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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的生态科技观及对其环保意识的影响——来自上海市的调查

2014-04-24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认同度人类科技

邓 蕾

(上海师范大学,中国 上海 200083)

生态文明建设离不开科学技术的强有力支撑。但科学技术具有双重性:一方面,现代科技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取得了巨大成就;另一方面,传统科技观过于强调自然资源的无限性和人类对自然环境控制、管理的权力和能力,追求私有产权以及无限制的工业增长,导致人类对环境资源过度开发和破坏,加剧了社会与环境的对立。因而,科技创新虽然仍是当代社会发展最重要的动力和决定因素,但前提必须是科技观念、思维方式等的革新。[1]科技的创新与应用要走向符合生态化的发展,要以生态保护和生态建设为目标,要不断解决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发展之间的矛盾,那前提必须是确立生态科技观;只有这样,建立起来的科技和科技产业才是同时具有可持续发展意义和生态伦理意义的第一生产力,才能实现科技的生态价值。[2]

大学生作为当代青年中层次与素质较高的群体,作为国家未来发展的希望,他们的科技观念将对我国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顺利实施产生重要影响。从既有文献来看,在经验数据基础上、系统探讨大学生生态科技观的调研报告很少;鉴于此,本文拟采用“上海青年发展状况调查(2013年)”的资料来统计描述和把握大学生的科技观念及对其环境保护意识的影响。①

一、上海大学生的生态科技观

(一)生态科技观的测量:对NEP量表的借鉴

生态科技观的本质是重新思考人类与自然之间、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把从世界整体分离出去的科学技术,重新放回“人-社会-自然”有机整体中,将生态原则渗透到科技发展的目标、方法和性质之中。[3]这与美国环境社会学家 Catton(卡顿)和Dunlap(邓拉普)提出的“新环境范式”(New Environmental Paradigm,以下简称NEP)不谋而合。NEP强调环境因素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和制约:[4]第一,社会生活是由许多相互依存的生物群落构成的,人类只是众多物种中的一种;第二,复杂的因果关系及自然之网中的复杂反馈,常常使有目的的社会行动产生预料不到的后果;第三,世界是有限度的,因此,经济增长、社会进步以及其他社会现象,都存在自然的和生物学上的潜在限制。②

在此基础上,Catton和Dunlap创设了包括15项问题在内的NEP量表,涵盖了公众生态观念的5个重要维度——对人类中心主义、人类例外论、自然平衡、增长极限和生态环境危机的看法。[5]这一量表于2003年被学者引入国内、并根据本土情况进行了调整,删除了分辨力系数较低的项目;检测证明,修订后的量表在中国使用具有可接受的信度和效度。[6]鉴于此,“上海青年发展状况调查(2013年)”在测量青少年生态科技观时参照了修订后的NEP量表,并结合上海的实际状况作了微调,形成了包括9项问题在内的生态科技观量表(详见表1)。

表1 大学生生态科技观量表

数据分析时,我们把9个项目的值相加,构成一个青少年生态科技观念认同度的连续变量,分值在9分到45分之间;为统计方便,又将其转化为百分制计分,最低分0分,最高分100分。结果显示,上海大学生生态科技观认同度均值为77.41分,标准差为10.767;其中,60 分以下者占6.3%,60—70 分者占18.9%,70—80分者占31.9%,80—90 分者占28.3%,90分以上者占14.7%。从数据来看,绝对分值处于中等偏上水平,认同度得分集中在70-80分数段;将在职青年作为参照组,与大学生数据作比较研究,发现:在职青年的认同度均值为79.29,标准差为13.250;得分集中在80-90分数段(32.2%)、90分以上者达23.0%;即整体上在职青年对生态科技观的认同强于在校大学生。

(二)大学生生态科技观的多维度分析

为进一步了解大学生生态科技观的特征,我们从具体维度展开了分析。大学生对“动植物与人类有着一样的生存权”的认同度相当高、比例达到了89%(包括“比较同意”和“非常同意”),对人类例外论的认同度很低、比例仅为3.4%(包括“不太同意”和“很不同意”),说明大学生对人类在自然界中地位和能力的反思已相当深刻。不过,当被问及人类是否可以为满足自身需要而改变自然时,持环境中心主义倾向的大学生下降至54.1%,持人类中心主义倾向的升至28.3%,另有17.6%的青少年在这一点上态度不确定(详见表2)。

