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中“悲凄爱情”创作缘起
——以弗洛伊德“泛性论”解读
2014-04-17姜和
姜 和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纳兰词》中“悲凄爱情”创作缘起
——以弗洛伊德“泛性论”解读
姜 和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泛性论”对于文学艺术等领域的产生与发展有着极其重大的作用。本文试从“泛性论”与文学创作的紧密关联入手,意在阐述“清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正是因情的压抑、爱的崩溃写下了传世名作《纳兰词》。爱妻卢氏的离去、红颜沈宛的诀别,近乎彻底摧毁了纳兰性德的心灵世界,却也宿命般地造就了他情深不寿的钟情与悲凄,成全了《纳兰词》在明清文学史上举世无双的巅峰地位。
泛性论;古代文学;纳兰词;悲凄爱情;创作动机
在清词研究领域,《纳兰词》的研究成果最为丰硕。在时光温柔的妩媚中,《纳兰词》一次次地路过我们的心灵,带给我们生命的炽诚,让我们在幸福中绮丽,在愁苦中黯然。在轻倩的格调、旖旎的温馨之后,隐藏着的却是惨淡的真实。那不染铅华的文字,诉说的是他对人生最向往的“爱”与“真”,更是“爱”与“真”之后的无限苍凉。所有的“爱”与“真”都融进了他的《纳兰词》,集中地体现在他一生为之痴迷、心醉的爱情。品读《纳兰词》,三分之一的文字都被苦乐交融的爱情笼罩着。最初的“眼波流转”“黯然心动”,“深情相依”最后都化为“无力无奈”“怅然若失”“哀怨惆怅”的悲婉。在追忆、悼念中,爱的不幸似乎早已掩盖了爱的幸福,扑面而来的只剩下浩如烟海的苦痛。追根溯源,这与纳兰性德终生为情所困、为爱疯狂,却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有着极其密切的关联。本文仅以奥地利精神学派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泛性论)为切入点,阐释《纳兰词》中“悲凄爱情”创作根源。
一、“泛性论”与文学作品创作的内在关联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一直是西方意识形态的庞然大物,它广泛地影响了西方的现代文学、艺术、宗教、哲学、伦理、社会学等等几乎整个文化领域。在中国,弗洛伊德主义对文学的影响也是空前的,在一定程度上,历史上众多举足轻重的诗人学者、词人作家的创作根源和动力也都可以用在医学之外的作为一种社会学说的弗洛伊德主义的某些观点加以解释、阐明。
在医学之外的作为一种社会学说的弗洛伊德主义,其基本理论包括互相联系却又区别明显的三个方面,即无意识理论、泛性论和性恶论。泛性论是弗洛伊德理论的重要基石,是精神分析的第二要义,也是弗洛伊德的独创性之一。泛性论认为性的本能冲动是支配人类各种精神活动的主要动力。弗洛伊德把这种性冲动的能源称为“力比多”(libido),认为它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原动力。他说:“我们将脑子里代表着性本能的力量叫做力比多,即性欲,并把它看成类似于饥恶、欲望的力量,或者是渴望权力的意志,以及自我倾向中的其他类似的趋势。”
弗洛伊德认为性的影响近乎是整个人类社会范围的,其影响近乎是无处不在的,甚至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伦准则和社会法则却总是压抑着性,很多时候性总是处于一种相对压抑的状态,若得不到很好的疏解,人就会面临着崩溃的危险。而性的能源“力比多”,在性受到压抑的时候,就会发生一定的转移,直至找到一定宣泄的途径,这时候人往往就会做梦或者进行其他的人类活动。他认为,人类所从事的千百种活动,表面上看来毫无关系,但其实都是性的表现。正是性的冲动,才使人类在文化、艺术,以及社会的各项最高尚的事业中有所建树;正是人类在生存竞争、社会道德伦理规则的重压下,尽量控制其原始的性冲动,才创造了文化;正是由于社会中人们不断地努力为社会利益牺牲其本能的性享受,文化才能不断地发展。
相对简单且理性的去看待弗洛伊德的泛性论,并将其充分与作家的文学创作相结合,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一定程度上,性以及性的压抑驱使着人类的很多活动,而在艺术文学创作领域表现的尤为明显。弗洛伊德提出的“性”是相对广义的概念,它在现实生活中主要偏重于人类的性行为,以及情与爱。从情与爱这个角度来讲,弗洛伊德的“泛性论”在解释诸多作家的创作心理和动机、作家作品风格时都有着启发性的作用,譬如纳兰性德和他的《纳兰词》。
二、“泛性论”与 《纳兰词》中“悲婉爱情”创作根源
情与爱的压抑,可以说是人类自古以来就有的苦恼。有的人得到了正确的心理疏导,并找到了相应的宣泄口释放压抑,于是收获了成长,内心更加成熟、强大。有的人却由于个人性格、生活经历等诸多因素,在疏导、宣泄之后仍深陷泥泞不能自拔,内心崩溃。更有甚者,在内心崩溃之余,还伴随着生命的毁灭。本文提及的纳兰性德就是后者典型的例证。他将绝望与痛苦倾注于笔端,寻求着内心的宣泄和释放,但“视情高于生命”的纳兰在爱情的壁垒全部被残酷的现实攻陷之后,还是逃脱不了“情深不寿”的人生悲剧。
