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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诚信文化建设面临的困境与反思

2014-04-18

关键词:诚信信用建设

陈 红 霞

(福建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2)

随着社会日益严重的诚信缺失现象,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建设和谐文化,“增强全社会诚信守信意识”[1];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强调加强文化建设,“把诚信建设摆在突出位置”[2];党的十八大明确要求“深入开展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教育和治理,加强政务诚信、商务诚信、社会诚信和司法公信建设”[3]。在此背景下社会诚信文化建设的重要性、必要性、紧迫性不言而喻。社会诚信文化是社会诚信建设的灵魂,社会诚信是社会诚信文化熏陶的结果。社会诚信文化包括硬件设施、外在器物等物质文化,诚信理念、理论等精神文化,法律、对失信惩罚机制等制度文化,三者有机结合形成诚信文化的复杂整体[4]。目前对政务、商务、司法领域的诚信文化建设研究颇为活跃,而狭义上的社会领域里的诚信文化建设理论研究重视不足。本文拟就此进行探讨,以期对社会诚信文化建设有所裨益。

一、当前社会诚信文化建设面临的困境

目前各地区、各行业积极开展诚信文化建设活动,如企业诚信文化建设、学校诚信文化建设、医院诚信文化建设、城市社区诚信文化建设、新农村诚信文化建设等,进一步坚定了社会大众对诚信需求的信念。然而社会诚信文化建设的路还很漫长。

(一)传统诚信文化引导乏力

中国传统文化中,诚实守信被视为社会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道义原则。但随着中国迅速向现代化转向,传统诚信文化对社会行为的回应和解说乏力。具体表现在:一边对失信、败德的恶性事件严厉声讨和谴责,另一边却以自己行为的“身不由己”而心安理得;一边对自己做人、做事的诚实确信不疑,另一边却又难以相信他人的诚意;一边是对社会诚信充满怀疑而疏离,另一边又呼唤诚信回归。这样的矛盾,凸显出这个时代的诚信之惑。此外,传统的诚信伦理难以理解为什么搀扶摔倒老人的好心人反被判承担赔偿责任?诚实守信的老实人为什么总吃亏;而失信者理直气壮,守信者反成“犯傻”“另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为什么变得那么难?很明显,未经转换的传统诚信文化,在当代语境中遭遇了失语症危机。

(二)失信文化强势蔓延

没有一个社会是百分百的诚信,诚信正文化(守信文化)与诚信负文化(失信文化)依附共存,在一个守信成为主流的环境里,诚信正文化占据优势,反之,失信占据上风。如今,学历学术造假、考试作弊、假球黑哨、慈善组织运作不透明、医闹、媒体假新闻等丑闻层出不穷,公众一次次感觉通往诚信的大门越来越窄。社会负面新闻产生的晕轮效应,让人们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大家不讲诚信,为什么我不可以?趋利心理和“比坏”心理助长失信现象传染,并演绎成失信文化。失信文化的强势蔓延态势对社会诚信文化建设所传递的诚信正文化构成强大压力场。

(三)参与者积极性冷热不均

目前诚信文化建设参与各方反应不一,呈现出“冷热不均”的态势。(1)上层部门、教育机构,媒体宣传热情高涨,而社会基层、普通民众参与度不高,诚信文化建设变成自上而下的单向创建,形成了“上热下冷”的情形。(2)学术界、理论界紧密跟进中央政策,把脉现实诚信缺失危机,开展诚信文化及诚信建设相关理论研究,做出很大贡献,而建设过程中的执行层面被动、不积极,理论与实践脱节的通病仍存,造成“理论热实践冷”。(3)社会民众对社会诚信状况比较担忧,却不太看重自身诚信意识培育和诚信习惯养成,形成“关注热行动冷”。最终,诚信文化建设变成政府“一厢情愿”搭台,知识精英孤独唱戏,民众坐享其成的局面。

