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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当代雕塑的民族化问题

2014-04-29于子叶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4年3期
关键词:中国化中国

摘要:中国传统雕塑最大的特点在于“得意忘形(象)”的意向性表达,或者说我们与西方传统雕塑最大的区别可以用前者为写意而后者为写实来概括。中国传统雕塑这种意象性表达的背后实则是深刻的东方审美思想与艺术精神。

关键词:中国 现当代雕塑 中国化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中国经济有了长足发展,“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已经遍布全球,我们通过产品的输出与世界对话,我们的文化也正迈上世界文化的舞台与西方、与世界对话。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大环境下,我们的文化与艺术却不应该一体化、趋同化,而应该发扬民族特色,在差异性中体现自身价值。如同现在中国企业明确了要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变一样,在提高我们的文化软实力的同时,我们也要明确,传承民族文化精髓、延续中国文化基因才是发展中国特色先进文化的基础。

艺术的价值在于鲜明的个性与不可复制性。中国现代艺术家的个性化应当是在大的民族化、民族性语境下的个性化。如果我们仅仅追求个人的小个性,而忽略了宏观的民族化与民族性,那我们未来的艺术只会与西方趋同,跟在西方的脚步后面,走人家走过的路,做人家做过的东西,当作品放到国际舞台时,其价值将会大打折扣。若如此发展,我们的艺术在未来将永远无法与西方艺术平等对话,也将无法完成自己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中国梦”。

中国雕塑艺术的发展过程是20世纪初引入法国雕塑教学体系,随后学习苏联写实主义,改革开放后学习西方的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至今。中国现代雕塑体系的构建一直都有问题,所以认识并继承与发扬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立足民族化而发展具有中国传统艺术精髓的现代雕塑学科是摆在我们每一个雕塑实践者面前急需认识与面对的问题。

中国传统艺术在世界独树一帜,中国畫的独特性与价值已经在国际上得到了认可与关注,但对于同样历史悠久、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精神与人文理想的古代造像艺术,不论是地位的认可还是关注度,国内外学者对其精神内涵和艺术价值的认识与挖掘显然是不够的。我们要发展雕塑的民族化,首要任务就是要正确地认识与发掘中国传统雕塑中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现在有些看法认为,中国的传统雕塑因为缺乏解剖知识而存在形体比例扭曲、体量感不突出、表现力弱等问题,认为将来中国雕塑的发展方向要中西结合、中体西用,即用中国的艺术精神结合西方的写实技巧。且先不说怎样结合的问题,这种对中国传统雕塑的认识就好比说中国的山水画是地理志一样,是大大的误读。

中国传统雕塑最大的特点在于“得意忘形(象)”的意向性表达,或者说我们与西方传统雕塑最大的区别可以用前者为写意而后者为写实来概括。中国传统雕塑这种意象性表达的背后实则是深刻的东方审美思想与艺术精神。传神是中国古代艺术的基本要求,中国艺术从汉以前就开始探讨“形”与“神”之间的关系,初期由于受儒家思想影响认为形重于神,但至汉这种现象就发生了变化,其根源在于对人由形而及神的由外而内的认识变为了直接对人内在神气的重视。庄子曾说过“得意而忘言”。王弼首先将其带入到艺术领域而发展为“得意忘象”,“言”与“象”指语言文字或是物之形体,同样都是为确定有形的东西,即道家所说的“有”;而“意”则是一种抽象无形的存在,即“无”。因而,只有通过“忘言”“忘象”才能达到“意”的无形领域,自此中国艺术开始表现出重写神而轻写形。

但要表现“意”则必须通过艺术家所造之“象”来表达,而中国艺术之神妙在于既是要超出对象形体的束缚达到“忘”,却又不完全摒弃形体,而是以形写神,在追求表达对象不同的天性与本质的同时达到形神兼备。中国古代画论谢赫六法中的“传移模写”即“传神移情模真写实”,实可视为是中国艺术对“形”“神”关系的最佳表达——传神即所描绘对象之本质精神,移情是以艺术家个人之感情灌注、移进对象之中,使艺术表达既系于物又系于情而物我同一;模真写实即表达形体的真性而达到应物象形,可理解为创作中对形体的重视来用“象”以“应物”。这种对个人与对象关系的认识是我们应该继承的,也是艺术中极高之境界。

