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不是最后一任洛州刺史

张建会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庾信不是最后一任洛州刺史

张建会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庾信于梁元帝承圣三年（公元554）出使西魏，后梁灭亡，被迫仕周，历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等职。宣政元年，古洛州改为商州，庾信该年正好回长安任司宗中大夫，故而有人认为庾信是洛州最后一任刺史。在理顺庾信仕北后期任职顺序的前提下，发现庾信离任后，萧圆肃于宣政元年曾担任过洛州刺史，进而得出庾信并非为洛州最后一任刺史。

庾信；任职顺序；洛州刺史

庾信（公元513—581年），字子山，南阳新野(今属河南)人，北周文学家。梁元帝承圣三年（公元554），庾信奉命由江陵出使西魏，来到长安。不久西魏攻陷江陵诛杀梁元帝，梁朝灭亡。庾信被迫羁留北方。后庾信得不到遣还，遂出仕北周，历任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等职。由于宣正元年古洛州改为商州，有学者认为庾信成了洛州的最后一任刺史。

要搞清庾信是否为洛州最后一任刺史，需要简要梳理一下庾信仕北后期主要官职的任职顺序。

一、庾信仕北后期的任职顺序歧说

关于庾信仕北后期的任职在《北史》和《周书》本传中都有记载，在《庾子山集注》和《庾开府诗集》，以及庾信的生平简谱里也有记载。但是这些记载在时间上都不是很明朗，甚至有互相矛盾的时候。或许这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了很多学者对庾信后期任职顺序说法不一，今列举几例如下：

牛树林、郭敏厚在《洛州刺史庾信》中称：

公元575年，拜为洛州刺史。……公元578年，他由洛州调回长安，继任司宪中大夫。……庾信曾是洛州最后一任刺史[1]。

公元575年即北周建德四年，公元578年即北周宣政元年调回长安任司宪中大夫。任职顺序为洛州刺史、司宪中大夫，认为庾信为洛州最后一任洛州刺史。

牛贵琥在《庾信入北的实际情况及与作品的关系》中云：

任司宪中大夫是在入北二十一年以后，即公元575年底。任洛州刺史是在入北二十二年以后，即公元576年。任司宗中大夫是在入北二十四年以后，即公元578年。大象初，即公元579年，他便以疾去职[2]。

此认为庾信任职顺序是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始任洛州刺史的时间是公元576年即北周建德五年。

李美迪在其硕士论文《庾信后期心态与辞赋创作研究》中说：

576至578年诗人任洛州刺史，大象元年（579年）任司宪中大夫，后致仕田归[3]。

庾信任洛州刺史是公元576年即北周建德五年，579年任司宪中大夫。

张黎明《庾信仕北时期的心理历程与诗赋创作》一文说：

从建德四年（575）开始，庾信历任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在大象初（579），以疾去职。……建德五年任司宪中大夫[4]。

这里未说明庾信任职洛州刺史的时间，只是说从建德四年即公元575年起，历任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后又提到建德五年任司宪中大夫。

《商洛古诗選注》云：

公元554年梁元帝时出使西魏，恰值西魏灭梁。梁灭亡后，任职于西魏、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公元575年，即建德四年任洛州刺史。578年调回长安任司宪中大夫[5]。

庾信的任职顺序是洛州刺史、司宪中大夫，任洛州刺史的时间是公元575年。

鲁同群在《庾信传论》中认为：

庾信在公元564年，任弘农郡守，公元575年，任司宪中大夫，公元576年任洛州刺史，公元578年，任司宗中大夫[6]。

庾信的任职顺序是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任职洛州刺史的时间是公元576年即北周建德五年。

余方平《商山探微：商洛历史若干问题研究》中云：

周武帝建德四年（公元575）始任洛州（即商州）刺史，居商数年[7]。

庾信任职洛州刺史的时间是公元575年即北周建德四年。

任职顺序说法不一，这就需要我们去分析思考：庾信仕北后期三个主要官职的顺序到底是怎样，因为理清了这一顺序，对于研究庾信是否是洛州最后一任刺史至关重要。

二、庾信仕北后期的任职顺序分析

可以看出上述分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庾信任职司宪中大夫、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的顺序，具体而言就是司宪中大夫在洛州刺史前，还是司宗中大夫在洛州刺史前；二是庾信任职洛州刺史的起始时间是多少，庾信是否为洛州最后一任刺史。

先来分析第一个方面，庾信仕北后期的这三个职位的信息主要集中在庾信的传记、年谱、本人作品里面。

《北史·庾信传》：

周孝闵帝践祚，封临清县子，除司水下大夫。出为弘农郡守。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进爵義城县侯。俄拜洛州刺史。信为政简静，吏人安之。……寻徵为司宗中大夫[8]。

《北史》和《周书》本传记载庾信任职顺序为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但也未具体指出庾信任职洛州刺史的起始时间。