(四)建设中精神文化向度羸弱

当前我国文化建设中存在较为严重的“重形轻神”倾向,“比较重视文化建设的外在器物形式要素,而容易忽略其内在的精神气质要素”[5]。受其影响,诚信文化建设也易走上重外在形式、轻文化内涵误区。具体表现在:诚信文化建设停留在各式物质载体,如诚信文化广场、诚信文化长廊等建设,并不注重文化入耳、入脑、入心的动态效果,甚至未将诚信理念完整、准确地传达给社会成员。此外,过分强调外在形式的重要性,挖空心思追求标新立异的时髦效应,以吸引社会关注,最终落入外在化、形式化、虚浮化的流弊,导致形神分离。

二、社会诚信文化建设遭遇困境的原因反思

(一)传统诚信文化的历史错位

近30多年来,中国社会结构进行了双重转型。小农社会基于血缘、地缘关系,呈现“差序格局”,传统诚信信奉“至诚”“成人之学”的个人道德自律,依靠道德舆论、民风良俗维系着狭小社会圈的人际交往。如今以工业化、城市化、网络化为基本特征的陌生人社会,人员流动频次和广度前所未有,陌生人的交往往往是一次博弈,此时, “内外有别”的传统交往原则的历史局限性被无限放大。传统社会是长幼尊卑等级划分的宗法等级社会,讲究首信于君,为忠,次信于家父,为孝,再信于夫妻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为义[6],这种以垂直信任、特殊主义信任为主的诚信文化与现代公民社会所要求的平等、普遍主义信任相悖。传统农业社会和计划经济体制时期,倡导的是重义轻利、牺牲自我的奉献价值,而市场经济发展的动力就是鼓励合理追求个人利益和资本利润,以德性理论构建的传统诚信文化在本质上与市场经济的动力相悖。由于文化的深层惰性使传统诚信文化远远滞后于社会结构变迁。

(二)社会信用体系不健全

社会诚信文化的重塑之所以艰难,在于诚信建立和诚信破坏的过程呈明显不对称性,“道德主义信任之所以难于建设,易于毁坏,原因是信任不那么容易在人群中传播”[7];尤其在如今社会思想和文化多元多样的情况下,仅靠诚信道德的文化熏陶与自律,没有对失信行为的明确规范,诚信文化的社会风尚最终难以形成。而新中国成立以来,对社会生活的调整高度依赖传统社会信任结构和思想政治教育的教化,而社会信用体系发展迟滞。近10年来,我国商务、金融、国家税务、工商、公安、法院等部门陆续建立企业和个人2个信用信息数据库,主要是解决市场经济中信用缺失、秩序失范问题。现有的个人信用信息数据库,并不包含非经济领域内“失信”信息采集,这就造成大量的个人社会信用污点没有记录,更不会受到直接的失信惩罚。

(三)民众参与的主体意识不健全

参与者积极性不高归根结底在于人们在参与认知层面缺乏主体认知。(1)消极的无为论,认为诚信文化建设是个大系统工程,需要整个社会付诸行动,持之以恒地进行诚信风气重建,而个人能力有限,难有作为。(2)推诿的无关论,认为诚信危机问题出在政府部门和企业领域,诚信文化建设应该重点整治诚信缺失的领域,着重抓好公务人员、企业负责人、社会名人等典型群体的诚信形象,与普通民众没有关系。(3)激进的权利论,认为社会诚信文化建设关键是出台完善的奖励诚信、惩戒失信的法律法规制度,政府为社会创设良好诚信守诺风尚是责无旁贷的职责,民众理所当然地享受政府提供的制度保障,自身无需承担建设的义务和责任。

(四)理念上存在急功近利误区

社会诚信文化建设由政府牵头实施,其权力意志不可避免,也是必需的。但当政府成为诚信文化建设的主体时,通过发布行政命令、层层下达任务,下级执行机构形成 “只唯上”的完成任务局面,并不关心“对下”的建设成效。文化是“一个社会、社区、社会群体的历史积累的集体经验的沉淀物”[8],决定了诚信文化建设投入长、见效慢,“诚信风气”“诚信程度”成为很难量化的软指标。“只唯上”的思维造成不少地方诚信文化建设陷入急功近利的浮躁境地,追求短、平、快的突出政绩,建设成效沦为有形数据堆积、看得见摸得着的硬件打造;不能潜心于从文化建设的角度进行长远积淀,致使见效慢的文化价值、精神价值被“虚置”。