西方艺术主要是对艺术家与描绘对象两者关系的思考,而中国传统艺术与西方的根本差别在于古人将领悟到的自然之道、对象、人三位一体的深刻思考。从表面看,中国雕塑的意象性是对艺术家对于个人与对象关系认识的结果,但对传统造像的理解绝不能仅停在表面对形态“似”与“不似”的分析,我们需认识古人在艺术中对于“象”更深层次的探讨——“象”与“自然”。“自然”一直是中国哲学特别是美学中一个极重要的概念。中国人自《易经》始便对变幻不定又无拘无束的永恒的自然极为崇尚,将世界作天、地、人三位一体地本质思考,并将人自己的象征融合到自然天地之中,在艺术中追求轻松自然、毫不做作、自然而然、大巧若拙、浑然天成。《道德经》讲“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说自然决定道,而世界万物都是道的实际体现,所以又可以认为万物即是道本身。中国传统艺术中所表现的事物,上至天地河川,下至鸟兽鱼虫实际上都是为了表现自然中守恒不变的自然之大道,或者说是道的内在本质——“妙”。

在中国传统雕塑中,画塑一体、线面结合、铁线描式的衣纹处理、塑像在某些部分体量和真实相比的压缩、意象的表达与观察以及传统雕塑构图法等都是传统雕塑的特点,在这些表征的背后都包含了对于自然的领悟和象征。如造像的形体从各个角度看要“通”,不能“滞”,因为雕塑的形体代表了“气”和“道”,组成它的各部分要表达一个完整的“道”的概念;人物身上的衣服等外物不能妨碍形体“通”的表达,所以体量上进行压缩做得很薄,以凸显人物本身的轮廓;衣纹被做成一道道舒缓、韵律般的样子穿插于造像表面,韵律感的线条使造像更富灵动韵律,身体像山而衣纹像是自然流于山谷的溪流使山灵动,其疏密间隔也非随意而成而是符合自然气韵之道,但它又显示为浮雕式的、如刀刻般凸起的锐角,鸟羽般排列,为雕塑又增添了一丝紧迫感。

自然与象的关系还以另一种变为轮廓的方式体现在中国的佛教造像中。佛祖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包括“臂如象鼻”“身如雄狮”等,这实际上是将自然界中所有被认为美的东西全部加在一起而组成了人们心中最完美的佛祖形象,亦可以说佛像的形体及轮廓就是无数美的叠加。佛祖的形象是人类的智慧与向往美好诉求中,亲近自然、感悟自然、发现自然,最终集自然之美之大成的传统造像艺术典范。在继承传统中除了对艺术形式的研究,对于古人在造像中对自然、道的表达与追求是我们最应该体会与研究、继承的。

除了需要认清传统雕塑的价值,在未来中国特色的雕塑学科建设中,还需要对原有教学体系进行调整,研发一套与中国民族文化精髓及传统雕塑相衔接的教学体系。中国的现代雕塑学科建立以前,传统雕塑一直处于自生自灭的民间作坊与师承状态,虽然其历史悠久、成就卓越,可惜只有少数秘传与口诀,一直未能“技进于道”,上升到理论层面。传统雕塑自始至终就没有一套公开公认的教学方法与体系。在中国现今的雕塑教学体系中,自我们引入法式、苏式等西式教学方法至今,雕塑学科体系与传统雕塑文化出现了断档,对传统雕塑教学方法的研发探索一直被搁置,没有建立起来。教学体系关系着人才的培养,中国现当代雕塑的西化现象并非艺術家个人所致,而是和教学体系中知识结构的指引方向密切相关。而如何创建一套既体现传统雕塑精髓又可切实应用于现代教学的方法,则需要集众多中国雕塑家的智慧与实践之所得于一体。如此则未来的中国才会拥有更多兼备民族文化根基的雕塑人才。

传统艺术精神如何与现代的个人情感、个人经验结合也是我们要思考和解决的。现今的艺术更加关注艺术家个人情感与个人经验的表达,如何使两者更好地结合是需要在实践中探讨的。我们应当注意到,许多当今的雕塑作品着力表达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变化,通过反讽、颠覆、解构、挪用等方式,消解了传统价值,这些当代表达不仅在中国,在世界范围内来看也是流行的、风光的,它代表了对于当代精神与某些现状的批判态度。对于当今时代而言,仅有批判的态度是不够的,我们的当代艺术需要建立新的价值体系,因为仅一般的批判则很难对精神文化注入建设性的内容。我们的当代雕塑在关注现今社会问题的同时,更应该弘扬真善美,促进公民积极健康的人格精神培养,在构建当代精神价值方面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这应该是我们每一位当代雕塑实践者所义不容辞的。从这方面而言,牢记传统艺术中古人如静水、如稚子的创作状态与态度的教诲,找寻无我虚静的状态,回归内心的纯真,是我们在这个浮躁喧哗的时代真正沉下心做艺术所需要领会的。

中国特色的现代雕塑文化创立不可能一蹴而就,中国乃几千年文明的古国,中国传统艺术有着极高的成就,而成就越高继承越难,创新更难。但相信经过中国雕塑家的追寻与实践,我们的现当代雕塑艺术终会在民族化的道路上从继承到发展最后入化境,做出既属于中国的、又属于时代的艺术品,用新的中国气派与中国神韵与世界对话。

作者简介:

于子叶,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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