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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工作品:《一棵树》以及其他

2014-04-22许晟

投资与理财 2014年8期
关键词:雪国倒计时银河

许晟

好几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常常要坐长途飞机。朋友见我旅途劳累,有点厌倦奔波的意思,就推荐我看川端康成的《雪国》,还半开玩笑地说,看完,我就会永远对旅行抱着期待了。我认真地看了,小说最后写道:“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倾泻了下来。”

后来,我看见郭工的《倒计时》那件作品,就想起了这句话。并不是作品的外形与银河相似,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的痛感。

再后来,每次我去他的工作室拜访,都会看见《倒计时》放在进门的右手边。我坐在工作室另一头的沙发上,总觉得那里有一条银河,随时会倾泻下来。去年冬天,在旅行的路上,我又重新看了一遍《雪国》,发现更加喜欢了,也许是我变老了一点,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和郭工聊聊它。他好像不喜欢日本文学,但我很好奇他有多在乎那种细腻的情感,因为他的作品里总是有,但从没被刻意地表现过。

沙拉·凯恩根据希腊神话改编了一部剧本,叫做《费拉的爱(Phaedra's Love)》。最后一幕是男主角被当作囚犯开膛破肚,即将死去。他看见秃鹰已经降落在自己身边等待着,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要是这样的时刻再多一些就好了。” 我最早看到这剧本的时候,就在想,男主角到底是用怎样的语气、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很考验演员和导演的功力,可以说得很诚恳,就像死前的沉思;也可以说得轻佻,用玩世不恭的态度迎接死亡。

后来,正好我在翻译这部剧本的时候,在北京看到了郭工的《一棵树》那件作品。那棵树像是在朝死亡敞开自己,而那竟然是个如此美妙的场景,生命的内核被展开,永恒在那一刻凝固了。于是我确定,男主角的语气应该是陶醉而满足的。

郭工完成了用木头做的“钢筋肖像”之后,我为这件作品写了一小段介绍,大概说了些物的质感,还有自然形态什么的。写完之后,我看着那件如此干净的作品,实在觉得靠所谓“理论”去编织作品的意义,无论如何都是苍白的。在当代艺术界,人们总是容易陷入一种很深的幻觉里,真心实意地觉得作品一定要具备“学术性”才是有意义的,而学术的界定方式就是有多少让人似懂非懂的“术语”。那种不拖泥带水的感受力才是最重要的,去掉所有的多余,最后留下简练而硬朗的部分,而这部分才能具备真正的轻盈。他的“心光”就是如此:在刀片一样的光线里,云气翩翩起舞。

这种舞蹈是汉代线条那种舞蹈,不是洛可可那种舞蹈。就像养花,如果瓶里有水,只不过是晚几天枯萎而已,花瓣最后会又重又湿地耸拉着;如果不放水,花瓣掉下来的时候就是干枯的,躺在桌子上,风一吹就飞起来,那样的落花才是完整的。实际上,古代的飘逸线条大抵都在北方干燥有风的环境里造就。郭工的老家在山西,他说话的口音带着风沙的气息,我想这也许是他骨子里灵感的源头。

不久前,我和几个朋友在云冈石窟拍照片的时候,正好赶上北方下大雪,整个世界一片白色,大雪把山林多余的轮廓全都去掉了。于是,整个石窟的时空也像是被剪辑过,从它们被建造的时候到今天,所有的时代被压缩在一起,变成一个静止的画面。那些佛像反而摆脱了静态的束缚,几乎是正在绽露微笑。北魏的佛像大多清秀而飘逸,而且仿佛带着凡心,至少对凡间的悲喜是非常了解的,才会有那样神秘而妩媚的微笑。它们也是在北方风雪的滋养下诞生的,用最浪漫的方式,为一个尚武而自信的帝国提供信仰的线索。成败,死生,悲喜,都被它们的笑容所安慰,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那天,在茫茫白雪里,我又想起了郭工远在千里之外的作品。我觉得他也是理解那种美丽的。本想给他打个电话,描述周围的景色,又觉得那样太多余了。他的心里一定有无数关于雪景的记忆,以及如雪一般洁净的新风景。

本文作者系青年艺术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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