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多美

秦文君

她是一家小杂货店的店主，店里出售一些糖果之类的小东西。她老是端坐在那里，笑着招呼客人。闲下来时，就用丝线编织些小饰物，挂在店里出售。最初，我是被她编的一个精巧的淡绿色笔袋吸引的。

“今天真走运啊，”她说，“春光多美！”她的赞叹是那么由衷。

“这笔袋就像春天的颜色。”我说。

“真走运，”她说，“遇到了一个知道我心思的人。”

我买下了笔袋，也牢牢地记住了这位制作者和她那句“真走运啊”。

一次，我在她店里买了个发网，说去爬黄山时，用它来盘头发。于是，她拜托我回来时给她带一张山上风景的照片。她又说：“真走运啊！”像是恭喜我，又像在说她分享了这个“走运”。回来后，我如约前去把照片带给她，还怂恿她，哪天请人照看一下店，亲自去爬黄山。

“是啊！”她笑笑说，“我梦到过。”

后来，我搬了住处，好久没去她的店。有一天，我忽然想念起她来，便匆匆赶去。可是，店虽没关掉，但换了店主。我问起她来，新店主说，她去世了。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她倒下时，许多人去抬她，她还睁开眼，说：“谢谢，我真走运。”

我怔了许久，问：“那你知道，她去世前去爬了黄山吗？”

店主正忙着做生意，这时突然停下，说：“爬山？不会吧？”

我这才知道，她是个下肢瘫痪的女子，坐在轮椅上看管小店。而我，由于她阳光一样的微笑，从没注意到她的残缺。

（月月鸟摘自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活着的一万零一条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