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友鄞散文四题
2014-04-29谢友鄞
谢友鄞
神奇的营子
辽西许多村落,不叫村、庄、屯,叫营子,由汉族囤兵垦田,蒙古族部落定居、演化而成。营子,透露出尚武习俗。营主由军人成为拥有行政权、司法权、土地权的领主。村民走亲访友,外出经商,只要离开营子,须经营主同意。营主枉杀平民,罚主子赔偿牲畜。平民杀死营主,凌迟处死。这种营子,在金、辽时代,像雨后窜出的蘑菇,遍布辽西大地。
满族人崛起,挥师入关后,东北成为清王朝后方。北边蒙古,千百年来,部落间征伐不绝,战败的将士淌着鲜血,退出大草原,流入辽西边地,与汉人、满人杂居,互通姻好,繁衍不息。老百姓说:至今天黑时,仍可看见北方磷火闪烁,仍可听见北方半空中隐隐响起撕杀声。营子人滚下马,跪在地上,祭拜先人,直到恶云飞散,圆月静静地升起。汉族人呢?大多来自山东、山西、河北、河南,一方水土不足以养活一方人时,就得走出去,便有了走西口、闯关东,便有了营子里的人。
后来,这一带实行县、旗并立,汉、蒙分治。县理汉事,旗管蒙务,县、旗下面的营子,分汉人营子和蒙古营子。但许多营子里,汉人、蒙人、满人混居。县府贴出告示,命令营子人烧荒开地,广种粮食;旗府马上张榜,严禁败坏草场,须养牧牲畜。两张告示挨在一起,听哪个爹的?不种粮食,米税照收;不养牲畜,一条牲畜腿的税都不能少交。老百姓得活下去呀!于是,汉族人走出营子做买卖。汉人在义县开设木市,在北镇开设马市,用木材、马匹、牛、羊、皮革、毛毡,交换中原人的粮食、布匹、铁锅、茶叶、盐。我的桌子上,摆着一份当时的物价表。马分三等,上等一匹十二金,中等一匹十金,下等一匹八金,一金即一两银子。老病残马,不准入市。集市上严禁武器、火药交易,没有金银钱币,以物易物。
而营子里的蒙族人,瞧不起买卖人,马背上的民族蔑视经商。蒙族人或者游牧,或者出家当喇嘛。我所在的辽宁省阜新市,有一座瑞应寺,正殿高悬清朝皇帝御赐金匾,满、蒙、藏、汉四种文字熠熠生辉。蒙族家庭,至少有一个子弟被送去修行。瑞应寺有名的喇嘛三千六,无名的喇嘛多如毛。寺院研究天文、地理、日月蚀、旱象涝灾,每年编撰一部历书,交给大众传抄,指导农事。寺院研究医学,学徒喇嘛先学习蒙、藏文字,背诵医典,听师父讲解,领悟通盘药理后,攀登高山峻岭采药,年年都有小喇嘛摔死。有的喇嘛还俗后,坐镇一方行医,营子的人趋之若鹜。瑞应寺成为蒙医药学发祥地,三百年来,培育出蒙医四千多位,散布于东北、内蒙、甘肃、新疆、青海、西藏等地区。寺院研究哲学,讲授哲学经义,学位分学士、大学士、博士。喜丹森博士著有《初二海潮》一书,因初二海潮比十五海潮小得多,他比喻自己学问浅薄。喜丹森以蒙古人的思维方式,提出一个一个命题,然后一个一个解答,每次解答毕,都祈祝读者一句“望交好运。”喜丹森认为:“所有言行的根子是学问,所有学问的根子是智慧,所有智慧的根子是命运,所有命运的根子是言行。”哲学学部的高僧们,讲起白公鸡和红公鸡在磨盘上的斗争,能从天亮讲到天黑。瑞应寺举办法会时,营子人纷纷赶来喝庙里施舍的肉粥,看喇嘛们跳查玛舞,鼓号齐鸣,鬼神欢腾。