表2 上海大学生和在职青年对人类中心主义和例外论的看法(%)

在关于自然平衡的问题上,大学生普遍对人类破坏自然会带来灾难性后果这点有较清醒认知(比例为82.4%);69.7%的人认识到了自然平衡的脆弱性,77.3%的人反对“自然界的自我平衡能力足够强,完全可以应付关于工业社会的冲击”这样的观点。然而,当被问及自然资源是否有限时,仅有29.7%的大学生认识到了增长的极限、看到了地球空间和资源的有限性,而48.9%的大学生认为“人类只要知道如何开发,自然资源就是充足的”(详见表3)。

表3 上海大学生和在职青年对自然平衡和增长极限的看法(%)

可见,大学生的科技观中既包含了生态文明价值取向,又保留着传统的科技思维方式。这从其对生态环境危机的认知上也能反映出来(详见表4):有82.2%的被访者看到了“人类目前正在滥用、破坏环境”,但有32.9%的大学生质疑“生态危机”的全球性和全面性。

表4 上海大学生和在职青年对生态环境危机的看法(%)

在职青年与大学生在五个生态科技观维度上的分布趋势大体相同,但同时呈现出统计学意义上的明显区别,如表2、3、4所示,卡方检验结果除了“在自然界万物享有平等的生存权”这一指标上没有显现出区别外,其余各项指标的显著性P值均小于0.01。仔细比较两类青年的数据会发现,大学生的倾向和态度较多集中在“比较同意”或“不太同意”这类相对保守的选项上,而在职青年的选择要旗帜鲜明得多。

总的说来,大学生的科技观尚处于由传统科技观向生态科技观转变的过程之中。科技观念是环境意识的内核,影响人们的环保态度和参与行为等。在具有过渡阶段特征的科技观影响下,大学生关于环保政策的态度如何?环保责任感怎么样?这对把握其生态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二、生态科技观与环境保护策略的确立

(一)对环保政策的支持:在国家话语和主体意识之间

从调研数据来看,大学生在宏观的政策选择上有普遍的环保倾向:有88.7%的人赞成将如资源消耗数据、污染物排放数据等生态指标纳入到政府的社会经济统计系统中;当请被访者设想其“所在的行政区在‘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之间面临选择时,自己更倾向于支持哪种政治主张”时,77.5%的人选择的是“保护环境”,另有13.4%的人表示说不清,9.1%的被访者选择了“发展经济”。生态科技观认同度的影响在此并不显著。

这一结果可能与环境危机凸显,特别是党和政府治国理念的转变相关。中国的环境问题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环境问题从表象上看都是由于工业化和城市化引起的,但改革中的国家体制及其内部矛盾和国家、市场与“社会”之间的失调才是我国环境危机持续恶化并陷入治理困境的重要渊薮。新中国成立60多年来,在世界结构的多重压力下,我国的发展战略始终在不同程度上受到“追赶”思维的支配。改革开放以来,“优先发展经济”更是成为中央和地方的战略决策和切实追求。诚然,经济体制改革最大限度地释放了增长潜力和能量,迅猛推进的市场化进程迅速打破了地域壁垒,让我国用30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发达国家上百年走过的路程。但这种时空压缩的发展路径导致了人口、资源与环境之间的关系高度尖锐化,而经济、政治和社会三者之间发展不均衡的“未预期后果”——市场逐渐“脱嵌”于社会——播下两极分化、环境衰退、矛盾加剧等各种恶果。[7]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态问题是被政策话语、市场话语和社会话语“遗忘的角落”。近年来,诸如沙尘暴、雾霾、毒物污染等生态危机不断加剧,旨在遏制环境恶化对人类健康与福利的严重危害的集体行动不断增多,给政治、经济、社会等造成结构性压力,环境问题逐渐从“后台”走向了“前台”,“科学发展观”、“生态文明”、“循环经济”、“低碳经济”等话语开始调整和重塑着国家的发展理念。[8]从调研数据来看,我党站在民族永续发展的高度、对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严重生态问题的理性反思、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认识的深化和升华,是受到大学生认可和拥护的。

