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与清末直隶禁烟

王军，王媛

（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袁世凯与清末直隶禁烟

王军，王媛

（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清末新政时期直隶地区发生过一次规模宏大成效显著的禁烟运动，无论是社会民间团体还是清朝统治阶层甚至外国侵略势力，均参与到禁烟运动中。直隶禁烟运动所以取得不错成就，与晚清实权人物、时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密不可分。

清末新政；直隶；禁烟；袁世凯

自晚清伊始，鸦片贸易及其所带来的吸食鸦片问题曾长期困扰着中国社会。鸦片流毒泛滥的同时，此起彼伏的禁烟运动不绝于耳。关于禁烟运动史的研究，以王金香为一大家，其在《中国禁毒史》中详细介绍了自晚清至新中国成立百余年来禁烟运动的史实，但该文视角为全国范围，区域个性分析不足，且政治性强烈，难免出现以偏概全现象。近人肖红松的《清末直隶禁烟运动述论》以区域为例进行个性分析，材料采用的数据和分析角度较新，不愧为社会史研究的范例。但该文以下层为视角，忽视政府角度的分析。清朝末年政府为挽救政治危机，掀起了一场规模浩大的社会改良运动。而禁烟作为社会改良的重要一步，在当时引起普遍关注，其中以直隶地区的禁烟运动最有成效。有关清末禁烟运动的研究尤其是直隶禁烟的研究尚待深入，本文拟以清末直隶地区为中心，以直隶地区实权人物袁世凯为切入点，研究直隶禁烟取得成效的举措。

清末新政时期，清政府在直隶地区发起了一场成效比较明显的禁烟运动，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的反响。而当时的直隶能够积极开展这场运动，并取得显著成效，与袁世凯的政治远见和领导有方密不可分。

一、袁世凯直隶禁烟缘起

第一次鸦片战争前，英美等国就以走私方式用鸦片赚取中国的金银货币，使鸦片严重毒害着中国。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签订的《通商章程善后条款》迫使清政府允许鸦片以洋烟为名，纳税进口，清廷实际上承认了鸦片贸易合法化。尽管后来清廷屡次颁布禁令，但列强对华鸦片输入仍日益猖獗。

19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深入，西方主要国家采取经济侵略的方式，以廉价的工业品占领中国市场。鸦片输入有所减少，但数量仍相当可观，列强国家从未放弃贩卖毒烟这种暴利方式。清政府为增加财政收入，分洋人之利，力倡“以土抵洋”，对土烟实施纵容政策。洋烟加之土烟，一时间鸦片在中国进一步泛滥，由此带来的吸烟之风逐渐蔓延，以致“逢村必有烟枪”，“通都大邑、曲巷间、街邮亭、旅舍、山僻穷乡荒村野渡，但有人迹，即有烟馆，无论农工商贾、车轿船夫、僧道女流……都吸食鸦片。”（1）一旦沾染鸦片便很难戒除，难怪时人发出警示“悲哉，洋烟之为害乃今日之洪水猛兽也，然而殆有甚焉。洪水之害，不过九载，猛兽之害，不出殷都。洋烟之害，流毒百余年，蔓延二十二省，受其害者数十万万人，以后浸淫，尚未有艾”[1]8一人吸食，全家受害；全家吸食，累及全族。鸦片不仅威胁到国人健康，更使无数自然经济下的小农个体破产威胁到清廷统治。鸦片泛滥已造成中国社会秩序失范，不仅在肉体上更在精神上摧残国人。

袁世凯时任直隶总督，是晚清时期早期近代化主张的继承人，从发迹之日起就主张应该改易旧有风气，加快中国向近代化的转型。鸦片烟对于中国的毒害之深，袁世凯深有体会，“臣（袁世凯——编者注）惟鸦片之害，荼毒生灵，虚糜金银，不可胜数，是为中国贫弱之源”[2]。他认为“鸦片流毒以来，举中国之大，若士若商，若工若仕宦，沉溺其中不克自拔者盖十之六七。为官者吸烟，则不能黾勉从公；为士者吸烟，则不能讲求学问；工商吸烟，则无兴利除弊之时”。[3]鸦片不仅消磨中国人的身体意志，还造成了中国的金银外流，要想改变中国的积贫积弱的局面，禁烟是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值得指出的是，袁世凯作为清政府内实权人物，是一个政治野心家。经过小站练兵，袁世凯控制了清廷内最具战斗力的新军，为其积攒了强大的军事实力。然而袁世凯终究是新近崛起的年轻人物，又非满洲皇族。无论是财势抑或权势，均不可与掌握重权的满清皇胄相比。而禁烟为袁世凯发迹提供了一个大展宏图的绝佳时机。

