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旧人·旧时光
2014-04-18紫颜烟雪
■紫颜烟雪
旧物·旧人·旧时光
■紫颜烟雪
一
有些东西,只有晒在阳光下,才会照出那时的温暖。
这些年来,习惯时常地整理、收拾自己的物件,东西不多,也不乱,只是愿意那样的拿出来,又放回去。如此,才觉得生活从过去走来,从未丢失什么。也不曾觉得,走到往后,会遗憾什么。
习惯泡一杯茶,然后读书,然后上网,然后做很多事情。虽然,并不懂茶,也清楚,是故作姿态,想和别人有一丁点的不一样而已。弱冠之年,喜喝茶,说出去简直是件笑掉人大牙的事情。就像,90后的我,居然还时常熬夜与人写信的可笑。
书桌上,除了堆砌的书外,还有数封信,零散地摆在那,从第一次被拆封后,就一直安静地等在那,等着它的主人的亲临,温暖如故。那些信封,有牛皮色或是纯白色的信封,亦或是卡通或者充满浪漫情调的信封,这些信,都是一个人写的,一个来自北方的女孩子,一个写字大气的令我自愧不如的女孩子,一个我们素未谋面却惺惺相惜的女孩子。信里,她时常会寄一些当地的明信片,或者女孩子收集的秀气也唯美的卡片,一张张,简短的字,却是诉说我们之间一个个绵长的故事。感动,庆幸这样地相识,也庆幸,如此灿烂的年华里,我们从未失了消息。
从那时起,写信对于我来说,再不是仅仅的白纸黑字,再不是仅仅的死板老套的格式,再不是仅仅的可有可无的问侯与诉说,一封信的到来,改变了我的许多。就像一些陋俗,我因忽然的明了,而奋起反抗。也开始写信,从此越陷越深,把这隔了年代的盛物,写成了属于我的华章。记得同龄人对我写信不屑的时候,我如此为自己辩争:别说这个年代谁还写信,你应该说,这个年代,谁还愿意给你写信?
读信,最喜在公园,在那个无人相识的地方,坐在长椅上,听风儿从树隙间窸窸窣窣地袭来,偶尔也会飘落一两片叶子,淡淡的,就开始一种浅浅的相思与忧伤。远远观望的人,总会以为这是青春期的孩子,喜滋滋地读着陌生姑娘递来的情书,就像,小小的我也曾那样观望过。年代久了的东西,总是会被覆盖上一种神秘的色彩,总是让人怀念,让人艳羡。
也会,拿出信里的照片,仔细地端详许久许久,呆呆的,其实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只是那样的姿态似乎最舒服,最令人怀想。就像喜爱孩子的人,其实不一定是喜爱孩子一样,只是还怀念着那时的自己,还怀念着那段模糊却想从别人的身上看清的光景。
满地的白雪,两棵树的一旁,有一道清晰的车轮的印迹,远远地驶去,消失在照片的边缘,这是我最喜爱的相片。南方的人,对于雪,会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与喜爱,因为不多见,因为想念。每年,那北方的女子都会在信里寄给我一些雪的照片,她知道会让我欢喜、快乐。现在,已经收集了很多很多张北方的雪的照片了,就像已经收集了很多很多封她写给我的信一样,只等一天,落雪里,去窥视一场真实。
书桌前,又开始翻看照片,开始整理那些信,祭奠一个习惯。
二
有人说,在所有人事已非的风景里,我只信仰一种东西,就是我一想到,就觉得我们永远在一起。
喜欢这句话,是在十八岁毕业的那天。当那些曾一起挤在一个教室,或是一个宿舍的人,渐渐地走向四面八方,消失了背影的时候,心底开始有了一点点落寞,一丝丝惆怅。
今生里的所有相遇,皆是上辈子修来的缘。没有时间去咀嚼上辈子,只好用一个今生来了解这缘分。去北京?去上海?去南京?去武汉?这是十八岁那年的我们在一起谈论得最多,也充满最多怀想的事。也在那时,想过每个人,去一个理想的城市,在那落地生根,在那生根发芽,再让安好的人,一起相逢,一起上路,在祖国地图上的每一点,结成这尘世最美的风景。
