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一字千金？谁的物权隐私？

郁华

在不久前结束的北京匡时2014年春拍上，周作人致郑子瑜的84通信札全部成交，共拍得758.43万元。几乎与此同时，在北京匡时的另外一场“吕斯百藏品专场”的拍卖中，一批徐悲鸿、傅抱石、吴作人等著名艺术家写给吕斯百的毛笔字信札均拍出很高的价格！

对于持续走高的手迹拍卖市场，一字千金并非妄言。但在业内专家看来，手迹拍卖其实是张阴阳脸。一面是持续走高，一面是深陷纠纷，手迹拍卖如何走出亚健康？

看起来很美

手迹拍卖频传捷报

今年春拍，北京匡时这两张亮眼的手迹成绩单，在内行看来似乎并不出人意料。

同样给市场信心的还有，在2014年西泠印社春季拍卖会上，中外名人手迹专场成交率高达90.76%，成交额达3834万元。其中康有为致陈三立信札诗稿以155.25万成交。

近年来名人手迹拍卖已经成为了艺术品市场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早在2009年，周恩来亲手批核的国务院批示手稿，就以48万元高价成交；而在2011年的沪上首场现代名人手迹专场拍卖会上，一件吴冠中先生为“文汇报笔会60年”手绘的藏书票原稿，从3.5万元起拍，经过多轮激烈的竞争，直至15万元才落槌；更不用提，在2013年中国嘉德的春拍上，鲁迅先生的一页手稿就拍出690万元。

相比于刚刚起步的国内手迹拍卖，国外的手迹拍卖更是蔚为大观。

以美国林肯总统最后一次演讲的手稿为例，2002年在美国就曾以308.6万美元拍出，创造了美国总统手稿资料的最高拍卖价格。还有在2005年7月，由马龙·白兰度亲手批注过的《教父》剧本，成交价也高达31.28万美元，并创下有史以来电影剧本拍卖的最高纪录。

不同于一般艺术品，信札、手稿等名人手迹，在观赏价值之外，还有重要的文献价值。某位作家的初稿和最终的成稿有何差异？某位名人在通信中透露了怎样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某项政策的出台，相关领导人有何意见？透过名人手迹揭开历史一角，成为不少藏家偏爱这一收藏门类的重要原因。

此外，随着电脑化办公的全面普及，人们用笔写信、创作的机会越来越少，甚至目前除了书画家已经很少有人用毛笔写字了，因此，以前各个历史阶段的手迹都将成为“绝笔”之作，其在未来的收藏意义不可小觑。而毛笔手迹价值高于硬笔手迹，又成为一般规律。

屡屡对簿公堂

来源难辨、物权权属不清晰成主因

然而，除去春光明媚的一面，转过脸，手迹拍卖也有其冷峻严酷的表情。出现在拍卖市场上的手迹多为信札、手稿，这便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物权、隐私权、知识产权等纠纷。

不久前，即将现身歌德拍卖的莫言小说《苍蝇·门牙》手稿被作家本人叫停；随后，贾平凹又公开声明，准备参加这场拍卖会的《西路上》手稿，并非其本人手迹，导致歌德不得不撤拍。

近年来，因手迹拍卖甚至对簿公堂的案件屡见不鲜。

早在2012年，周作人的长孙就曾起诉中国嘉德，就《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手稿的拍卖，要求确认无效，并返还手稿。法院则裁定该案因诉讼主体不对不予受理。

今年4月，广受关注的钱钟书书信手稿拍卖案终于尘埃落定。拍卖公司被判侵害著作权和隐私权，钱钟书遗孀杨绛获赔20万元。

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认为，手迹拍卖目前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领域。

手迹的来源是否为合法的正规渠道往往无法确认，或为当时作家投稿的编辑部流出，后在收废品处购得，或为赠予转赠，都直接影响到拍品的物权。“作者如果并未把物权转让给出版方，但委托方又是通过合法途径购得手稿，这就不好判断。”

其次，根据1992年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国家档案局发布了《出版社书稿档案管理办法》，“作品出版以后原稿（手迹）归作者所有，除双方合同约定者外，一般原稿保存二三年后，退还作者，并办理清退手续。原稿退还签收单应归档。”因为没退还造成的手稿外流发生严重后果，出版社需承担责任。虽然在实际操作中，大多数报刊杂志社、出版社，一般都不退还作者手稿，但持有者并不拥有所有权。

“而书信更为特殊，会涉及一些具体的人和事，也就不可避免涉及隐私问题。如果在拍卖事宜中涉及到对手迹内容的利用、开发，还需考虑是否侵占了作者的著作权。”陈少峰认为，厘不请这些权属问题，手迹拍卖将始终“遭遇”手迹所有人或其家属的问责。

如何破冰

不妨先征得所有人同意

在模糊地带中拖泥带水前行，手迹拍卖能走多远？

有业内人士总结道，作家手稿涉及两项权利——著作权及物权，著作权属作家，不依赖物权的转移而转移；物权，除当时双方有约定外一律归作家，若手稿出现丢失及未经允许就拍卖，出版社、报刊杂志应承担保管不善的责任。专家认为，在物权流转复杂的情况下，尽量与手迹所有人或其家属取得联系，是保证拍卖合法性的首要之举。

匡时拍卖对周作人致郑子瑜的84通信札的处理，似乎具有启发意义。早在征集到这批信札时，匡时就联系了周作人的后人，主动协商解决相关问题。拍卖前，匡时又邀请名人后人、学界专家、出版社等各方共同召开座谈会，共同讨论周作人的通信、日记、手稿等文献资料的整理、出版与研究。这样的举动让周作人的后人周吉宜觉得可以实现“多赢”，从而顺利地避开了纠纷。

此外，近年来手迹拍卖广受关注，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作家的手稿维权意识。有专家建议仍然坚持亲笔书写的作家，如果不想手稿外泄，可以在投稿时与出版社签订特别协议，或者自己保留底稿，只交予复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