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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没有“盲区”

2014-04-29王一敬

当代党员 2014年2期
关键词:盲区盲人音乐

王一敬

2013年12月30日,清晨6点30分,大渡口。天还是一片漆黑,一片橘黄色的路灯下,一串足音准时响起,黑框眼镜、小平头的小伙儿匆匆忙忙往轻轨站赶。

路不平,他一个趔趄。

站定,他掏出手机,把屏幕放到离右眼不到一拳处,“6点35分了!”

他就是重庆特殊教育中心的音乐老师李乾平。

折翼

那年,李乾平7岁。

开学后第三天,妈妈领着李乾平离开学校。

“能有这点残余视力已经是奇迹了,退学上盲校吧!”父亲哽咽着说。

李乾平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片,低头无语。

他有先天性白内障,襁褓中就被黑暗笼罩。

为医治儿子的眼睛,父亲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带着他走遍大半个中国,“喝的中药能拉几大卡车,筹钱治病的借条都能缝几件衣服了”。

因为再无钱治病,一个深夜,父亲把两岁多的李乾平偷偷放到小区门口,想丢掉。

谁知邻居路过,又把孩子送了回来。

一家人抱头痛哭。

经三次手术后,李乾平的眼睛终于有了微弱的视力。“面对面坐,也只能看到轮廓,但已经是奇迹了。”医生说,“如不好好保护,随时可能失明。”

对黑暗的深深恐惧,让父母作出了改变李乾平一生的决定——让他告别普通孩子的升学压力,入读重庆市盲人学校(现为重庆市特殊教育中心)。

“当指尖触摸到盲文课本的那一刻,心像没入冰水。”李乾平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堵堵不见边际的墙。

入学后不久,学校组建学生乐队。

“李乾平嗓音清亮。”时任专职音乐老师张治平大喜,立即邀请他加入。

从学习童声独唱到演奏竖笛等乐器,入学不到一个月,李乾平就开始代表学校演出。

不仅天赋好,李乾平对音乐的痴迷更折服了这位盲人特级音乐教师。

小学二年级时,乐队鼓手即将离校,张治平慌了神:“鼓手就好比盲人乐队的灵魂!”

“要不,你来试试?”张治平握住李乾平的小手,“但架子鼓很难哦,别人要学一两年。”

“好!”稚嫩的小脸满是坚定。

9月的天,酷热难耐。一下课,李乾平就往音乐教室跑,直到内衣内裤全部湿透才罢休。因久握鼓锤,稚嫩的小手被磨出了血泡。

就这样,一个多月时间,李乾平就顺利接替鼓手的位置。

起航

“未来之路,该走向何方?”同学们都在加紧学习求生技能时,李乾平四顾茫然。

“学盲人按摩吧,有技术、收入也不错!”有同学说。

“不去,按摩完全没有美感!”李乾平摇头,依然沉浸在音乐之中。

“但学音乐很难,尤其对于视力障碍的孩子来说,识谱只能凭手去摸,连上音乐课都是一种挑战。”张治平深知音乐之路的艰辛。

而此时,国内掀起的R&B音乐(节奏怨曲)热潮,却彻底点燃了李乾平的音乐激情。

“我要像华语R&B音乐教父陶喆一样,拥有自己的音乐风格。”李乾平紧咬嘴唇,“识不了谱我就背,眼睛看不到我用耳朵听,人家练一次我就练十次。”

夜深,寝室鼾声四起,李乾平躲在被子里,耳机里的旋律不停地倒退、前进……李乾平苦记着一首首乐曲的旋律和节拍。

几年时间下来,他逐渐精通了竖笛、竹笛、电吉它、架子鼓、贝斯等乐器。

随后,李乾平独自作词、编曲音乐《梦》,被音乐老师改编成教学乐谱。从此,李乾平又一头扎进歌曲创作中。在同学们忙着找工作时,他天天抱着吉他,一遍一遍地哼唱,遇到滿意的调子就录下来。

青春期的狂热,几乎是一种精神上的高烧,支持着他不断前进。

“孩子,你太痴迷了。”张治平怜惜地说。

“爸爸说,对待所爱就得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才能有所收获。”李乾平扬起小脸。

织梦

2003年,台湾盲人歌手萧煌奇到学校为孩子们演出。

一曲《你是我的眼》让台下的李乾平非常震撼:“他是全盲还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我还能稍微看见一点,为什么不能去搏一搏?”此时,他已在心头种下一个梦——考取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音乐系。

第一次高考,因8分之差落榜了,李乾平抱头痛哭。

“从头再来!”李龙梅校长搂住他,“驱使马向前奔跑的不是鞭子,而是骑手的心。”

随即,李龙梅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基金会,资助李乾平复读的学费和生活费。

2006年8月放榜,李乾平如愿以偿——“我就是要证明我和正常人一样!”

初到长春,陌生的环境曾让李乾平很难适应。“迷茫颓废,甚至想过退学。”而这次,又是音乐让他坚持下来,他开始自学钢琴。

没有教材,也没有老师,所有弹奏技巧都是靠他一个音一个音地听、一个键一个键地弹摸索出来的,他常常一练就是七八个小时。从最初跟着音乐弹,到后来弹唱自己改编的歌曲,即兴弹唱成为他的拿手绝活。他常常将自己录制好的即兴弹唱歌曲上传到网络,从此他有了“寂寞的钢琴王子”的美名。

2012年,李乾平再次被幸运眷顾——他一举击败6名音乐系大学毕业生,被特殊教育中心破格录取为专业教师。

“音乐就是我的眼睛,它让我找到了自己!”李乾平笑中含泪。

破茧

“你的盲态很重。”2013年,初识李乾平的一位朋友直言。

“是吗?”李乾平愣了,此时的他上QQ、玩微信,流行的一样不落下。

“你总是低着头,弯着腰,说话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厚厚眼镜片后的眼睛开始闪躲。

夜深人静,李乾平在被子里流泪了,“原来这么多年,我从没真正走出‘盲区!”

2012年8月,在古城阆中,一群人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

“你敢不敢在众人面前纵声歌唱?”朋友想解开李乾平的心结。

李乾平低下头,他的心一直躲在音乐的背后,“在舞台上,我只是在展现技巧,像机械的木偶”。

“迈不出这一步,你的歌就永远不会有人欣赏!”

“我试试……”看着周围熙来攘往的人群,李乾平涨红了脸却吐不出一个词。

“那我先来……”朋友抱起吉他。

歌毕,吉他递过来。

李乾平一闭眼,良久,弦动,歌出……就在此时,李乾平心上的厚壳露出缝隙。

2013年,李乾平怀抱音乐梦站上浙江卫视等舞台。

这么多年来,李乾平终于悟出一个道理:“风可以吹起一大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李乾平的梦,还在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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