袁世凯力倡禁烟一则可以借此控制社会舆论。鸦片流毒之害，舆论界纷纷报道“同胞中之大多数，既日以吸烟为事，甘为枯骨，以代表吾四万万人，是四万万人皆枯骨也。夫以立宪之国，而聚枯骨之民，此其能自强与否，固可箧衍而蒿烛也。……立宪之国，百度维新，一切政事，非财政充足不能举办。至于鸦片一项，则岁出七八千万。设以一岁输出之资以办新政，故已无功不就，无事不成也。”[4]既然鸦片如此毒害社会，一些有志之士尤其是一批具有留学背景并且对中国社会有着清醒认识的官绅阶层，对于鸦片烟深恶痛绝。袁氏借禁烟之机，把一大批有才识与财势的官绅招入麾下，扩大了其统治势力。另一方面，袁氏借禁烟为其树立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正派人物形象，不少人对其顶礼膜拜。经过禁烟，一大批知识分子认为袁世凯可担大任，死心塌地为其效力，以致后来袁世凯窃取辛亥革命胜利果实后，不少资产阶级还天真地寄希望于袁世凯重振大国雄威。

袁世凯力倡禁烟二则可以收夺权之效。此时清政府对于禁绝鸦片一筹莫展，表现出清廷统治的虚弱与无能。而袁世凯大刀阔斧的改革，并成效卓著。在禁烟问题上清政府已经丧失了话语权，袁氏与清廷禁烟的一成一败向世人显示了袁氏治国大有可为，而袁世凯在禁烟过程中不断扩大势力，袁世凯禁烟的过程就是袁氏夺取清廷统治权的重要一步。1906年9月底，在袁世凯的促成下，清廷发布禁烟上谕：“今朝廷锐意图强亟应申儆国人，咸知振拔，俾祛沉瘤，而蹈康和。著定限十年以内将洋土药之害，一律革除净尽。”[4]11月，政务处议定《禁烟章程十条》，禁止种植、输入、吸食鸦片，主张预防和戒除。由此，直隶禁烟运动轰轰烈烈开始了。

二袁世凯直隶禁烟举措

1905年梁士诒随从唐绍仪出使印度，考察了该国鸦片种植和生产，回国后向袁世凯提出严禁鸦片的主张，与袁世凯一拍即合。在梁士诒等的帮助下，袁世凯开始了有计划的禁烟运动。

1.禁烟需取得列强国家与清政府的同意与支持。袁世凯认为要想禁绝鸦片一事得以实施，必须有清廷的批准和西洋各国的配合，以求双管齐下，这是禁烟运动的前提。禁烟应取得各国领事支持，袁世凯认为“事固应为，但恐朝贵以为得罪外人，不肯为耳。今仗子三寸不烂之舌，先从外交上入手，予当与燕孙商定，分函各个朝贵，定能促之。”[5]他希望通过外交获得的各国对禁烟的支持，以求能推动清廷厉行禁烟。事实证明，袁世凯是正确的，经袁世凯多方游说，终于使得英国总领事表示愿意帮助中国禁烟，禁止在租界内建立新烟馆，并限期关闭旧有烟馆。[6]在英国领事的带动下，奥、日等国在租界禁烟行动上也相继有所配合。奥地利租界工部局议员何朝锦主动承担界内的戒烟工作，他代禁烟总局发放戒烟药丸，撰写劝人戒烟白话文送报刊登载，并捐资刊印数百张，贴遍租界的大街小巷，号召烟民早日领药戒烟；在自家开办戒烟诊所，聘请韩竹轩为义务医士，免费为那些因戒烟染病的烟民治疗。听说何朝锦的行为后，袁世凯特意授予何朝锦“热心义举深，堪嘉尚奖”[7]，以其为直隶禁烟树立一大榜样。在外国势力的默许下，清廷把禁烟摆上了日程。1907年4月，清廷“著民政部、步军统领、顺天府、各省将军督抚等，一体严饬所属，于栽种、贩卖、吸食各项，遵照章奏，切实办理”[8]1479。