《庾子山集注·庾子山年谱》中关于庾信任职的记载主要有以下三处：

建德四年：闰十月，以柱国齐王宪为上柱国。信时为洛州刺史，为政清静，吏人安之。

建德六年：癸巳，帝率诸军围之，齐人拒守，诸军奋击，大破之，遂平鄴。集中有《奉和平鄴应诏》、《贺平邺都表》。表云：莅政东藩，不获躬到闕庭，遣主簿陪臣曹敏奉表以问。是信时为洛州刺史，在洛州，为长安之东，故云东藩。·……七月丙戍，行洛州。己丑，诏山东诸州举有才望者，赴行在所，共论政事得失。信时为洛州刺史，有《奉报寄洛州》诗。寻徵为司宗中大夫[9]34。

倪潘在庾信年谱后按：

周闵帝即世，明帝立。帝好文学，深加优礼。武帝二年，四十七岁，与王袌、庾季才等並为麟趾学士，得预校书。俄拜洛州刺史。……建德四年，……南北通好，陈氏乃请王袌及信十数人，高祖惟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袌并惜而不遣。时年已六十四矣。建德六年，犹治洛州，寻徵为司宗中大夫[9]38。

庾信年谱可以得出庾信在北周建德四年和北周建德六年时在洛州刺史任上，后来任职司宗中大夫。但是至于何时离开洛州刺史之职，无从得出。倪潘按中的四十七岁应该是公元560年，后拜洛州刺史。六十四岁是应为公元577年，这就和时间错位了。可见《庾子山集注》年谱中的一些说法是不足以深信的。

作品方面，和此时期任职密切相关的文章主要有《答赵王启》《正旦上司宪府》《贺平邺都表》《奉报寄洛州》等。

《答赵王启》中庾信说到：

信不学无术，本分泥沉，忽逢天造，搜扬仄陋，今者遂总司宪[9]562。

从“忽逢”一词可以看出，庾信还刚刚担任司宪中大夫。据鲁同群先生考证《答赵王启》应作于公元576年正月，说明此时庾信已任司宪中大夫一职务了。

《正旦上司宪府》是庾信初任司宪中大夫时所作，文章表达了庾信上任的心情。“正旦”即为正月初一，正月初一去司宪中府衙上任司宪中大夫。可以进一步表明庾信是年底接到司宪中大夫的任命，然后新年第一天，即正旦之日正式上任，此时已是北周建德五年即公元576年了。庾信另有《正旦蒙赵王賚酒》亦能看出时人对正旦之日的重视。故窃以为鲁同群先生说庾信于建德四年即已任职司宪中大夫是不合理的，北周建德四年年底只能说是庾信接到任命通知，北周建德五年“正旦”才正式上任。

《贺平邺都表》序云：

建德六年正月乙亥，齐主传位於其太子恒，改元承光，自号为太上皇。壬辰，帝至邺。齐主先於城外掘堑竖栅。……大破之，遂平邺[9]504。

文中庾信称自己“臣忝窃荣幸，莅政东藩，不获躬到阙庭，预观大庆。”[9]508洛州位于长安的东侧，故庾信称自己“莅政东藩”。北周建德六年正月即公元577年正月，此时庾信仍任洛州刺史之职。

《奉报寄洛州》中写到：

无庸奉天睠，驱传牧南秦。繁辞劳简牍，杂俗弊风尘。上洛逢都尉，商山见遗民[9]183。

可见,这个时候庾信已经在洛州刺史的位置上，说自己无功而封官,甚至还写到自己到了洛州以后的状况。北周平齐是在北周建德六年，也就是公元577年。

通过上述分析，尤其是根据《正旦上司宪府》可以得出庾信接到司宪中大夫任命的时间应该在北周建德四年年底，然后北周建德五年正月初一正式上任。后任职洛州刺史，至于是北周建德五年何时任职洛州刺史，史书中只是记载“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进爵义城县侯，俄拜洛州刺史。”因此要对这里的“俄”进行一个分析。对于“俄”，《说文解字》中云：“俄，行顷也。”[10]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注：“俄，顷也。各本作行倾乃妄加行耳。今本《玉篇》曰：俄倾，须臾也。《广韵》曰：俄顷，速也。此今义也。”[11]同时，段注中还引用《公羊传》“俄而可以为其有矣。何云俄者谓须臾之间。”[11]380可以得出“俄”表示时间很短，即经过“俄”（一段时间）之后卸任司宪中大夫，北周建德五年始任洛州刺史的。因而可以得出庾信仕北后期主要任职顺序是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和司宗中大夫。

