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社会的批判与诗歌歌谣化的努力(1924-1934)
——客籍诗人蒲风诗歌创作论(上)
2014-04-17陈红旗
陈红旗
(嘉应学院 文字院,广东 梅州 514015 )
1932年9月中国诗歌会成立,号召诗人“捉住现实”(反抗蒋介石专制政权)、歌唱“反帝反日”的“民众的高涨情绪”。在中国诗歌会中,有三位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客籍诗人,他们分别是蒲风、任钧和温流。这三位诗人的诗作各有特点,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通俗易懂、明白晓畅,宣传鼓动性很强;同时,也存在“重一般,轻特殊;重共性,轻个性;重宣传,轻艺术;非诗化倾向严重”[1]等艺术缺憾。当然,这些缺陷有其时代原因,也是他们的价值取向和自我选择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但总的说来,他们的创作实践对于推动左翼诗运的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1978年苏联科学出版社出版了由该社东方文学总编辑室主编的诗集《四十个诗人》(20-40年代的中国抒情诗),收集了四十位中国现代优秀诗人的诗作 ,并在每一个诗人的作品前对诗人作了评介,这其中就有蒲风、任钧和温流。显然,这是一种荣誉,更是苏联文艺界对这三位客籍诗人的艺术水平和突出贡献的一种认可。而在这三位诗人当中,蒲风无论是在诗歌创作还是在诗歌理论建构上都是佼佼者;同时,他也是中国诗歌会中成绩最大和最值得关注与研究的左翼诗人。下面,笔者主要以时间为界标来论析一下蒲风的诗歌创作。
一
蒲风(1911-1942)是广东梅县隆文乡坑美村人。海伦·福斯特曾在《现代中国文学运动》中写道:“蒲风可能是最值得注意的左翼诗人。”[2]的确,蒲风是中国诗歌会中最热心、最活跃、最不可或缺的诗人,也是一个“新诗狂热的提倡者,组织者,创造者”[3]。蒲风对于诗人的价值定位非常明确,他曾在《诗人》一诗中强调说:“诗人,诗人!/你是时代的前哨,/你是大众的良朋,/你是自由、幸福的追求者,/你也是悲哀、苦痛的代言人。”[4]20世纪20年代末,蒲风正是怀着成为“时代的前茅”和“大众的师友”的理想步入诗坛的。此后,他秉持坚定的思想立场,全身心地投入到左翼文艺运动之中,执着地专注于大众诗歌的创作,从而成为中国诗歌会中最优秀的诗人之一。
蒲风的著作数量惊人,从1934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开始,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一共出版过十六部诗集,即:《茫茫夜》(国际编译馆1934年版)、《六月流火》(东京五九渡边印刷所1935年版)、《生活》(诗人俱乐部1936年版)、《钢铁的歌唱》(广州诗歌出版社1936年版)、《摇篮歌》(广州诗歌出版社1937年版)、《抗战三部曲》(广州诗歌出版社1937年版)、《可怜虫》(广州诗歌出版社1937年版)、《黑陋的角落里》(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真理的光泽》(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在我们的旗帜下》(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街头诗选》(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儿童亲卫队》(广州诗歌出版社1939年版)、《取火者颂集》(江西东线文艺社1939年版)、《林肯,被压迫民族的救星》(广州诗歌出版社1939年版)、《鲁西北的太阳》(原书未见,出版处及时间待查)、《创造者颂》(原书未见,出版处及时间待查)等。