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三答
2014-04-29邓高如
邓高如
作家池莉有文——《学说话》(见1996年第4期《随笔》)。她认为,“说话始终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同行之间,不会说话,多少就要受点冷落和压抑”云云。
我以为说话要得体、对路,固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相对于“答话”、“对话”而言,却只能算“小儿科”了。因为说话的“语境”毕竟要宽泛一些,而答话则常使人有入窄胡同之感。比如“吟对”之人就有体会,出上联较易,而答下联较难。1949年10月14日,国民党又一次将残存的“国民政府”迁设于重庆,张群见到周恩来脱口就是一句:“四川重庆成都”。周公明白,这不仅仅是三个地域名词,而是一句别有用心的上联,但一时苦思冥想也未答出针锋相对的下联来,终生引以为憾。
答话本是一种公众语言行为,若过细分析,大约有三种情形。
一是“上问下答”。比如某领导到某地检查工作,劈头就问该地属官:“辖区内社会治安如何?大中型企业经济效益如何?”本来据实回答就是了,但有经验的人又说,这样回答“吃过大亏”!如何是好?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道秘方——你记得战国末期的宋玉吗?对!就是那个小神童。他五六岁时,父亲去郢都(楚国都城)办事,数月未归,时值中秋佳节,一轮明月高照,母亲不禁潸然泪下,便问宋玉:“玉儿,你说是月亮离我们远,还是郢都离我们远呢?”宋玉答道:“当然是月亮离我们远啦!孩儿只听说有人从郢都来,却从未听说有人从月亮来。母亲不必伤心,父亲很快就会回来的。”果然,三天后,他父亲便回来了。其父又问:“玉儿,你说郢都比月亮离我们更近,是吗?”宋玉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对,郢都比月亮离我们更远。”父亲大惑不解,宋玉却说:“举头见明月,不能见郢都。父亲以后不要再去郢都了,免得母亲和孩儿挂念。”同志,这故事你听懂了吗?就是说,你答话的内容左说右说、正说反说都不要紧,关键是一定要真正领会领导的意图,说到心坎上,帮他解除忧愁。否则,你就是“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处事要当心”啊!
二是“下问上答”。生活和工作中,我们许多同志都处于一种“链条环节”,你可能是某些人的下级,又同时可能是某些人的上级。“下问上答”的责任,你也同样可能承担。比如,不识趣的下级向你要官职、待遇之类,这类东西历来“弥足珍贵”,能随便给吗?对这类答话,我再告诉你一条妙法,保证灵验有余。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刘邦分封功臣,文臣武将们都想趁此捞一把。而谋士兼“后勤部长”萧何把这事看得最淡,结果所得位置最尊,封侯、任相国、食邑万户。众功臣不服气,对刘邦说:“臣等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小者数十合。而萧何仅兼通文墨而已,未有汗马功劳,為何位居群臣之上?”刘邦拉下脸来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们见过打猎吗?那追杀野兽狡兔的是什么呢?猎狗也!而放猎狗去完成追杀任务的又是什么呢?猎人也!你们不过是跑得最欢的‘功狗罢了,而那萧何却是指挥你们去完成追杀任务的‘功人哩,如何比得!”看看,这生动有趣的回答告诉了你这样一个道理:那既做了重要工作而又不伸手要这要那的,则是“功人”了;虽做过一点工作却讨官要爵的,活该遭训了,其智慧、情操也与“功人”差得远呢!那些非分之想难道不该当头一棒打回去吗?
三是“平问平答”。你若巧言令色,且又手握大权,同行自然群起而攻之,使你处于一种“如芒在背”的境地。出现这种局面你又如何回答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呢?作家池莉告诉了你一个范例,可供参考——两位著名的洋作家,一贯十分敌对。一次他们同去参加一个舞会,冤家路窄,两人在花园小径上迎面相撞了。其中一位站在小径中间傲慢地说:“我绝不给一个无耻下流的流氓让路!”另一位作家却从小径上退了下来,冷静地说:“我却让。”想一想,这个结局就可能给人造成这样的联想:自己不是“无耻下流的流氓”,而是别人。一句用心险恶的起问,得到的却是倒打一耙的回敬!倒打一耙,反唇相讥,转移视线,移花接木,难道不是用来保护攻讦自己的“平问平答”的有力武器吗?
好了,三种对答算是三面镜子,有染之人不妨“端袍撩带”照一照!你看你像哪条。
睿雪摘自《半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