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素的女人
2014-04-16莫小米
莫小米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电影里,我们常能看到一些凶残的地主婆,一面拿缝衣针戳可怜的丫头,一面虚伪地吃素念佛。因此根深蒂固地认为,吃素的女人都是坏人,因为她坏她才要吃素的,好减轻一些罪孽呀。况且穷人那么穷,都快饿死了,还讲究什么荤啊素的,有得吃都是好的。
今天茹素的涵义当然是完全变了。前些日子在电视里看民工进城找工作的专题片,熙熙攘攘的劳务市场里,男男女女人头涌动。颇具视觉冲击力的一点就是,女民工们,肩着扛着提着大包小包,铺盖装在尿素编织袋里,吃着干粮凉白开,却有为数不少的人,都是胖的。当然了,她们是不吃素的。
现在我周围茹素的女人越来越多,对城里女人来说,茹素已经可以算得一种时尚。但在我看来,茹素的女人也要有一定资格,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首先你身材要够苗条够美丽,皮肤要够白净够细嫩,若是生就粗拙黑糙,装什么样,吃什么素呀。
你的物质生活也要够丰裕,可以尽量多吃水果巧克力,才不至于因营养不良而面色灰黄、皮肤干涩。
你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曰身份。你的领子得是雪白的,至少要坐带中央空调的写字间。如果你是做生意的、推销保险的,哪怕钱再多也不行。做教师也不行,有半体力劳动性质。怕吃不消,当众晕倒啊。
茹素的女人看上去清瘦、洁净,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确有战无不胜之威力。记不记得杨澜,1993年参加申奥不成,哭了一场,那时她还小。八年过去,杨澜各方面长进神速,2001年申奥时,她出一奇招,之前几日不光拒绝荤腥,更粒米不进,只补充水与果。果然出场时柔若无骨,清纯如少女,恰到好处地与其他人的阳刚之气形成互补,功莫大矣。
茹素的女人是值得敬佩的,因为她有极强的自制力。我有一同事,天生卓尔不群的气质。她的优秀不仅女人嫉妒,连男人也嫉妒。有位非常要强的男同事就这样说她:老天真不公啊,我需要作出许多艰苦努力方能得到的,她往那儿一站就有了。
这位女同事几年前的一个下雪天从台阶上滑了下来。她撑起身,不先察看伤情,先四处张望,看看是否有熟识的人发现了自己的狼狈样。没有,她放下心,方才发现,腰部骨折了。等养好伤,原先非常苗条的腰身,整整大了一圈。追求完美的她觉得不可容忍,就开始了茹素。
她本来是个美食家,吃了素仍是。因此她吃素的成本,是很高的。当然,高成本高收益,她立马就恢复了苗条,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到中年仍玉树临风一般。后来她被提升为一张城市报纸的总编辑。报纸办得好有目共睹。办得好的原因,除大家看到的提到的种种主客观因素外,我个人认为,还与茹素有关。
宗教的茹素,与清心淡泊有关,今天社会时兴的茹素,与清心淡泊倒是无关的。茹素一般讲是为追求更美更新更高的生活状态,因此今天的茹素,对自己意志毅力的要求也更为苛刻。懒懒散散的女人、邋邋遢遢的女人、懵懵懂懂的女人,看见过有茹素的吗?没见过。
要坚持真正的茹素是很难的。因此就有许多既让人感觉是在茹素、又宽容人嘴巴肠胃的茹素法。比如奶素——可喝牛奶;蛋素——可吃鸡蛋;肉素——除肉类之外其他都可进食(呵呵,这哪里还算得上吃素?)……
与男人的喜欢求异不同,女人若崇拜另一个女人,她会很盲目地学另一个女人的样,包括衣着、发式,甚至语言、行为。有段时间,我家与女总编辑家雇的钟点工是同一个人。一天钟点工来我家时对我说:我也开始吃素了。我一惊,想立即劝阻她,但怕她是出于信念,只好委婉地说:那你可要当心身体啦。我心说,这么繁重的劳动,每小时几元钱的收入,你吃得起素吗?还好过不多日,她来对我说:我已经不吃素了。
听到有关素食的最精辟言论,是在杭州最纯粹的一家素餐馆,问那青衣素心的女老板:可以容忍鸡蛋吗?不可以,她说,鸡蛋是会作祟的。哦哦,难怪在她的人以类聚的餐厅里,座无虚席却又清风流水,没有半道喧哗的菜,没有半个作祟的人。
我并无意吃素的人越来越多,我只指望作祟的人越来越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