但是,我们不能轻视文化惯性在具体实践领域中对人们选择的影响。例如,请被访者“假设在这样一个工厂工作,经济效益很好,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纳税也多,能提高当地居民的社会福利,但是它所产生的废水污染了下游其他地区的水源,现在政府要关闭这家工厂”,问被访者是否赞成这一做法,得出结果如下:59.8%的人赞成政府的做法,24.7%的人选择说不清,15.7%的人不赞成。即大学生在知识层面上普遍能做到保护环境、可持续发展,但在现实情景中,不少人却犹豫不决甚至在行动选择上滑向了反面。其实,“资本逻辑”、“经济至上”的理念不仅会让政府、企业等集体、组织陷入到单一向度的发展思路中;“发展主义”的规训、“消费主义”的诱惑,同样会使“优先发展经济”的观念成为公众的自觉追求,因而,在面对触及经济利益的环保政策时,有的大学生会表现出不应有的冷漠和拒斥。

此时,生态科技观的影响力凸显了出来。当我们把大学生的生态科技观连续变量的分类值作为自变量、政策选择结果作为因变量作卡方检验,得到的显著性 P<0.01(P=0.000),说明生态科技观认同度的不同、政策选择结果就不同(详见表5):在具体的情境中,认同度得分越高的大学生在保护环境与发展经济之间坚定的选择保护环境的比例越高;而科技观念中越倾向于传统思维的大学生选择保住工厂、发展经济的比例越大。可见,要想实现科技思维方式、组织方式、生活方式等的真正转变,“生态文明”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国家的话语体系、人们的符号认知上,而要让这些“口号”、“标语”等进入到大学生主体的意识层面、观念领域,这样,环保行为才可能成为自觉。

表5 不同的生态科技观认同度与大学生政策支持的交叉分析表(%)

(二)环保责任感:在社会与个人之间

为测量大学生的对环保的贡献意愿、环保责任感,我们专门设置了一组问题。事实上,在环境污染问题面前各方主体都应承担相应职责:企业作为现代经济社会的基本细胞,是经济快速发展的主体,同时也是造成环境问题的重要“元凶”,城市环境污染问题的产生在很大程度上与企业尤其是工业为主导的企业经营行为有着密切的关系,因而企业对环境问题具有更为直接的影响力,它应当在解决环境问题过程中发挥主导作用。[9]而在风险社会背景下,政府也必然需要拓展其环保责任,从时间维度上讲,为保证环境权的代际公平,政府不仅要对当代人负责,而且还须延伸至后代人;从空间维度上讲,科技进步使人类活动的范围扩大,环境外部性促使环保范围随之扩大,企业无法独立承担集体消费,政府环保责任必须在空间上一步步拓展;另外,当发生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环境事件,追求企业责任同时还要追究环境管理部门的行政责任,且需要由多个行政主体来共同承担。[10]不过,在企业和政府之外,每个公民都应承担各自的主体责任,排开公民与企业发展、政府运行之间的密切关系外,单从城市污染的三大污染源——空气污染、水污染、生活垃圾污染等制造者责任上讲,日常生活中的环保责任担当意义显得更加重大。环境保护是一项系统工程,每一个公民都应清楚社会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明确自己身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然而,如表6所示,在面临承担具体的增税、出钱等环保责任时,大学生的主体意识相当模糊,在普遍强调政府、企业等的环保义务的同时,对自身的义务边界却处于不确定的认知状态。不过,通过卡方检验发现,大学生在生态科技观念认同度上的差异对各项指标均存在统计学上的显著影响,越倾向于生态科技观的青年环境贡献意愿越强,越倾向于传统科技观念的青年越可能在为环境保护“买单”时选择减小自身义务、增加其他环保主体的责任。这再次说明科技观念转变对行为策略选择的重要性。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当我们以在职青年为参照组比较两类青年数据时会发现:二者在统计上存在显著差异,虽然大学生和在职青年的环保责任意识都不强,但相较之下,前者责任感强于后者(详见表6)。