三、破解社会诚信文化建设困境的思路

社会诚信文化建设具有全局性、综合性、复杂性的特点,要改变现实困境, 更好地弘扬社会诚信文化需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加强理论研究,实现传统诚信文化的现代转化

面对现代诚信缺失现象,有学者主张“抛弃论”,片面强调传统诚信文化中的时代局限,质疑价值诚信、特殊主义信任在当代的价值和可行性,转而“向外看”[9]。与中国相比,西方发达国家很早实现了传统伦理的转型,建立了依赖法律、契约的规则诚信文化。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兴起经济伦理学运动,西方学者认识到,光靠法律手段调控和治理愈益复杂的社会矛盾和经济问题,已经捉襟见肘,应该重新重视传统道德规范和个人忠诚、信实等美德。如福山说,“法律、契约、经济理性只能为后工业社会提供稳定与繁荣的必要而非充分的基础;唯有加上互惠、道德义务、社会责任与信任,才能确保社会的繁荣稳定”[10]。面对西方社会的后现代化趋势,没有理由完全舍弃传统文化资源,而应立足于现实生活根基,对传统诚信文化进行认真梳理,实现传统诚信文化的现代转化,给人们对诚与信的实然困惑进行应然解答。(1)让诚从“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走下神坛,回到日常生活,成为社会生活的基本要求;拓展信的适用范围,从亲朋好友熟人圈中的特殊之信推广至全社会的普遍之信;(2)现代诚信规范突破身份等级、地位高低观念,平等适用于社会个体,成为每个公民的价值共识;(3)把传统的道义诚信,转化为现代规则诚信、契约诚信,以对社会法律、制度、契约的遵守来界定现代诚信标准;(4)破除把诚信与利益对立的二元论观念,人们应树立起这样的观念:只有重诚信才能使自身利益获得持久而稳定的发展。

(二)建立社会信用档案制度,树立社会公众信用意识

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不仅包括覆盖全社会的征信系统,还包括非经济领域的信用档案建立。社会信用档案的建设可根据失信情况,采取以重点行业、重点人群为突破口,建立起以社会组织为重点,以个人为基础的信用档案制度。信用档案制度包括3个环节:信用信息收集、记载、惩罚。由于诚信本属于组织和公民起码的道德和本分,不值得奖励和表彰,再加上诚信行为毕竟属于主流,所有的信用信息全部收集和记载的话,工作量特别大且难,所以只收集失信信息、信用污点信息并进行记录。社会组织和公民信用档案建设可按2种思路进行:(1)社会组织方面,由其所隶属的主管行政部门或行业协会采集、核实、记录信息,并把该社会组织的负责人和社会组织信息在系统网站、行业网站上公开披露,按信用污点数量进行信用等级评定,并进行分级管理。(2)公民信用档案可以依托现有的身份证号码和档案制度,由公安机关或档案主管部门对学习经历、从业经历、社会人际交往等失信信息采集、核实并记录,并采取信用档案实现网络化信用管理模式,信用污点事实使失信者在日后生活、工作中寸步难行。一个制度真正行之有效,离不开这个制度内在的文化精神和文化理念普及,同样,社会信用档案制度的实施需要公众信用意识的落地生根。社会公众必须对“信用”有清晰的认识,信用不仅是道德层次,更是法律层次;不仅局限于经济生活,还适用于社会生活;信用不仅限于个别人和组织,还关系到每个人的“信用”前途。此外,信用意识还表现在健全社会信用档案的贡献上,尤其是失信信息提供和监督、舆论惩戒环节,这也是社会信用意识培育的重要途径。

