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一角(组章)
2014-04-29蔡旭
蔡旭
给李平打电话
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我记住的只有这一个。
一个平凡的人,站我心中非凡的位置。
50年前就是我的偶像,一个最会讲话的人。
让一门写作课舌粲莲花,满室生香。
这天我的电话过去,师母把话筒递到床上。
回应的没有词句,只有“哦”“唔”几个单音。
一个最会讲话的人,现在却取消了说话的权利。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无词的歌用不着翻译。
50年间他说的许多话,一下子在我的耳旁响起。
我再也说不出话。电话线两头,只留下——
两颗心的呼吸。
大雨冲刷的大街
一场大雨,把大街冲洗得干干净净。
把斑马线的灰底白条冲洗得更加清醒。
冲走了大雨到来之前,闪电一般划破长空的一声尖叫。
冲走了曾与灰底白条混为一谈的一滩鲜红。
冲走了受难者的身影及围观的一圈怜悯与叹惜。
连那辆横行霸道的肇事车作恶及逃逸的的痕迹,也一起冲得无踪无影了。
一场大雨过后,大街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过去了。横冲直撞的车流,照样骑在斑马线上擦肩而过。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目击了这一幕的行道树,默默肃立。
叶子上盛不住的泪水,不断地,滴落下来。
擦肩而过
一位老人,把他古稀之龄与脱下的运动衣一起,捆在腰间。
大汗淋漓走在街边公园里,走在晚饭前的黄昏六点钟。
绕着青春的树丛与鲜艳的花朵,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追赶着时间,比时针走得还要准确。
脚步轻盈,像一片秋叶飘过。虽已近枯黄,仍迎风飘转。
每当这时候我从公园街边走过,都跟他不期而遇。
面对比我大了半轮的他,我却比他大了半轮。
真想跟着他,一起疾走,一起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可是我总是擦肩而过。
一群群急着回家的中年与青年,迎面或身后走来,也擦肩而过。
好像要积累到他这样的年轮,才需要追赶时间。
才知道要追赶时间。
失控的灯
一盏声控灯守住了楼梯口。以前它很灵敏,一听到动静就亮了。
而这天,他连喊几声它都不动。
拍手也不亮。跺脚也不亮。
他是习惯了指手划脚的人。不听指挥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
它也太灵敏了吧?
它是灯,又不是人。
就不明白,它怎么也探到了信息——
昨天,他退了。
偶遇一盏萤火虫
是谁提着一盏灯,划过了我的惊喜。
划过山村之夜的寂静。划过若隐若现远山的暗影,若有若无山溪的歌吟,若即若离草丛的清香。
划过看不见摸不着的风,还有无处不在的空气。
划过我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回归童年。
我曾惊诧于一些青年,甚至中年,竟说从未见过萤火虫。
更不要说城里的儿童了。
就连我,与这位童年的小朋友也已失散多年。
可惜,没有夜晚的城市不会有它的飞翔,许多乡村也见不到它的灯影了。
这种提灯夜行的小精灵,只选择植被繁茂、水源洁净、空气清新的環境安身。
它奉行浪漫主义,只栖居于诗情画意。
这一晚,我们久别重逢。
我看见它提着一盏灯,照亮了一座美丽乡村的标签,照亮一些放心食品的鉴定。
照亮了生态文明的一种可能。
是的,萤火虫已离我们越来越远。
还好,我遇到了偶尔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