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外二章)
2014-04-29郑立
郑立
一条大鱼生吞了一匹大马。
我的目光打结在血液的深处。
我惊诧的神思,迷蒙的雾水,恍若醉氧之鱼。
月亮湾、卧龙湾、神仙湾……圣水倒影一匹马,一头牛,一条鱼的轻叹。
这是北疆的心率,一半是自然,一半是魔幻。
婷婷白桦,青青杉影,郁郁柏颜,浅浅柔草,澄澄湖波……
操图佤语的蒙古人,乌梁海人,小木屋炊烟,乌苏啤酒,民谣吉他,梦忆星光,一只獒犬晃荡悠然的黑亮。
阳光透过树荫,砾石边花簇魔法般变幻,花叶蜻蜓,草上蝶舞,藤蔓婆娑,懵懂的心情点燃了五月。
我进入了我的仙境,不在神的后花园。
天,蓝光烁烁的眸帘。云翳,婴肤的白。
湖,蓝光粼粼的心语。水色,骨血的凉。
去观鱼亭,观渺渺天宇,淼淼湖心,邈邈山脊,隐隐雪线……我轻轻的一声喊,摇动了西天的云彩。
这是人类最后一片的净土?我的不实之思,非分之想,在一只小艇的浪花上翻卷。
那每一粒沙,每一根草都静坐进了湖边的梦境。
一朵蘑菇撑起了世界,毒,或无毒?一千三百七十四米的湖底,深,或不深?
大红鱼,垂钓我喀纳斯的眼睛。
天 池
博格达峰,如壁如削,衣袂流韵。
我的心,是一群白羊,在雪线下啃草。
我的思绪,是一只鹰,在澄澈的阳光中的盘雾。
我的目光,站在五月的枝梢,想摘一朵雪莲和取一块白圭玄璧,寻一匹五彩锦缎和说一段受伤的神话。
凌霞秀气,吹笙鼓簧。
日行三万里的八匹骏马,周穆王的马车碾断了三千年的风。马皮的鼓,马骨的槌,马鬃的拂尘,寒颤的绮窗,嘶啸的翘盼。
谁说天池是一池清梦?
雪峰之上的太阳似火,冰封一百年是爱,冰封一千年是怨,冰封一万年呢?
海枯石烂的一句风语,祝君长寿。
披肝露胆的一声呵念,愿君再来。
天梯没了,云杉老了,蟠桃迷路了……
还有思归的榆树,凝眉的杨树,与这一池地老天荒的美丽。
晨钟,暮鼓。一群闪动神光的彩蝶。
阿布拉的馕
小圆馕,茶杯口的托喀西。精细。脍炙。
窝窝馕,大手掌的告尔丹。厚实。绵软。
馕中之王,锅盖的艾曼克。蹦脆。凸纹。
埃特买克、阿尔曼、克特玛、西克曼……大肚子坛坑烤制的经典,粮食、水、火、盐凝聚的力量,“馕是信仰,无馕遭殃”的箴言,熠炫天山。
面粉、鸡蛋、牛奶、清油、食盐、芝麻……和面。揉面。抻面。擀面。烤,煎,烘……柯尔克孜的牛粪,哈萨克的木炭,维吾尔的无烟煤,都捧着这坚实的馕,这真实的粮食,这可靠的兄弟。
张骞,班超?鸠摩罗什,法显,唐玄奘?谁躲进《突厥语词典》?
一袋馕的智慧,漫漶在丝绸之路。
挂一个馕,虔心的招牌弥漫香味。
叶城的达尔曼.阿布拉,擦亮了乌鲁木齐2001年阿拉丁神灯。
面团、盐水、白芝麻、洋葱末和维吾尔古老的花纹,淡淡奶味,微微咸鲜,都以阿布拉的馕的名义,滋养对粮食和人类情感的贫血。
泛金的神光,一块一块掰下。齿边的麦香,嵌满白芝麻。是胡杨木炭烤制的千年不倒千年不腐的劲韧。
朴素的微笑。古典的幽香。
在我这细细的一嚼,大地之馕哺养脆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