表6 不同类型青年在环保贡献意愿上的不同(%)

三、讨论

本研究在数据阅读的基础上,重点关注了大学生的科技观及对其环保意识的影响,发现:大学生的生态科技观认同度总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大部分人的科技观中包含了新型的生态文明价值取向,但仍持有传统的科技思维方式,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之间存在矛盾和张力;而生态科技观的确立,对于大学生具体的环保意识有显著影响,生态科技观认同度得分越高的大学生坚定的支持环境保护政策的比例越高、环境保护责任感越强。可见,树立和增强大学生的生态科技观对提高环保意识、推行可持续发展战略、实现生态文明建设目标具有重要意义。

通过与在职青年的比较可进一步发现大学生生态科技观和环保意识的特征:大学生对生态科技观的认同度低于在职青年,但他们的环保责任感、对环保的贡献意愿强于在职青年。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背离,须要纳入文化程度、收入程度、政治倾向等其他变量来考虑,但总体说来,这与日常生活中的环境体验有关:和噪音污染、空气污染、粉尘污染等环境问题的现实接触推动在职青年对科技二重性的反思,而大学社区对环境问题的封闭效应、大学课程对环境信息的屏蔽作用等使大学生对科技和生态的认识大多停留在符号层面,因缺乏直观、深切的感受而难以在观念层面固化。

可能正是基于大学生和大学教育的特点,美国32%的学校设立了专门的环境研究机构,13%的高校要求所有学生必修环境教育类课程;而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就在中小学中开展环境教育,并把环境教育作为终生学习的基础,认为环境保护是所有人不可回避的问题。[11]目前在中国由于各方面原因,把生态教育作为大学的通识教育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认为目前在大学阶段通过各种方式和途径贯彻环境教育是必要且急迫的。例如,可以开设环境保护类的选修课程,让大学生通过课程学习对环境问题及其保护有一个系统的认知;在德育课程和思想教育课程中渗透环境保护教育,使大家意识到环境保护是一种责任和义务,履行环境保护是一种荣誉和美德;另外,还可以建立环境保护社团,通过定期开展知识讲座、环保竞赛、环保普及等活动,使生态科技观、环保理念深入人心。可以相信,接受生态科技观的年轻人越多,环境状况改善的前景就越好!

注释:

①2013年的调查通过多阶段定比分层的方式完成抽样,共发放问卷4500份,借助共青团的渠道和资源向在校学生发放问卷850份,其中在校大学生480份、在职青年3200份、社区青少年450份,最终回收4209份,在校大学生477份,总体有效回收率93.5%。将样本与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上海三类青少年(8:37:5)的特征比对,兼顾研究实际需要,可知样本基本上具有代表性,数据就本研究而言比较理想。

②与生态科技观的环境中心主义倾向不同,传统的科技观实质上是秉持人类中心主义的:第一,人类不同于其他动物,它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有文化;第二,文化的发展与变迁是无限的,文化的变迁相对于生物特征的变化更为迅速;第三,因此,人群的差异是由有文化的社会引起的,并非从来就有,而且这种差异可以通过社会加以改变,甚至被消除;第四,文化的积累意味着进步可以无限制继续下去,并使所有的社会问题(包括环境问题)最终可以得到解决。来源同上。

[1]吉登斯(田禾 译).现代性的后果[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

[2][3]杜宇.建立有利于生态文明建设的生态科技[J].北方经济,2009,(1).

[4]吕涛.环境社会学研究综述[J].社会学研究,2004,(4).

[5][6]洪大用.环境关心的测量:NEP量表在中国的应用评估[J].社会,2006,(5).

[7][8]包智明,陈占江.中国经验的环境之维:向度及其限度——对中国环境社会学研究的回顾与反思[J].社会学研究,2011,(6).

[9]赵际红.城市化进程中的企业环保责任[J].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2013,(4).

[10]郑艺群.论政府环保责任之拓展[A].2009年全国环境资源法学研讨会论文集[C].2009.

[11]许志刚,周岩,刘智敏.大学生环境保护意识教育研究初探[J].大学教育,2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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