[5]此外,还有诗歌理论专著《现代中国诗坛》(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抗战诗歌讲话》(广州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序文集《序评集》(未出版),以及一些散文、小说和译著等。就蒲风创作的总体情况来看,其诗歌创作方面的成绩无疑是最突出的。
蒲风的写作是从鼓动民众大胆破坏旧社会的呐喊开始的。在《火·风·雨》一诗中诗人高呼:让燃烧的“心火”把“窒息你的社会烧焦”,让怒吼的狂风把“那些凹凸不平的宇宙推倒”,让猛降的暴雨把“塞满了瘴气的宇宙冲毁”。当诗人的激情与随后到来的“红色的三十年代”相遇,他从诗歌这种最容易渲染情绪的文体形式上找到了自己生命和情感的寄托,并投入了自己最真切的生命体验和艺术感悟。蒲风告诉读者:“环境的恶劣总不会使我缄默的。”[6]事实的确如此。在蒲风的第一部诗集《茫茫夜》中,诗人没有被1927年的白色恐怖所吓倒,他描写了农村的生活与斗争场景,刻画了英勇的革命者形象,批判了帝国主义者的强横,传达了光明与黑暗搏斗的思想意识。在《鸦声》中,孤鸦飞过惨白的天空,告知人们恶人的恶行,他们在东方压迫大众,在西方剥削、劫掠民众,在南方征收苛捐杂税,在北方形如“魑魅魍魉”,在中部进行残酷屠杀,但大众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都起来自动反抗,统治者们无日不在魂飞魄荡”。1928年秋,蒲风逃难至南洋印尼东爪哇玛琅东邦长兄黄春华处,以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继续进行革命宣传活动。在《晚霞》中,诗人告诉自己的战友,西天的晚霞虽然是“白昼将终的最后的悲笳”,但不必悲哀、慌忙,因为黑夜不可能“永久地遮住四方”,当东方甫白时,“黑夜已经加上锁枷”,“由鲜红的血花里将建起新的明天”;在《从黑夜到光明》中,诗人告诉读者,三更、四更时,“光明已经有了些少眉目”,在五更时,“光明展开了篇幅”。从事革命活动等于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但在诗人看来,为了信仰去奋斗的革命者将无所畏惧,正如《扑灯蛾》中的飞蛾,它们明知烈火将要把自己和同伴烧焦却永不退却,而革命者就仿佛这些飞蛾,“为着坚持自己的目标奋斗到底”,“为着不忍苟全一己的生命”,他们“不怕死”,更不会退走;在《地心的火》中,两个战士在黑夜中赶路,他们满怀着“血红的火”,要在黯黑的荒原上“点起足以燎原的火星”,正待“宣布黑暗的死刑”和“完成他们的使命”。是时,诗人虽身在南洋,但心系祖国、家乡和战友们。在《海上狂语》中,“我”悔恨自己“不和敌人拼命在故乡”,悲痛自己“将成一个待宰的羔羊”,希望热衷于过番的国人明白:“故乡和异邦同是一样的工作场,/那有这里是地狱,那边便是天堂?”在《动荡中的故乡》中,诗人吐露了自己的“忧家忧国”之情:他乡的国人“都是鬼”,当官的拼命敲诈百姓,在帝国主义侵略者来时却只会“不抵抗”;而故乡呢,一样是抽捐、搜刮民脂民膏、闹匪患、打内战和投敌卖国。从《茫茫夜》开始,诗人就有意识地追求大众化,诗风趋向于“质朴明朗”[7],且多用“俗言俚语”,进而彰显了中国诗歌会所主张的“诗歌成为大众歌调”的艺术理念。
二