2.禁烟采取同时禁绝洋烟和土烟的方法，双头并重。清廷下令禁烟以后，袁世凯就不断向清廷提出一系列可行的建议，如“欣逢明诏，锐意革除，凡在臣下，何敢不实力奉行，作拯溺救焚之举，稍一松懈，势必玩时愒日，寝复旧观，惟雷厉风行，庶有摧陷廓清之望。”[8]1479他建议应趁此时机，果断、坚决并且彻底地禁烟，否则将不见成效。他还认真分析了清廷下令禁烟后各地出现观望不前态度的原因“一则与外人未定明约也。……禁内地土药（国产鸦片烟——编者注）之权，我自主之，禁洋药（进口鸦片烟）入口之权，自彼操之。万一土药已减而洋药依然，是以限制土药之故，而转予洋药以畅销。洋药既已畅销，将并土药而不能久禁，影响所及，似须预防。商禁进口之条，迄今未闻就绪，应请旨饬下外务部，速与各国商定期限，妥立专约，使民间晓然大信之必昭，而后限制土药之专条，可以放手办理，奉行不力者，加以重咎而无辞矣。”[8]1479在他看来，禁洋药和禁土药应该并重，并且禁洋药是禁土药的前提，但要想禁洋药，必须先与洋人商定禁药专条，昭信天下百姓后，再行限制土药，各地必将严格地执行。

3.禁烟需政府财政的支持。以往禁烟难行“一则拨补须筹的款也。自鸦片弛禁每持以征为禁之说。大部既为正款，外省亦资以办公，剜肉补疮，积重难返……诚如许珏所谓禁则不宜更计及征者，但拨抵之法，必当通盘筹划，同时举行。……盈绌之数互异，则宽严之法不同，一有偏枯，立见凝沮，综合统计，责在部臣。无论如何为难，终须指定可恃之来源，以杜将来之藉口。应请旨饬下度支部速筹拨补之法，是待用者无后顾之忧，实为釜底抽薪之策。”[8]1479每每禁烟各地不能同时并举，中央和各省微薄的援助，总会有省份财政拮据或他省财政也被拖垮，导致禁烟一事无法顺利贯彻。所以袁世凯上书，希望朝廷能够通盘考虑部署，统一筹款、拨款，以解决各地后顾之忧，以利禁烟运动。袁世凯为保证禁烟运动的顺利进行，设法保证财政的支持。

4.严禁士兵吸食鸦片。袁世凯是近代新军的创建者，他当然深知鸦片对军士的腐蚀危害，“军人吸烟，则无杀敌致果之望”。[4]袁世凯麾下的士兵绝对不得沾染鸦片，在其练兵的《募兵告示》中明令“曾吸食洋烟者不受。”[8]45-46此时全直隶禁烟，袁世凯首先在军中严惩吸食鸦片的士兵、官弁，以此做一表率。他下令：“在营吸食洋烟者，斩。”[8]128军队作为袁世凯发迹的资本，保持军队的战斗力，禁绝兵士吸食鸦片，是袁氏禁烟的基础。

5.设置禁烟专门机构并赋予其绝对权力。为有力地推行禁烟，袁世凯设立了直隶禁烟总局，专门管理禁烟事宜。袁世凯下令“所有天津城厢内外应责成南北巡警局切实查明，凡有开灯之烟馆，统限于十月底以前概行歇闭不得稍涉延，致滋隐匿，并谕饬各处饭庄酒楼，不得备烟供客。至租界地方，应由津海关道会商各国领事官，所有界内开灯烟馆，酌定期限，一律饬禁。”[9]禁烟总局为直隶禁烟的最高机构，有关禁烟事宜，事无不总。他还制定了直隶禁烟章程十条：一严厉禁止种植罂粟；二吸食者给牌注册；三勒令吸食者递减；四禁止开设烟管；五稽查土药店；六施药戒烟；七设戒烟会；八地方官查禁，分年较核，以定功过；九官员限期戒烟；十递减禁止洋药进口。[10]袁世凯在禁烟事宜上态度坚决，作为力倡禁烟的铁腕人物，禁烟时期的各项措施落实到位，禁烟运动成果颇丰。