这是多少年代前的景观了。半个多世纪来,香火由盛转衰,又由衰转盛,有前因也有后果。我陪同北京、天津等地的朋友,朝拜过瑞应寺,但没去过营子。就是去,营子也面貌全非了。春分后,我独自去了“迈来三姜土营子”,意思是“羊欢叫的好脾气营子”,它的名字引起了我的兴趣。如今营子领头人,有复员兵、商人、还俗喇嘛的后代;有汉族人,蒙族人,满族人,个个彪悍豪放。没想到,有个营子的领头人是个女孩,农业职高毕业的,戴副金边眼镜,皮肤粉白透红,美艳惊人。我问她“是什么民族?”她笑道:“沿着辽河寻找吧,我的血缘复杂透了”。女营主牵着马,陪我在田野上巡视。春耕了,犁铧奔腾,泥浪翻卷,泥土气息醉人。我弯下腰,面对土地,任何人都得低下头。我抓起一把土,营子人能捏出七窍灵通的泥人、泥动物,用嘴吹出不同的声音,人有人声,狗有狗吠,虎有虎啸,叫“泥咕咕”。在这咕咕叫的泥土里,我捡起一片残瓦,从涂釉看,是清朝的。我拾起一枚绿锈大钱,是辽代的。过去的东西俯拾即是,栩栩如生。年轻的女营主望着我,迷人地一笑,说:“嗨,你交好运了!”
掂 勺
在亚洲一些国家,放低身段成为时尚。低姿态,低腔调,低眉眼,低裤腰。时尚女孩热嫁“三低男”,低姿态,为人谦和;低依赖,能够自立;低风险,有稳定职业。
古希腊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苏格拉底,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你是天下最有学问的人,那么你说天与地之间的高度是多少?”苏格拉底回答:“三尺。”问的人不以为然:“我们每个人都有五尺高,天与地之间只有三尺,那不是要把天戳个窟窿。”苏格拉底笑了:“所以,凡是高度超过三尺的人,要想长立于天地之间,就要懂得低头呀。”
在我们中国,放低姿态充满了智慧。民国时期,清华国学大师梁启超,上课的第一句话是:“兄弟我是没有什么学问的。”然后,顿了顿,等大家的议论声小了点,眼睛往天花板上看着,慢悠悠补充一句:“兄弟我还是有些学问的。”
章太炎学问很大,想听他课的人特别多,干脆只上大课。他来上课,五六个弟子陪同,有马幼渔、钱玄同、刘半农等,全是一时俊杰,大师级人物。老头国语不好,由刘半农任翻译,钱玄同写板书,马幼渔倒茶水,可谓盛况空前。老头也不客气,开口就说:“你们来听我上课是你们的幸运。当然也是我的幸运。”
中国当代著名教育家、古典文献学家、书画家、文物鉴定家、国学大师启功,上课第一句话常常是:“本人是满族,过去叫胡人,因此在下所讲,全是胡言。”引起笑声一片。
这是国学大师们的低姿态。
到了当代,喜剧艺术家赵本山说:“这是一个应该低头的年代。做我们这行,就是要诚恳地把自己交给观众,趴下腰、低头、谦虚、低调。”
著名作家刘震云,在他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荣获茅盾文学奖后,接受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说:“我有一个舅舅在村里是木匠,我母亲的娘家也姓刘,我舅舅是个麻子,大家都叫他叫刘麻子。刘麻子的木工活在方圆几十里挺有名。并不是因为他手艺比别人好,而是因为他精雕细刻,别人打一个柜子两个时辰,他用五个时辰。慢工出细活,别的木匠跟他耗不起。所以我舅舅打的箱子、椅子、柜子,在街上比别的木匠要贵很多。我是向我舅舅的创作态度学习。”
我认可这种低姿态。我写稿子,将稿子拉出来后,先撸一遍大荒,像笨拙的手艺人,抡起斧子大砍大削,再抓起刨子,推得刨花翻卷。过去不用电脑时,稿纸的天头、地脚、旁白,行与行之间,都改得密密麻麻。我以为,修改稿子就是放低身段,自我批判,自我反省,能修身养性,谦虚做人。在与编辑的交往中,我受益颇多。《文汇报》主任编辑萧宜先生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的小说中有一个字他弄不懂,问是不是东北方言?