1930年4月,蒲风回国,其忧国忧民之情落到了实处。而在群众中吸取力量和灵感的工作方法[8],使蒲风“跳出了‘五四’时期新诗对个性解放的讴歌,突出反映了工农群众阶级意识的觉醒,体现了时代精神,标示着历史的前进”[9],这在《茫茫夜》中主要表现为:他看到了变革后农村的新面貌,在《咆哮》中,“旋风”吹过高山、原野和沟壑,潜进村落,传来了“森林里独有的那号号然的战歌”,使“卑贱的一群”增加了杀敌的勇敢,也让“每一方村落里的土地都在咆哮”;他看到了农村革命运动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在《星火》里,小小的火星出现在荒原中,将在明天燃烧这荒原;他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蛮横,在《真理》中,野蛮、粗暴的日本浪人横行街头,群众愤激抗议,却被“巡捕”弹压送官,在军舰的威压下,弱者只好道歉,于是“太阳旗显示了‘真理’”;他看透了身披宗教外衣的外国牧师的虚伪与主性,在《牧师的祷告》中,牧师希望主赐给他威权,好去镇压所谓的“叛徒”和让中国百姓继续逆来顺受;他更看到了革命者伟大的精神品格,在《告诉你》中,“我”让兄弟们告诉“我”的老母和弱弟,“我”在为着劳苦大众尽职,同时,“我”希望兄弟们不要伤心于“我”的死,因为“我极愉快为民众死”,且已经“尽了责任”;在《茫茫夜——农村前奏曲》中,诗人通过一个慈母向心爱的“失踪儿子”诉说思念之情和儿子通过风声来进行回应的方式,反映了农民深受地主阶级的苛捐杂税和帝国主义势力的压迫及其倾销洋货的剥削之苦,表达了反抗者要团结起来解放劳苦大众、追求斗争胜利的精神诉求,也表达了“黑夜中诞生光明”的信念和乐观主义精神。《茫茫夜》体现了作者“以题材的尖锐性、重大性、及时性取胜”和善于“铺写大规模群众斗争场面,渲染革命情绪”[10]的特点;整部诗集取材大胆,气魄雄伟,充溢着电闪雷鸣般的气势,不愧为蒲风的代表作。
1932年,在任钧的介绍下,蒲风加入“左联”,成为“左联”诗歌组中一名重要成员,并自觉参与到中国诗歌会开展的现实主义诗歌运动中。是时,蒲风只有21岁,正是心绪最容易激动、变化的年龄,但他的心态已经非常成熟,他捕捉到了许多非常态的生活体验,《生活》的结集就是他这种体验的记录,也是他提倡诗歌大众化的重要成果。蒲风认为生活是多面的,关键是看你以什么样的情绪去看待它,他说:“生活是灰黯、阴沉、悒郁、苦闷、悲哀、惨戚……;另方面,生活又是公理、正义的探求,追求光明的战斗,慷慨高歌,奋勇杀敌,严肃而积极。”[11]也就是说,你怎样对待生活,生活就会怎样对待你。
显然,30年代的中国社会尤其是农村生活充满了灰黯的色调,正如蒲风在《妒》中所演示的那样,“云,张开黑的翅膀,/使劲地吞食了月亮。/海面黝黯,黝黯,/云儿犹在展开黑的翅膀。”但蒲风亮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以战斗的姿态去探求公理和正义,这在他的诗中同样有生动的演绎。在《农夫阿三》中,阿三当了逃兵,他不愿意去干“自家人”杀“自家人”的勾当,他痛恨多如牛毛的捐税,他诅咒把士兵当炮灰的官长们,在农运干部的启发下,他明白了“众多苦兄弟”团结起来的意义,于是回家为自己和苦兄弟们去苦斗了;在《生活》中,生活仿佛一列开在黑夜的大地上的列车,面对颓丧和悲哀,列车将永远擒住两条铁轨前行,直到无煤燃烧时才到达生活的终点;在《不流泪的卢亚里》中,卢亚里整日工作,却过着咬草根的苦生活,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让他失去了家园,但也激起了他心头反抗的怒火和对苦兄弟们的关心;在《笼中鸟》中,“我”伤心于小鸟在狭小牢笼里的遭际,于是放了它去看看“广阔的青青的世界”;在《你逃?》中,诗人告诉世人,在黑夜里,“前面魔影憧憧,后面鬼步冬冬”,逃避只会让恐慌永远占据心中,而提起勇气就会发现“暗夜里走路的不光是你”;在《热望着》中,诗人和劳苦大众一起热望“粉碎身上的锁枷,/建造甜的欢笑”,因为前面有光明在引导和照耀;在《海鸥》中,海鸥不怕前后左右茫茫的大水,它边唱边飞,“不倦地追”;在《流浪人——纪念一个友人的友人》中,流浪者不是为了贪图“幸福的旅行”,也不是为了躲避“万千艰辛或致命创伤”,而是为了阵线、营垒的巩固才流浪在异国他乡的;在《母亲》中,诗人希望失去儿子的光荣母亲——苏银英停止哭泣、坚强起来,因为“我们”将进行“顽强的袭击”来为她的儿子报仇,并将救起“无数万的小兄弟”;在《运转手》中,运转手执住轮机,那急转的铁轮为他谱出了“生活的歌唱”,并让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前进的回响”;在《春天在心中》中,“我”怀着坚定的信念,“我”没有春天的闲情,“我心里敲打着战鼓”,但春天永远“在我心中”。