散了,离了。也许不如意,终是四面八方,天涯海角。想啊想,走到哪,都是可以呼朋引伴、游山玩水,该是多么畅快且值得纪念的事?逢了节假,一个人孤寂地看雨,正入神,忽地来了陌生城市的陌生号码,只以为是陌生的人错拨了,铃声经久不止。接通,只浅浅的笑音,或是只说一个字,长长的电话线那头的人的往事便全部浮现出来,仿佛从不曾分开过一般。于是一起,把曾经的故事重温。感动,只有沉默可以诉说。
也会,一起想到曾经可敬的老师,因为老了,所以会觉得旧了,也会因此珍惜了。会想着,在哪,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在我们飞速长大的同时,也飞速老去的老师。没能给他荣光,没能让他显赫,读书时是,现在仍旧是,但这不妨碍我们的情谊,一份浓浓的师生情,纯朴得只剩下老师、学生,这样简单的名词。
回去乡里,突兀地起了许许多多扎人眼的坟堆,再瞅瞅那些老屋里,那些老了的人,或闭眼晒着斜阳,感受这最后生命里的温情;或眼神凄迷不知所措,想寻什么终是寻不见;我的心一顿,忽地觉得这老了的人,就如旧了的衣服,该换了,只是以一种方式:在这样静好的时光里悄然褪去。旧人,旧到记忆里去了,是遗憾,还是美丽?
和一起的玩伴,还有同学,谈起老了的老师,老了的人,都很坦然,都明白,一天,我们也会是那老了的人,是那旧了的人,在那旧了的时光,寂寂地褪去我们的光彩。
我开始想,生命里那些渐行渐远的人,那些越来越模糊的物,是不是都老了,都旧了?深栖在时光的角落,我看不见的角落?
三
当一条旧巷子,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变作一栋只能仰慕的高楼,失了温度,失了当夕阳西下,还可以眷恋在巷口的等待,那时光,是否还安好?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牵我的手,在巷口的那道斜斜的光里,看日出,看日落,也看来来往往缓步疾行的人,叫我去和堆泥的孩子一起玩,让我躲在草甸子后她寻,也唤我回家吃饭。
现在,我大了,她老了。旧时光里,再走不回那不变的角色。我想啊,许久许久以前,母亲的母亲,也是这样带着她,在这巷子里,日日穿梭,夜夜路过,告诉她巷子的故事。只因,我的一切关于巷子的缘来,都是从母亲那得来的,她啊!也该是从那老的我不知名的她的母亲那得来的吧?一代代的流传,一生生的传承,信仰过多少美丽,便留住过多少繁华。现在,都没了,都只在记忆里。
有一天呵,我也该牵着我的女儿的手,站在这红绿灯明灭的路口,告诉她,很久很久以前,在这还是一条巷子,一条很旧很旧的巷子的时候,她的父亲,日日在这等待,夜夜在此守候。你看,这树,那时在,现在也在。你看,这夕阳,曾经是,现在也是。
每一段旧时光,就像是属于一个家族的传说,该由一代代的人去细细雕琢,悉心讲诉。像阳光那样,照亮每一个弥漫着阴霾的日子,给人光亮,给人温暖。
想要一天,怀拥着那些旧物,伴着那些旧人,一起信步走向旧时光里,去寻,那时我们想看的风景,不管多远;去表白,那时我们暗恋着的人,不论多老;去感受,那时我们想的死后要栖息的地方,不想曾经有多畏惧。
我愿意,坐在一个篱笆围起的小院,泡一杯茶,翻看一本旧书,晒着阳光,等着旧人来。只因,旧时光还在,我在,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