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手工时代
2014-04-29王涛
王涛
小的时候,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很多,整个就是一个手工时代。
比如学校发了新书,照例包书以防损坏。包书纸自己找,用牛皮纸最好,最不济也是报纸,包好的书棱角分明,有种轩昂的气象。一学期完了,书崭新如故。
比如自己做玩具。丢石子、丢沙包、踢毽子、跳橡皮筋是女孩子们常玩的主要游戏。最基本的手工便是做沙包,找上一块边角布,剪成长方形,对折掖边缝好三面,成口袋形,装米或沙子,米不能装得太实,太实了砸人疼,太松了扔不出去,得自己估量着。毽子的材料是铜板、鹅毛管和鸡毛,铜板用布包好,鹅毛管子的一端用剪刀剪开三片或四片,弯下分开用针线固定在铜板上,另一端插上鸡毛,如果是公鸡尾巴上的毛,那就是最漂亮的毽子了。男孩子们则用旧烟盒折四角,拍着玩,或者削陀螺、木枪,做铁环等。
手工玩具虽不甚精致,倒也像模像样,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带来了极大乐趣。因为是亲手做的,都格外爱之惜之。
有一阵子流行起叠千纸鹤、幸运星等小玩艺。女孩子们在窗台边书桌上摆放一分钱纸币折叠成的大船、菠萝、笔筒,很是别致;或用旧挂历纸裁成细细的长三角,卷在回形针上,一个个钩在一起,串成帘子挂在房门口,摇摇曳曳地将房间装饰得朦胧如梦。
将近毕业,分别在即,以往的隔阂都化作临别的依依不舍,熬一个晚上叠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幸运星,用玻璃瓶装好送给将要分别的同学,是最美好的祝福与纪念。别后亦不乏书信往来,将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小心地叠成各式花样,信眨眼变得丰厚起来,让收信的人在拆解过程中多了一份期待和惊喜。
手工做的东西,其实更具实用性。数根柳条,能编出竹篮竹筐;一支钩针,能钩出漂亮的沙发巾、电视机套。还记得父亲劈了毛竹做衣服架子、挂物件的小钩子。得闲搓草绳,夏天搭豇豆架、四季豆架,冬天捆扎地里的大白菜,使其包得更紧。过年蒸馒头,父亲编了手臂粗的草箍垫在铁锅周围,一来聚气,二来增大锅内空间,蒸出来的馒头既松软又筋道。还记得:母亲坐在床前放被子,铺开雪白里子,依次放上棉花胎、丝绸被面,将里布翻上来压住被面,母亲戴上顶针,大号针穿上线,缝完一边,再缝另一边,最后缝边角,针脚平整,之间的距离像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母亲说,学着点,女孩子不会放被子,长大了嫁不出去。
我被子放得不好,但我却爱上了织毛衣。织毛衣是乡村女子的必备手工,一年四季,大姑娘小媳婦总在不停地织毛衣,互相研究花样,探讨怎样将旧毛线烫直,怎样挑选毛线,辨别真假羊毛线。我曾经有十年的时间用来织毛衣、织手套、织围巾等,孩子身上的毛衣毛裤手套袜子,全部来自手工。其实那会儿,市面上已经有很多漂亮的绒线衣卖,但总是觉得,唯有亲手织的毛衣,才能于千针万线中,传递对家人的那份情与爱。那年冬天,我为远在家乡的公婆织了一套毛衣裤,肩膀处特地加了厚,婆婆穿着走东家串西家,逢人就说是媳妇织的,让我既感动又惭愧。我想要是我的手工活再好些,就能纳个鞋底、裁件衣服什么的,不就可以多尽点孝心了吗。
如今,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舒适便捷,不少手工活被丢弃不用,或者用不上,放被子、缝沙包、做毽子、折信纸、织毛衣,已成为那个时代特有的象征,在岁月的流逝中渐行渐远,然而手工做出来的东西,每一个折痕,每一处针脚,用了心,含了爱,使亲情加温,友情如花,爱情似蜜。
忘不了,那样的手工时代;忘不了,那样的纯真年华。那是生命中一段阳光明媚的日子,足以回味一生。
(编辑 刘哲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