性近悲凉、情深不寿的他,心如藕节一般,表面看上去光泽圆润,内里却是千窍百孔。否则在他的词里,怎会用“愁”字90次,“泪”字65次,“恨”字39次,“断肠”“伤心”“惆怅”“凄凉”等字眼触目皆是?命运给了他的显赫的家室、尊贵的荣耀,却单单没有给他内心的快乐和满足。他至孝至爱的父亲纳兰明珠、至忠至孝的皇帝玄烨构成了他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他爱他的父亲,却对他的攀权夺贵、龌龊苟且充满怨恨;他敬玄烨,可是他不能不对这个掌握着他及其家族命运的冷酷、无情帝王充满恐惧。极其纯净、高洁的他却目睹肮脏邪恶而不能止,反而要强颜欢笑,伴虎侣狼,人何以堪?性近悲凉的纳兰,在生活的摧残中,已经患上了重度的忧郁症,心理是扭曲的。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他还有卢氏,情深似海的他只要还有真爱就还有人生的支柱,这是他还可以笑着活着的唯一理由。可想而知,纳兰的天性、纳兰的生活境遇让纳兰对爱的要求比常人更高。同样,如果他的情与爱受到压抑与打击之后,其伤害程度也会远远超于常人。爱妻卢氏的离开让他的世界从此天塌地陷,把余生留给了悼念;与红颜沈婉的凄别,彻底摧毁了纳兰最后的心灵守护。他的生命再也承受不起爱的重量,唯有陨落。而《纳兰词》无疑是纳兰情与爱绽放到极致绚烂后走向死亡与毁灭的写照。
“五字诗中目乍成,仅叫残福折书生。手挼裙带那时情。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浣溪沙》)
卢氏去世后,已经绝望的纳兰不会想到,在纷纷扰扰的尘世,熙熙攘攘的人群,还能有与知心人目成的幸运和甜蜜,然而目成之后却是残福。福分总是那么薄弱,支撑不起感情的重量。沈婉对纳兰倾注了一切,而在纳兰与他的感情世界中,却永远不可能给她真正的平等。也许,两人从目成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爱是没有结果的。只是,在爱情里,没有所谓的结果,两个人都愿飞蛾扑火,只为可能会有的温暖。戏开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全心投入,珍惜分秒,只可惜,有情人终难成眷属,多情的配角,心死的主角。多多少少因为寂寞而相爱,却实实在在的因为相爱而寂寞了一生。寂寞就好比一把温柔的刻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复切割、侵蚀着容颜,却剜不出刻进血肉骨骼里的惨淡回忆。“一生一代一双人”终是望眼欲穿也难以抵达的虚妄誓言。心头的那个人,不思量,自难忘。记,是苦;忘,是心痛。遇见爱,总把才子佳人折磨成凄怨模样。更何况是情深不寿的纳兰。沈宛离开后,他的情与爱再也没有了承载的对象,衷肠再无人倾诉,他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感去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去面对那个血淋淋的,让他觉得肮脏的社会,最后他崩溃了,生命凋落了。
他真正的幸福过,与爱妻卢氏“赌书消得泼茶香”,与沈宛“五字诗中目乍成”;他彻底的绝望过,最后卢氏的笑靥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诠释了他“当时知道是寻常”的落寞,沈宛的婀娜才思只能留在他的遗恨里,抒发了他“而今只道当时错”的无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想起你,以及蜂拥而至的从前之时,用记忆作词,现实当曲,放声高歌一曲情到深处的《采桑子》。每次读《纳兰词》都会不禁为之心酸,每次都能体会到深情的压抑、心灵的坠落。真是,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忍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
三、结语
尽管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性泛论在一定程度上非常牵强附会,但是却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它深刻揭示了“力比多”是包含在“爱”字里的所有本能力量。这种性本能力量必须获得施展,若受到压抑,就会导致人情绪的压抑、崩溃,然而这种性本能力量可以转移或升华,并方方面面的体现在人类社会中。通过泛性论研读《纳兰词》时,可以更深入地走入作者的心灵世界,更深刻地体会到他缠绵悱恻、悲愁哀怨的爱情。时至今日,那一抹抹花香般的惆怅与哀愁,仍旧可以穿过喧杂、穿梭街角,穿透时光的局限,让我们仿佛看到身着古装的纳兰在花前月下低声吟唱着忧伤,然后绝望无奈地黯然离开,只留给我们一个旖旎、迤逦的背影,还有那饱含着刻骨惆怅与华贵忧伤的《纳兰词》。
[1]陈慧.弗洛伊德与文坛 [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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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302011(2014)01-0024-03
2014-03-11
姜 和(1989—),女,满族,辽宁抚顺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先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