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分子学

朱涛

好漂亮的书房，几句“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索座挥尘，意思小倦，暂体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觉洒洒灵空，而上俗尘，池亦扑去三寸。”（醉古堂剑扫，卷八）平添几分书香气、艺术气。以碑拓本为主题墙，是要有一种海纳百川的胸怀大，下面的瓷瓶插着一些卷轴；宽矮的明式沙发，简洁明了；两面墙以通盘的窗花替代，有味道；书柜厚重沉稳，餐桌亦茶桌、书桌，桌上一条餐堑增添几分古朴，旁边一几装有滑轮，可以随意移动；茶几自然朴实，置一瓶于旁，显得古朴；北朝造像残石等藏品给现代的家居增添了几分古朴的味道。顶上的窗花配上现代的灯具，相映成辉。靠墙堆着几堆书，整齐有序，电视上都是书法的视屏，足可见主人对书法的痴迷。能够把工作室经营成这个样子，不是平常人能够做得到的，必须有足够的学问，足够的事业心，足够的经济实力才能够做到。

不大喜欢唱赞歌，这次却突然想到汉字分子学，也唱一回赞歌了。

几年前，与武汉大学刘竞南校长谈到艺术时，我说：“希望能够从理工科生中选拔的高材生学艺术，彻底改变高等院校艺术系学生文化课成绩偏低的状况”。可这仅仅是一个愿望，看到刘成的艺术成就，我更坚信理工科生搞艺术的优势。刘成一个吉林工学院高分子工程专业人才，没有在高分子上发展，却转到书法上来，让人耳目一新。

共介键：用把汉字连接起来

高分子也称大分子，其定义是在结构上由许多个实际或概念上的低分子量分子结构作为重复单元组成的高分子量分子。其分子量通常在104以上。

说起来，高分子的数量比汉字的数量多多了。高分子的分子量从几千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所含原子数目一般在几万以上，而且这些原子是通过共价键连接起来的。汉字常用的只有3000个字，相对而言，用汉字组成书法比高分子组合简单得多，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刘成搞起书法来得心应手，那汉字通过“共介键”一串一串地连接起来，那个美直追自然。

汉字一个一个没有意义，组合起来就有了含义，组合的汉字越多，意思表达越丰富。刘成擅长写大幅的书法，或长卷，或十条屏，或中堂，或斗方，洋洋洒洒，少则几百，多则上千字，气势夺人，形成强大的气场。

合成：用高分子构成合成书法

高分子分两类，一类是合成，一类是应用（工艺）。刘成没有把高分子研究下去？反过来研究汉字，他追源求真，推陈出新，把汉字的正、草、篆、隶四体合成为独特的艺术风格，把古代汉字写出时代的风貌，一本本《刘成书法集》、《唯道是从堂临摹古代碑帖书法系列丛书》、《刘成册页、手卷书法系列丛书》、《唯道是从堂艺影萍踪——刘成书法工作室印象》等成为我们案头的范本。

学书者最富有的是什么，是学问，把书法当学问做者，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人。把书法的实践变成理论，把理论演义出更精彩的实践。在电视上，刘成能够把书法的学问演绎得淋漓尽致，能够把对书法艺术的精深研究变成精致的解读，有些人会写字，却讲不出来，刘成却能说会道，他的讲座动中有静、虚中含实，以及“法外求法”等，令大家颇受教益。

对汉字书法的热爱，使得刘成放弃了“高分子”工程，却经常南海北地地到山里庙堂摹碑拓石，把一块块石刻铭文、造像、秦汉瓦拓下来彩印在宣纸上，搬到自己的“实验室”，重新合成成艺术。

结构：用高分子结构创作书法

学高分子的人注重结构，字也像分子结构一样，一环扣着一环。刘成对文字的结构要独特的理解，文字的造型别具一格，或散或聚，或收或展，或重或轻，或歪或正，彼此配合、响应，自然大方，天成一体。

手卷：线型高分子。 高分子化合物中的原子连接成很长的线状分子时，叫线型高分子。在书画中，把书画装裱成手卷，以能握在手中顺序展开阅览，就像“线状分子”一样，因幅度特点为“长，故又称“长卷”。如宋人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用一匹整绢画成，长达一千多厘米。刘成的书法手卷，或正或草或行或隶，以其新颖的结体，踏实的笔法把一大串汉字连接起来，每个汉字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因势而立，不拘一格，立得起放得下。

册页：支链型高分子。高分子分子化合物中的原子连接成线状并带有较长分支时，叫支链型高分子。册页是书画作品的一种装裱形式，也是我国古代书籍装帧传统形制中的一种。书画册页的书写很有讲究，刘成的册页不受形式的约束，厚重而连绵，对古代碑帖通临通创，而不是取其字而成其篇，走集字的路线，显示了其对碑帖通篇的把握能力。书法者书写一字或几字容易，而通篇几百字，通篇如一字，字字如一笔，难。

对联：体型高分子。如果高分子化合物中的原子连接成网状时，这种高分子由于一般都不是平面结构而是立体结构，所以也叫体型高分子。刘成的书法讲究结构，也讲究形式，每个字都注重结构的安排，每幅作品都精心的装饰，或装框，或装裱，或方或圆，或长或短，有气势，大字如斗，小字如麻，让人看了爽心悦目。

笔法：用高分子的特性去运笔

高分子材料的突出优点可总结为“三高”——高比强度、高绝缘性和高弹性。刘成深知高分子的这些特性，在书法中，他追求笔画的“三高”。

一是高强度。浓墨、粗笔画，在视觉上形成强烈的反差。如楷书（唐杜牧诗）：笔画实，或方或正或扁或窄，起笔轻，收笔重；楷书（守太冠军联）：行笔实在，笔画舒展，结体自然。款识也笔笔有力，收放有度；隶书（临张迁碑）：笔画方折，有刀斧感，顺势结体；楷书（寿无量）：结字呈右三角形，寿向左倾，量向右倾，寿、量呈竖势，无呈横势。笔划厚重，扛得住。

二是高简洁。由于笔画的厚重，结体去繁就简，能简化的简化，能省的就省，简洁灵动。看得出每个字都是经过思考设计而书写的。如楷书（至道嘉宾联）：吸收了隶书的雁尾，沿袭了踏实的笔画，厚重；宾字的简化，嘉字两点的省略，庭字的走字底的简写，彰显几分灵动；隶书（谁知乃是联）：厚重随意，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隶楷，以楷法写隶，大小搭配，像谁字的下口、羁字的绞丝，知字的左部，采取的收缩的方法，拙而灵巧；乃、大、不、人字笔画少而舒展。

三是高弹性。他的书寫一笔当着两笔书，行笔实，中停顿再行，微曲，有弹性、有张力。收笔不飘，实实地收，起笔不顿，实实地起。笔画生辣，有刀斧感。如篆书（临散氏盘）：喜欢这种方正的篆书，方笔，每个笔画都是在涩行中微曲，有张力；楷书（花坞石潭联）：有行书笔意，如云、春、句、水字，笔画轻重有度，结体拙而灵巧。色彩的运用增添了古朴的感觉。

欧洲文艺复兴的时候，诞生了一批艺术大师，像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他们中间不乏医生、数学家，却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把毕生的追求奉献给艺术，创作了不朽的作品。相信刘成，这个高分子的人才，也会把中国书法艺术推向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