我写一个乡村男孩,看过县剧团的下乡演出后,和小伙伴们一起,像青蚂蚱蹦跶,跟住戏班乘坐的轿马车走,从一个乡跟到另一个乡,看完一场戏,看下一场。女演员掀开轿帘,向孩子们招手。小男孩扑扑跌跌撵上去,她伸手一拽,把他拉进轿房,揽进她的怀里。她贴住小男孩的脸,轿车内红光耀眼,冰凉的耳环烫他的脸。她嘻嘻笑道:“花小子,长大后,想做啥?”
她是主角,自己占辆轿马车。给她赶车的,是个戴毡帽,脖子上搭条毛巾的汉子。小男孩说:“给你赶车。”
她咬牙切齿地笑了:“没出息!”
小男孩傻乎乎笑。
她问:“跟这么远,累不累?”
小男孩说:“没走够。”
她朝前方鲤鱼幌子一指:“咱们在那儿歇下。”那是家旅店,古代考生奔赴县城、省城和京城,进行乡试、会试、殿试,在旅店住下,鲤鱼跃龙门,吉祥。她说:“从那里出发,才能能走远。”萧宜先生就问这个“烫”字。女演员冰冷的耳环触着小男孩的脸,小男孩怎么觉得烫了一下?我在电话里说:“我用这个字,一是生理原因,譬如太冷了,手冻得厉害,反而有一种烧灼的感觉;第二是心理原因,小男孩尽管只有十来岁,毕竟是乡下孩子,腼腆拘谨,一位陌生漂亮的女演员将他搂住,冰冷的耳环触着他,因羞涩小男孩产生了热辣的感觉。我是故意用这个‘烫字的。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可以改掉。”萧先生恍然明白,说:“不改不改。到底是……”我撂下电话后,感慨不已,上海文人认真,一字不苟,高素质低姿态,令我叹服。
搞艺术的,要做好自己这盘菜,必须学会掂勺。我认识的一位大厨师,告诉我,他当学徒时,先练掂勺,往锅里放沙子,沙子沉,练腕劲。一只手握住勺把儿,将锅腾腾掂起,火舌忽长忽短,舔舐锅底,沙子如瀑布飞泻,热气迷蒙,连空气都烧黄了。沙子落锅,刷刷刷若春雨淅沥,一粒都不能撒在外面。多少天练下来,手肿得老粗,疼得龇牙咧嘴。多年媳妇熬成婆,当师傅了,将马勺一掂,绿的菜红的肉潇洒翻飞,轻盈如燕。烤大虾时,马勺飞扬,虾们在锅里啪啪翻转,同时站起来,仿佛同时窜出水面,周身沾满汁液,通红闪亮,栩栩如生,须子一根没折,还滋滋叫,绝了!
我领悟到,放低身段,学会掂勺,你才能给自己,给亲爱的读者们,送上一桌好菜。
艺术圣境通鬼神
东北欧国家拉脱维亚,面临波罗的海,海边竖立一块石碑:“纪念所有死在海上和将要死在海上的人。”石碑竖立者是一个小小渔村的渔民,向世人昭示,无论有多少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他们绝不会投降,显示了人类生命的顽强。
“人”字最简单易写,只有两笔,一撇一捺。一撇象征男人,体现阳刚之气;一捺代表女人,体现阴柔之美。从人字结构看,就是相互支撑。作为万物之灵的人,从呱呱坠地到撒手人寰,时刻离不开他人的支撑,也应当念念不忘支撑他人。而死者对生者的激励和支持,尤其令人震撼!