对于那些向生活妥协的人,蒲风一方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另一方面则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积极面对人生。在《小莉茜》 中,“我”可怜小莉茜深受旧制度的束缚,维持了与她的婚姻关系,但“我”更希望她明白世界和命运可以改变这一道理;在《罗蕾莎》中,“我”同情罗蕾莎内心的矛盾、怯懦和愁苦,希望她能有争生存的勇气,不然岁月将蚀尽她的年华,“大变动”也会使她“粉碎”;在《秀珍》中,秀珍离开家乡和父母去工厂上班,“都市张开了巨大的口”,在吞噬了秀珍美丽活泼的表姐之后,又把它的舌头“探上了她的头”;在《露露》中,美丽的舞女露露在微笑中“藏下了难数的酸悲”,失去了土地,她只能在红绿的灯光中蚀尽自己的青春,等待“会仅剩下贫血病体”的命运到来的那一天;在《哭莉茜》中,“我”归来看望莉茜,却发现她在无限的艰辛和忍饥耐劳中被时代命运拖进了坟墓;在《北风与乞丐》中,北风猖獗在户外,肮脏的乞丐哀求着阔人们的怜悯,但没有人同情他们曾是好百姓和勤劳的农友,而忍耐同样无法给他们带来生存的保障;在《荔枝湾上卖唱的姑娘》中,荔枝湾进入暮年发出了恶臭,卖唱姑娘的弹唱无人倾听和收买,她们只能在寂寞中“呜呜咽咽,叮叮咛咛”。
三
蒲风积极倡导诗歌大众化运动,可谓“诗歌大众化的旗手”[12]。他认为“所谓大众化,是指认字的人看得懂,不识字的人也听得懂,喜欢听,喜欢唱”[13],基于这种思路,他非常重视诗歌和音乐的结合,以便这种听觉艺术能够在群众中更好地发挥宣传鼓动作用。因为音乐是无国界的,不识字的人也听得懂。是故,在1934年夏秋之际,蒲风在书写中国广大农村黑暗生活画面的同时,被抗战思潮所鼓动,写下了很多充满反帝情绪的可以谱曲传唱的短诗,这些诗在1936年结集为《摇篮歌》。
在《摇篮歌》中,诗人一以贯之地关注着底层民众的苦难遭际,认定农民的悲惨遭遇有的出于天灾,但更多的是来自于内战等人祸。《姑姑苦…苦苦》展现了一个七十岁老妇一生劳苦死后仍不得安宁的惨状,她生前不停地为子孙劳作,却被儿媳骂为“生成的穷像”、“老不死”、“老糊涂”,死后被家人用一口粗制的棺材马马虎虎地安葬了,只有斑鸠为她鸣唱声声“姑姑苦…苦苦”;《怨只怨爸爸欠思量》抨击了父权制度干涉儿女婚姻的罪恶,父亲不顾女儿的哀求将她嫁给有钱郎,留给她的只有“黝黯同哀伤”;《老开伯》写老开伯三十岁出南洋,老老实实工作,奈何头家阴险诡诈,烧店诈赔,害得老开伯从楼上跌落受伤,花光积蓄后意志堕落抽起了鸦片,等到五十岁归乡时,只剩下一副“黄皮瘦骨”和一枝“乌烟枪”;《紫云英》写父母嫌贫爱富,使得紫云英的情人一怒之下远走他乡,只留下紫云英黯自神伤;《上海车夫曲》写上海车夫拉着有钱人到达目的地,换来的却是“滚开”和“猪猡”等羞辱或詈骂;在《牧童的歌》中,牧童年幼时家乡闹饥荒,父母无以为生,只好把他卖给王家庄的一个老乡绅,他沦为放牛郎,饱受风吹雨淋和思念父母之苦,后来主家遭难,加之害怕再被绑架而避祸于上海,牧童因此被带至上海,成为一个工人后又不幸沦为资本家的奴隶,只能悲哀地等待自己生命轮值的到来;在《行不得呀哥哥》中,诗人以村妇向远离家乡到外地当兵打内战的丈夫哭诉衷肠的方式,表达了人民群众反内战的强烈诉求:“少妇哭倒山阴道,/声声‘行不得呀哥哥!’/‘行不得呀哥哥!’/妈妈年纪高,/家中事务多。/千日万日你在外面也罢,/归家只三天我心中难过!/别人千日在家万日在家,/为什么你就不能这样做?”
