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生与创作
2014-04-10何南燕
何南燕
国家一级美术师,安徽书画院专业画家。198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
艺术对一位立志终其一生的人来说,创作的过程即是一种生命的历程。就其创作规律而言,写生原本就是其中一部分。写生是艺术修习中的一个过程,是基础是手段,是训练运用专业眼光观察、捕捉事物万象之种种光彩陆离的、瞬间的、变化的、永恒的……当观者以足够热情与好奇忘情于大自然的怀抱时,即是步入艺术创作采集的过程。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是作者在其过程中不断的发现,用心感悟,用生命的直觉渗透与万象、万物融为一体,由相化而相忘相生。“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邱壑内营,成立鄞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董其昌《画旨》)“凡画,气韵本乎游心。”“谓之心印,本自心源,想成形迹。迹与心合,是之谓迹。”以神相遇中,而“共成一天”作为中国的艺术家,“必以人格的修养,精神的解放,为技术的根本,即是士画与匠画的大分水岭之所在”(《中国艺术精神》)。中国艺术的传统精神是要求作者能够在更高层面上对物像的把握,“当穷工极妍,师友造化”,“乃知豪放本精微”。在“以天下为沉浊”及“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精神引导之中造化自己艺术之路。
作为20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我们这一代人的学画之路多以素描速写、写生起步的,而且是下了极大功夫的。1978年考入中央美院国画系后,我自觉有幸的是赶上当时在国画系教授人体素描课程的李天祥、赵有萍等先生的“末班车”,四年的人体素描练习为我在人物造型上打下了较为扎实的基本功。而且李先生的素描教学一直注重以线为主的造型训练。虽然素描与中国画之间的成就关系一直饱受争议,但就我的个人经验与离校后的创作过程,所有前期所经历的严格训练都不是无用的,而且前期基础训练的不足与问题也是后来创作之中的障碍。关键的是技术与创作之间需要一个转换的方法与过程,包括个体的直觉感受在严谨规范的基础训练过程中如何还能保持住个体的独到,也即是艺术个性问题,艺术原创性的重要条件。一种完善的艺术学习训练需要有效的课程链接设置, 视觉认知之间表现的转换,表现工具的转换,材质表现的转换,等等的细节手段表现的转换方法问题……这些诸多问题也是多年来经历了美术学院训练的同学依旧所面临着关于技术与创作上的困扰。记得当年陕北老太太的民间剪纸进入美术学院时,所引起的视觉冲击,以及对什么是艺术的重新思考。这些老人们大字不识几个,但所呈现的剪纸作品却极大的冲击我们的视觉习惯,这种以原生态形式所形成的视觉语言,在学习艺术的学生中引发极大的反响:艺术原本生发的根源是什么?艺术与技术的关系是什么?那种独特的生命呈现究竟为何……1979年在芮城永乐宫临摹壁画,而后的西安碑林博物馆之行,第一次目睹汉唐文化,即刻被其文化的大气与大度所深深震憾。随后是对中华黄土文化的兴趣与关注,对形成这些优秀中华文化背后的好奇与追寻。一路下来,就是持续二十多年的沿途行走。从黄河、长江流域到青藏高原,所面对着丰富厚重的人文地理与宗教自然,尤其是在高原经历过在死亡线上的瞬间弥留,种种一番在天地之间的流连往返,对生命的了悟、升华透彻之后,忘掉以往的所学,丢开技术上的束缚,尤如蚕脱茧,一次次蜕变取舍生命在天地自然之中的得以感召,心灵回归到至纯至简更能领悟真理的至榛。中国画的传统理论上既有从无法—有法—无法创作过程,在“言为心声,书为心画”—中国传统艺术对形象思维的特有观念—“游乎心手众虚之间”,“放意相物,写神愈舞”—在置身于万物的过程中也完成着从现实的具体感受而过度升化,提升到精神层面的认知,回到画室所须考虑的是极尽所能为传达自己内心独特的感受与感悟,感动而努力尝试,手段与形式转换的方法,绘画语言的如何表述。其实不管是写实还是写意,重彩还是泼墨又都何妨。结果的可能是未知的、多样的,思路的变化,画面引导都会呈现画面效果的另一番。生命的多样成就形式的多元。所以画什么不重要,怎么画也无所谓,成败更无须计较,所要的是如何表达在历年累积之中所获的生活给予,感动与感受,体验过后的那份心迹,那股始终萦绕内心的湧动与激情……所以对我来说创作原本是无止境的寻觅探索的过程。“从司汤达以来,每一个重要的艺术家,无论他在其他方面有多么浪漫,都相信他的作品是唯一能够在未来不朽的,那是他生命的见证。”陕北老太太的剪纸正是以自己生命及对所有的美好希望与期盼、依托着一把剪刀、一张纸流淌出生命原本的执着光彩与力量,犹如消耗的灰烬可以再创新的生命。从那些陕北老人的身上,我恍然到艺术究竟为何,何谓艺术—真理朴素到生命的原本,“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其实中国画家对“创作与写生”都不乏振振有辞,但在此道上“穷理尽性”,在常规中,发现非常规。训练以非常规眼光发现事物非常规的方方面面,敏锐入木三分的看到物象的本质,寻找捕捉感动于你的一切—微观的宏观的。在“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之中,能“罗万象于心中”,付出更多的功夫与心血,方能成就自己的创作之路。再说相机。摆弄相机不亚于我对绘画的兴趣。它是我的又一双眼睛,同时也是创作的工具,同样也呈现着另一番天地。尤其它能多角度、快速获取、捕捉物像的瞬间,当你偶遇一年一度的大型民俗活动时,光画速写是远不够的。其实历史诸多图象都是照相机完成的。况且不拒绝所喜欢的新鲜玩意也会引发新一轮的想法与创意,结果是在不断的发现中产生的。永远的好奇心、永远的尝试探索,是保持艺术生命的活力与原创性最好的方法。手段材质的综合表现更不失于作品的突破尝试。五年一度的全国美展,年复一年的面目、太多的共性,评委的审美好恶、艺术界的小圈子对中国的艺术创作的百花齐放是福是祸,不敢恭维。在历史上几千年来一直富有原创精神的中华文化至今还有多少原创精神的遗存?是否应该引人深思。以上纯属个人看法以供批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