文艺界的人,也是这样。从辽宁文学院毕业的王某,扯旗放炮,经营影视公司,但缺少写剧本的好手,于是想到了几位学友,其中也包括我。王某设宴款待哥几个,抱拳作揖道:“帮帮大哥!”但我们是写小说的,没潮弄过那玩意儿,对剧本兴趣不大。王某说:“看几个本子,揣摩一下就行了。”过去在乡下演出,化好妆,简单地吃几口垫一下肚子,然后走台,知道台子的大小,心里有个分寸,到时候不会走错。你们有功底,走几步就显出架势了。
说实话,写小说什么的,稿费太低,我们心里早有不平。我想起以《血染的风采》《黄土高坡》等歌曲风靡全国的音乐人苏越,投资拍摄了《武林外传》,却以一二百万买断版权,结果这部电视剧赚了上亿元。苏越从商,却不晓商场血腥,为把盘子做大,借高利贷还债。直至铤而走险,以诈骗罪被判无期徒刑,后改判15年。据报道,苏越诈骗5千多万,已还近3千万,比起众多贪官,这位孤独的艺术家在拼命偿债,实际只欠2千多万了。如果我们尊重作者权宜,尊重知识产权,苏越创作的歌曲价值会过亿。KTV里,每个人唱苏越一首歌,给他一毛钱,或许他就不会这么惨。“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想到这里,我心里说不出啥滋味。
酒酣耳热,借着这个话题,我们说起文艺界的矛盾和是是非非。老板王某将手一挥,说:“在建筑学中,有一个特殊名词叫‘伸缩缝,建筑物不能紧连一体,必须留出伸缩空间。桥梁、马路、房屋,乃至平地铺设砖块,都必须留有伸缩缝,以备空气冷热变化时,结构体收缩膨胀之需。”人际关系也如此。但是,当面对艺术时,艺术家之间的一切嫌隙都被填平、超越了。
老板侃起北京人艺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他在话剧《青春之歌》里饰于永泽,《龙须沟》里扮程疯子,《茶馆》里演王利发。在一个话剧中,于是之因戏份太少,曾有过纠结。但是,当他背对观众、坐在凳子上、朝向里面的桌子,跑堂的将一碗稀粥端上来后,他说了句:“谢您啦!”俯身端起大碗,粥很烫,急切想喝,一时又喝不到嘴的活生生模样,仅仅通过肩背、后脖颈的形体语言,表现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演到这里,观众爆发出雷鸣般掌声。于是之在整个剧里,只出场这一次,而且背对观众,只有这一句三个字的台词,敢于给观众留下想象空间,反而激起更强烈共鸣,成为艺术绝唱!
于是之晚年失忆症严重,说话越来越困难。刚开始,大伙不相信:“什么,你不能说话?你说话说得这么好,没有人比你说得更好了!”于是之感叹:“我在舞台上说得太多了。老天爷惩罚我,不让我再说话。”2013年,于是之病逝。载有于是之遗体的灵车绕行首都剧场一圈,让他向自己的舞台、自己的艺术做最后的告别。
老板又说起辽艺著名表演艺术家王秋颖之死。王秋颖和李默然联袂演出诸多,公认他们合作的艺术巅峰是《甲午风云》。王秋颖饰李鸿章,李默然饰邓世昌。其中有一段戏,李鸿章与洋人在大堂内谈判,洋人出言不逊。在外面二堂等候的邓世昌听见了,将茶盅重重一磕,愤愤道:“一派胡言!”里面的洋人被惊动了,李鸿章被惊动了。李鸿章喝问——
暂且打住。
1986年,王秋颖患肝癌,住进高干病房。最后时刻,王秋颖提出一个愿望,想见李默然一面。儿子小颖给在南方拍戏的李默然拍了封急电。李默然中断工作,乘飞机赶回沈阳,直接去了医院。
王秋颖剧疼刚被止住,正昏迷着;守在外面的医生、护士不准李默然进去。李默然央求、争辩,急得团团转,双方争执不下。在少年时做过小贩、杂役,卖烟卷时常去戏园蹭戏看的李默然,嗓门职业性高起来。就在这时,病房里的王秋颖,忽然喝问:“谁在二堂喧哗?”