6.重视社会各界的参与。袁世凯禁烟期间，当时的天津商会请示创办天津公立戒烟善会，帮助吸烟的商民戒除烟瘾，解决商界隐害。为此，袁世凯给与了及时的批示“据禀并折均悉。该总理约集同志绅商热心善举，见义勇为，深堪奖许，应准立案”[11]，并对“各绅商议章筹费，切实劝戒，随时量设分会，以广劝导”的做法予以褒奖和大力支持。[12]。对于天津商会拟定的戒烟善会试办简章九条，袁世凯也认为“尚为妥善，应准照办”[12]于是，在袁世凯的授意下，天津公立戒烟善会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戒烟活动，戒烟之人一经验收的，发于凭证，使其依照年岁若干、烟瘾大小、年限远近照票入会戒烟。同时还有一系列的措施，保证了善会戒烟的顺利进行，如戒烟之人在入会戒烟期间，善会不收取衣食医药费用；入会戒烟之人，必须有保人担保；病人患病，先行回家医治，愈后依其意愿，善会随时收留等。袁世凯的禁烟措施完备而有效，全国为之震惊，因此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响应。

三袁世凯直隶禁烟评介

清末禁烟运动与清末新政交相呼应，在清末新政的带动下，各地掀起了一系列的改易社会风俗的活动，而禁烟作为其中的一个方面，自然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支持。中国社会受鸦片的毒害，严重影响着新政的成败，严重影响着中国能否通过近代化转型实现国富兵强，所以“禁烟之议，创自直督；禁烟之实行，始于天津一埠”[12]。袁世凯在直隶首先开展了禁烟运动，成效显著。

当然直隶禁烟运动中无不体现出清政府的积贫济弱和列强侵略的加重，禁烟运动作为中国内政，首先必须取得外国势力的支持与帮助，否则实难成功。另外，袁世凯热衷于禁烟，与其要掌控中国社会的野心不无关系。但无论如何，袁世凯及其领导的禁烟运动取得了不菲的成效，影响深远。

鸦片烟在中国的泛滥，严重影响了国民体质和社会风气的改善。在袁世凯看来，中国要想引进西方的政治、经济、军事方案，建立近代民主政治、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编练成近代新军，挽救民族危亡，就必须首先禁绝鸦片，改良社会风气。作为晚清一代的新派人物，袁世凯竭力主张中国的近代化改革。在他的授意下，其僚属辖各省都能积极贯彻其禁烟的各项措施。袁世凯在管辖直隶期间，社会各界都参与到禁烟活动当中，使洋烟和土烟销售锐减，大量的烟馆被关闭，无数的烟民得以戒烟，社会风气得以大大改善。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效，袁世凯领导有方、功不可没。

注释

（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整军务清厘捐禁洋烟以振肃纲纪固本根而弥外侮［B］.1902-03-21.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03-5613-007）.

［1］贺长龄，魏源.皇朝经世文编卷二十四［M］.台北：台北文海出版社,1969.

［2］袁世凯.预筹革除鸦片办法折［M］//天津社科院历史研究所.袁世凯奏议（下）.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3］佚名.论戒烟与立宪之关系［N］.申报，1906-10-6（4）.

［4］（清）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五)［M］.北京：中华书局，1958.

［5］凤冈及门弟子.三水梁燕孙先生年谱（上）［M］.上海：上海书店，1946.

［6］租界领事赞成禁烟［N］.大公报.1908-02-28（8）.

［7］何丞朝锦禀［M］//直隶禁烟总局公牍汇要初编卷8.北洋官报局，1909.

［8］袁世凯.新建陆军兵略录存卷一［A］//来新夏.北洋军阀（一）.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1.

［9］袁总督请禁毒令［N］.大公报.1906-12-11（5）.

［10］直隶禁烟章程［N］.大公报.1906-12-26（5）.

［11］佚名.袁世凯为据津商会禀创设天津公立戒烟善会等事的批示［M］//天津市档案馆.袁世凯天津档案史料选编.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

［12］佚名.论禁烟之前途［N］.申报.1907-02-21（5）.

Yuan Shikai and Ban on Opium-smoking and the Opium Trade in Zhi Li Provinc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WANG Jun，WANG Yuan
（History and Culture Institute，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24，China；History and Culture Institute，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24，China）

A large scale of effective anti smoking campaign happened in Zhi Li Province during the new policy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Whether social groups or the ruling classes even foreign invasion forces participated in the anti smoking campaign. The anti smoking campaign in Zhili made good achievements,which are inseparable from Yuan Shi-kai,the powerful governor of ZhiLi provinc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new policy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Zhi Li Province;anti-smoking;Yuan Shikai

K25

A

1673-1808（2014）02-0072-04

（编辑 郭继荣）

2013-12-23

王军（1986-），男，河北景县人，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王媛（1988-），女，河北张家口人，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