(三)增强公众的主体意识,促进诚信自觉和诚信文化生成

在社会诚信文化建设中,政府是主导而不是主体,通过政府的“外推性”作用,充分调动公众在诚信文化建设中的主动性和创造性。

1.诚信文化建设为人们提供行动价值目标,激发人们形成诚信自觉。诚信文化建设通过文化化人,激发社会成员诚信自觉,但人们是否接受诚信文化、实现诚信价值内化,得先看他们是否自发、自愿参与,“参与不只是‘属于’(不仅仅被卷入某事),更不是非自愿的被迫参与”[11]。实现公众自发、自愿参与,必须使其对诚信文化建设和个人参与的价值和意义有一个恰当的判断。社会诚信文化建设是社会转型带来的文化转型必然要求,以提升个人诚信素质为根本旨归。不妨借鉴市场经济发达国家的经验,培养个体自律、守信、诚实、敢于承认错误,并把规则和责任意识纳入现代公民必修内容。当然,诚信价值的内化还要考虑民众“内生性”需求,保持与社会大众的密切互动,切实听取并改进他们对诚信文化建设方案规划、方式载体、制度配套的意见,尽量解答他们的诚信困扰,不仅实现了全民参与建设,又强化了个人的诚信智慧。

2.诚信文化建设必须发挥每个人的主体能动作用,促进诚信文化生成。一方面,文化为行动提供价值论的、规范的和认知的方向,另一方面,行动同时创造性地塑造和再塑造文化[12]。诚信文化氛围不是一劳永逸创设成功的,需要人为不断地维护。人们时常会反思某些现象与行动合理与否,并根据情况促进或抑制行动,促成诚信伦理传播。诚信文化建设不仅着眼于人们观念的转变,还要立足于人们的行动,实现观念与行动的一致。自发地抵制、惩罚社会失信者,既是个人在社会失信治理过程中的责任和义务,又是个人参与社会失信治理的积极要求,更利于形成全社会对失信者的维信环境。

(四)健全诚信文化建设的长效机制,守护诚信文化的“神”

科学洞察和尊重文化的内在规律,是文化建设的第一要素[13]。诚信文化的精神性、内在性、复杂性决定了诚信文化建设是一项错综复杂的长期工程,应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推进。社会诚信文化建设不是一蹴而就的形象工程,急功近利追求诚信文化建设的速度与宏大模式不可取,即使那些承载诚信文化内容的硬件设施、场所可以在较短时间内获得较快增长和提高,但作为精神与思想层面的诚信文化、整个社会的诚信存量,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大幅度提升。于此,应坚持诚信文化其“神”与“形”相统一,寻找有效其“形”来守护文化其“神”。(1)定期的诚信文化宣传,如举办专题论坛、研讨会、知识竞赛、现场展览、发放手册等活动,宣传《关于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征信业管理条例》等法规文件,普及“征信”知识,强化信用教育。(2)统合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单位教育、社会教育等常规教育平台进行系统教育,充分发挥家庭的启蒙教育功能、学校的系统教育功能、单位的职业教育道德功能,社会的综合性教育功能,环环相扣,构筑诚信文化终身教育体系。(3)借助其它社会建设途径,把诚信文化渗透到新农村建设、城市社区建设、党政机关建设、校园文化建设、企业文化建设,尤其是网络文化之中,渗透到人们日常工作生活,形成诚信文化教育的立体网络。(4)充分运用广播、电视、报纸、刊物、网络等媒体,开辟诚信专栏,对社会典型事件进行思辨性集体讨论来缓解社会负面事件对社会的冲击,通过每个有独立人格的思想碰撞来取得最终的社会共识——对诚信的希望。(5)推出传递诚信正能量的文艺作品和精品,挖掘民间诚信资源。文化来自于生活,诚信生长在民间,充分挖掘地方诚信道德资源,自下而上进行诚信传递,比自上而下的文化宣传更有说服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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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EB/OL].(2011-10-25)[2013-12-20]. http://www.gov.cn/jrzg/2011-10/25/content_1978202.htm.

[3]胡锦涛.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EB/OL].(2012-11-08)[2013-12-20]. http://cpc.people.com.cn/n/2012/1118/c64094-1961215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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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陆晓禾.传统诚信的现代性转型和后现代趋向[J].道德与文明,2003(6):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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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彼得·什托姆普卡.信任——一种社会学理论[M].北京:中华书局,2005:4.

[13]田川流.论文化建设的快与慢、动与静[J].东南大学学报:哲社版,2014(1):7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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