李默然分开医生、护士,推开病房门,应声而入,做了个将马蹄袖左右拂扫的动作,抢步上前,单腿打千,低头道:“回大人,是彪下邓世昌,拜见中堂大人!”
弥留之际的王秋颖,拉住李默然的手,俩人泪流不止!王秋颖溘然去世了。
酒桌上一片肃然。鬼斧神工的艺术,竟能使人这样生离死别!我们低下头,洒泪唏嘘,无话可说。艺术圣境通鬼神!
戏 眼
20世纪90年代,我获《上海文学》奖。颁奖期间,安排去浙江乌镇参观,去了茅盾和丰子恺故居。当时,由于孤陋寡闻,我对散文家兼漫画家丰子恺的作品涉猎不多。但丰子恺先生这样一段话,让我记忆犹新。他说:“有一回我画一个人牵两只羊,画了两根绳子。一位先生教我,绳子只需画一根,牵了一只羊,后面的都会跟来。”我恍然自己阅历太少。后来留心观察,果然发现,前头牵了一只羊走,后面数十只羊都会跟着去,哪怕是走向屠宰场。
从此以后,我格外关注艺术大家是怎样观察、体验生活的。六小龄童说:“在拍摄电视剧《西游记》时,剧组给他买了一只猴子。小猴刚来时,野性未消,谁动它就抓谁。唯独六小龄童化妆成猴王后,把小猴子抱起来,它乖乖地一动不动。六小龄童不错眼珠地看它的眼睛,火眼金睛对孙悟空的形象非常重要,“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六小龄童讲在拍完《西游记》后,他的言行渗出猴样,脾气急,说话快,走路都有点驼背了。
北京人艺著名演员朱旭是个酒仙。他在偏远的地方拍戏时,去乡村酒店解馋,点了炒菜和一斤酒。
“啥牌子酒?”店伙计问。
“啥他妈都中,只要不是猫尿。”朱旭说。在他那儿,40度以下的酒都是猫尿,虽说彬彬有礼,性体绵软,会服侍人。但躲躲闪闪,滑头,让人不痛快。
店伙计说:“城坊老白干。”老白干气性大,不怕惹是生非,刺激。
“要散的。”朱旭叮一句,跟伙计走到柜台前,上面坐着酒坛,坛肚上贴着“城坊老白干”几个白字。伙计拿碗,在酒表面一撇,盛出一小口,叫朱旭尝。朱旭笑了,说:“贼小子,我懂你们这门道。酒轻水重,上面飘的酒浓,下面的酒淡。上面酒里有点水,下面水里有点酒。来了熟客打酒,你拿酒提溜舀上面的酒;来了生客,酒提溜就沉底喽。”
店伙计吃惊地张大嘴。
“你让我先尝口上面的,再‘咕咚一勺抄底。”朱旭讥讽道。
店伙计拎着酒提溜,猫腰拱肩问:“咦,我咋没见过你?”
“你以后会看见我的。”朱旭幽默地笑了。
在拍摄《变脸》时,朱旭临场发挥,把这个生活细节用上了。著名导演吴天明大喜,直夸加得好。
那次领奖后,我从上海回来,去辽宁文学院参加活动,由我家所在的一个小站,乘火车去省城。等车时,我前面有一个女孩,从后背和侧影看,二十二三岁,戴白边眼镜,背一只红布兜。我想,我应该训练自己的人物分析推理能力。从她的眼镜、衣着、年龄看,她是个具有中等文化程度的知识分子。她背的布兜子,刺绣着鸳鸯戏水图案,手工制作的。现在的女孩子,背着时髦精巧的蛇皮兜,谁还做手工活,更不用说刺绣了。那么,兜子是她母亲做的了。而高干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