民族归属感。维护母语是通向内部统一的重要途径,语言的传播是增强势力、通行世界的重要手段。语言社团的这种历史力量在今天对于世界上各个民族的人来说正是一种希望:只要母语语言社团未被毁灭,那么边境线以外几百万、几千万的兄弟就没有失去,他们对我们的归属感是通过语言来留下痕迹的;对语言生活的历史观察使我们确信,语言社团的长期存在挺过了所有的权力欲和国土欲。语言社团的巨大历史作用正是以此为基础,即人们不能任意毁灭它,不能用权力分割它,不能没有相关者的意愿而最终改变它。
4.我们将会理解语言社团的内部凝聚力的强度。在将世界转化为精神财富的过程中团结起来,这也许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强的联系之一。这一过程的核心对于它的执行者来说肯定是无意识的,没有一个语言社团,没有一个个人能够立刻意识到这种行为的本质和影响;而越是无意识、不自觉,越是说明这种联系的根深蒂固,越是说明这种影响的深远。在这种精神的基本活动中肯定包含了人类生存的一个秘密,因此语言社团的成员总是到处感到在他们的母语中相互联系,他们发现,特别是当母语和语言社团内部的共同生活的“不言而喻性”受到干扰和威胁时,这一联系就更明显了。对这些破坏因素的反抗强度向我们最清楚地证明了语言社团的内部凝聚力。
5.我们将会理解语言社团多样性的意义。所有对语言的思考研究总是会指出语言差异性这一基本事实,人类自远古时代起就对语言多样性的原因和意义进行思考和探索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是因为语言的多样性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
由上面的介绍和分析可以看出,魏斯格贝尔对语言社团的研究是多层次、多角度的立体研究。从他对语言社团法则及语言社团特点等具体研究内容的阐发中我们不难看出,魏斯格贝尔在这项研究中确实是把语言社团法则与母语法则紧密结合在一起,语言社团法则是作为更大的“语言的人类法则”的一部分而起作用的。另一方面,和母语法则一样,魏斯格贝尔的语言社团法则也是普通语言学意义上的研究,具有相当高的普适性,即他对语言社团相关内容的研究成果适用于所有语言的语言社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这些研究突破了时空的局限,具有成为经典的潜质,这也是在今天——在魏斯格贝尔发表这些研究的几十年以后——再次学习并发扬魏氏博大的人文精神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相关内容可参看拙文《论魏斯格贝尔的母语研究》[J],载《德国研究》,2009年第3期,第73-77页。
[2]即“每个人在童年最年幼的时刻被母语的作用所控制,通过母语以一种持续的方式在精神上被塑造,并由此被划入一个语言社团的思维世界和行为世界,这一世界在一般情况下对于他的整个一生都是有决定性的”,这方面的内容可参看上面提及的拙文《论魏斯格贝尔的母语研究》。
[3]Weisgerber,Leo.?Die tragenden Pfeiler der Spracherkenntnis“[J].Wirkendes Wort,Bd.1,1950/51,S.1-12,hier S.7.
[4]可参看Weisgerber,Leo.?Von den Sprachen zu den Muttersprachen“[A].Weisser,Erich(hrsg.).Das Prinzip der Ganzheit im Deutschunterricht[C].Darmstadt: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1967,S.84-104,hier S.92-94.
基金项目:本文得到上海电机学院科研启动经费项目资助。(项目名称:魏斯格贝尔对语言社团的研究探析,项目编号:13C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