庾信任司宪中大夫的时间解决了，庾信任洛州刺史的时间也就解决了。由于是“俄拜洛州刺史”，庾信任职洛州刺史的时间是不会超过北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甚至不会超过北周建德五年六月。庾信应该在北周建德五年（公元576）上半年始任洛州刺史。那庾信是不是最后一任洛州刺史呢？根据《庾子山集注·庾信年谱》只是记载：“建德六年，犹治洛州，寻徵为司宗中大夫。”[9]34北周建德六年即公元577年，这一年庾信依旧在洛州刺史之位上。那庾信是哪一年离开洛州刺史位置的呢？据《周书·萧圆肃传》：“宣政元年（公元578）入为司宗中大夫，俄授洛州刺史。”[12]同样《北史·萧圆肃传》亦有：“（建德）六年，改授豐州刺史，寻进位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历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8]1063根据上述所说，“俄”表示的时间不长。因此可以推断，庾信和萧圆肃应该是在这一年互换职位，即萧圆肃继任洛州刺史，庾信则去长安接替萧圆肃任司宗中大夫之职。

有个问题还需说明，倘若萧圆肃在履历上只是被任而无实至，不像庾信在任而有实绩，是否也可视庾信为最后一任。然而《周书·萧圆肃传》：“大象末，进位大将军。隋开皇初，授贝州刺史。”从“大象末”可以得出，萧圆肃在洛州刺史任上（亦包括洛州改为商州后）可得出，萧圆肃是在洛州这个地方被授为“大将军”的。因为北周“文官止于开府应该是北周成规，宣帝即位后，此项成规渐开缺口……该原则的完全突破，是杨坚从辅政到篡周建隋的时期。杨坚为笼络人心，对文武臣僚普加恩惠，加勋、进爵是其主要手段。部分高级文官藉此得以泛阶至大将军以上。‘萧圆肃：宣政元年，入为司宗中大夫，俄授洛州刺史。大象末，进位大将军。隋开皇初，授贝州刺史。’”[13]这不仅可以推测出萧圆肃在洛州（包括改后商州）上的政绩，亦可以说明萧圆肃在被授予洛州刺史以后，直到“隋开皇初”才又被授予“贝州刺史”。所以，萧圆肃定是到了洛州，而不是只接任命，没去上任。

三、结论

通过对史料以及庾信年谱和作品的分析考证，得出庾信仕北后期主要官职合理顺序为司宪中大夫、洛州刺史、司宗中大夫。庾信于北周建德四年（公元575年）接到任职司宪中大夫的任命，正式任职（或称上任）司宪中大夫时间应该是北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正月初一。稍后，北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始任洛州刺史，宣正元年（公元578年）解洛州刺史之职，并赴长安任司宗中大夫。

因此，可以肯定“庾信曾为洛州最后一任刺史”的说法是不恰当的。虽然古洛州于宣正元年改为商州（宣政元年年号始自当年3月，终于12月，同年改洛州为商州，时间很短）。但萧圆肃一事，可以得出庾信不是洛州最后一任刺史。因为庾信离职后，萧圆肃还继续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洛州刺史，故洛州改为商州应是在萧圆肃任洛州刺史期间或以后之事。所以庾信不是最后一任洛州刺史。

[1]牛树林,郭敏厚．洛州刺史庾信[N]．商洛日报,2010-03-06(3)．

[2]牛贵琥．庾信入北的实际情况及与作品的关系[M]．文学遗产,2000(5)：35．

[3]李美迪．庾信后期心态与辞赋创作研究[D]．西宁：青海师范大学,2010：7．

[4]张黎明．庾信仕北时期的心理历程与诗赋创作[D]．长春：黑龙江大学,2002：33．

[5]商洛地区地方志办公室．商洛古诗選注[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8-9．

[6]鲁同群．庾信传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40．

[7]余方平．商山探微：商洛历史若干问题研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0：136．

[8]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2794．

[9]庾信．庾子山集注[M]．倪潘,注．许逸民,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80：33．

[10]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166．

[11]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380．

[12]令狐德棻．周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1：756．

[13]顾江龙．周隋勋官的“本品”地位[J]．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2010（00）：81-82．

（责任编辑：罗建周）

Yu Xin W as Not the Last 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

ZHANG Jian-hui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ultural Communication,Shangluo University,Shangluo 726000,Shaanxi）

Yu Xin was sent on a diplomatic mission to the Western Wei in 554 A．D．,the third year of the reign of the Liang Yuan Emperor(Cheng Sheng),and compelled after the demise of his country-Liang,to serve Zhou successively as a general,senior official with the title of"San Si", judicial official in"Si Xian",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protocol officer and so forth．During the first year of the reign of Xuan Zheng Emperor,Luo Prefecture was changed into Shang Prefecture while Yu Xin went back to Chang An and held a post of protocol officer,which gave rise to people's thought of Yu Xin as the last 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With the sequencing of Yu Xin's official position in later Northern Dynasties,it wiil be found that Xiao Yuansu ever acted as 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 after Yu Xin's departure,and further concluded that Yu Xin was not the last 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

Yu Xin；the sequence of official position；the governor of Luo Prefecture

I206．2

：A

：1674-0033（2014）05-0022-04

10．13440/j．slxy．1674-0033．2014．05．005

2014-03-23

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11JK0259)

张建会，男,山东临沂人，硕士,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