蒲风主张诗歌要表现和歌唱现实,但在《摇篮歌》中,他有效地通过描写季节、气候和动物,隐喻了革命者顽强斗争的生命意志和建设新世界的热切渴望。《冬天的歌》书写了“我”不屈的斗志,“我”不怕寒风料峭、雨雪飘飘、长夜漫漫、晨辉迢遥,为了活着,“我战斗,啊,战斗!”《春天的歌》写“我”要歌唱未来的春天,因为未来流露着春的气息,未来意味着“自由、平等和欢娱”。《夏天的歌》写追求真理者迎着炎夏和梅雨,不怕春寒和残冬,亲近太阳和炎热,因为“我们是/雷雨中锻炼出的婴孩,/啊,真理的婴孩!”《秋天的歌》写秋天里久经风雨雷电的战斗树结下了金黄的果实,它冲射出让世界惊惶的“豪光”,而“我们”在秋天等候严冬并准备好了去“战取新的宇宙”。《海上晨鸥歌》通过海鸥的高飞喻指“缢不死”的希望,通过浩淼的烟波象征了澎湃的激情。《摇篮歌》还通过表现亲人间的亲情、战士的精神追求、底层妇女的爱情观和对台湾的关注,传达了一些积极的人道主义思想和爱国主义情怀。比如,《摇篮歌》一诗,写母亲对子女深情歌唱,希望他们远离饥饿、寒冻、疾病、嘲笑、欺凌和压迫,希望他们雄壮成长,去粉碎“妖怪们的伎俩”,“吃尽风霜,/历尽战场”;《战士的歌》一诗,写战士驰驱疆场、攻城掠地、散播真理,他们是真理的殉难者,愿意为追求真理和实现“中华万岁”付出宝贵的生命;《女卖票员的歌》一诗,写卖票员整天在街头驰奔,她拒绝了追求者的满腹真情,只因为她不合“他”的身份,也没有“他”的闲情;《我的思念在大海东——献给台湾》写“我”思念台湾,因为台湾依然被礼教所束缚、被殖民者所奴役,所以,“我要用大炮轰去一切氛和雾,/我要用热情、教养去扫荡那蛮风!”
蒲风曾在《摇篮曲》的序言中强调说:“歌唱是力量!”他认为:“诗人的任务是表现与歌唱。而愤恨现实,毁灭现实;或鼓荡现实,推动现实;最要紧的为具体的表现与热情的歌唱。歌唱为唯一的武器。”[14]就此而言,《摇篮歌》充分体现了蒲风吸取客家情歌、小调的优点和追求诗歌歌谣化的艺术取向与诗学理念,也体现了他通过追求诗歌新形式的方式来实践诗歌大众化、通俗化的努力。因此,蒲风的诗读来朗朗上口,很多都可以谱曲传唱。还值得注意的是,“对家乡人民群众的关注,是蒲风诗歌中最主要的题材”[15],为此,他还在诗歌中刻画了很多客家乡民形象,如《农夫阿三》中的阿三,《小莉茜》中的小莉茜,《姑姑苦…苦苦》中的老妇,《行不得呀哥哥》中的村妇,《老开伯》中的老开伯,等等。这种客家乡民形象在中国现代诗学史上是非常少见的,他们是客家乡民群像中的典型代表,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并承载了丰富的客家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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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蒲风.诗人[M]//蒲风选集:上.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245.
[5] 黄安榕.蒲风遗著索引[J].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1979(4):44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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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蒲风.《生活》自序[M]//蒲风选集:上.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582.
[12] 王玉树.诗歌大众化的旗手:蒲风[J].河北大学学报,1992(1):57.
[13] 蒲风.关于前线上的诗歌写作[M]//抗战诗歌讲话.上海:诗歌出版社,1938:19.
[14] 蒲风.《摇篮曲》自序[M]//蒲风选集:上册.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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