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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翻译风格论视角析葛浩文的散文翻译

2014-04-10艳,黄

韶关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葛浩文原文译文

张 艳,黄 蕾

(1.广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06;2.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葛浩文是美国当代著名的汉学家和翻译家,被称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之首席翻译家”。国外对葛浩文的文学翻译研究并不多见,但不少作家和译者都对葛浩文有较高评价。美国著名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曾在《纽约客》上曾说,在美国,中国当代小说译作几乎全部出自葛浩文之手。这反映了葛浩文译作之多,也体现了葛浩文在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所发挥的重要作用。Lingenfelter也曾对葛浩文的译作给予较高评价,他认为葛译极具启发性,为众多翻译家提供启示和灵感。国内较多学者也对葛浩文的翻译进行了研究。文军等以葛浩文小说翻译为依据,对其翻译思想进行探析,指出“忠实”、“背叛”、“重写”是葛浩文散文翻译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1];李永东、李雅博从葛译《狼图腾》出发,对其翻译风格作出总结,提出“葛浩文的翻译自然、流畅、富于诗意,风格很像创作”[2]。胡安江以葛浩文为例,探讨中国文学“走出去”的译者模式,强调归化式译法应成为翻译界共识[3]。

总的来看,国内外译界对葛浩文的研究越来越热,对其译作给予较高评价。然而,多数学者对葛译研究集中在小说领域,少有人对其散文译文进行相关研究。本文基于刘宓庆的翻译风格论,拟结合其散文翻译的成功译例,探讨其翻译风格,并分析其如何运用翻译技巧使译文与原文风格保持一致的。

一、翻译风格鉴赏

风格是作家或译者的个性特征,是个人创作特色的集合体。在翻译中如何再现原文的风格至关重要。然而,由于文化背景、个人创作特色、思维方式、审美取向等方面的差异,若想完全再现原文风格并非易事。刘宓庆是我国著名的翻译理论家,他认为风格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可译的,并系统提出翻译风格论。该理论强调分析作品的风格主要从两方面着手,即探讨其形式标记和非形式标记;其中形式标记包括音系标记、语域标记、词语标记、句法标记、章法标记、修辞标记等,非形式标记主要是指作家的行文气质[4]。此外,刘宓庆也系统指出与原文风格保持一致的翻译策略,主要包括对应式风格转换(Corresponding)、 重建式风格转换(Recasting)和淡化式风格转换(Decolouring)[5]256。翻译风格论为赏析作家和译者风格提供了系统的方法和具体可行的翻译策略,并为研究葛浩文散文翻译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刘宓庆指出可从标记性风格元素和非标记性风格元素等角度分析作家或翻译家的风格。本文主要从音系、句法、词语、章法和修辞标记等标记性风格元素分析葛浩文散文翻译。

(一)音系标记

语音是语言的基础,是研究文体必不可少的要素。虽然散文不像诗歌那样拥有严格的格律和音韵要求,但是“广义的散文语言,和自然界其他运动形式一样,是有节奏的。这种节奏虽不规则,但惟其随意,惟其自然而妙不可言”[6]。叠音词、拟声词、儿化音等是汉语特色之一,是增强节奏感和韵律感必不可少的因素。若要再现散文音韵美和节奏美,须充分考虑英汉两种语言的差异,在选词方面多下功夫,才能充分传达原文音韵美,使译文更生动地道,而非落入死译窠臼。

例1: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译:On the surface of the winding and twisting lotus pond floated an immense field of leaves.

原文“曲曲折折”、“田田”等叠音词的运用营造了一种错落有致的抑扬之美,不仅加强了文章节奏感,而且再现了荷塘美景。虽然英语中也有叠音词,但“英语叠音词不如汉语的种类多,使用频率和范围也不及汉语广泛”[7],而且要在英语中找到与“曲曲折折”完全对应的叠音词实属不易。葛浩文采取押尾韵的译法,将“曲曲折折”译成“winding and twisting”。该词组既有“蜿蜒曲折”的含义,与原文内涵相一致,同时“winding”和“twisting”分别押“-ing”的尾韵,增强了文章的节奏和韵律,再现了原文静谧和谐的气氛,使译文与原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细小之处可见其独具匠心。

(二)词语标记

英汉两种语言在遣词造句方面各有差异,各有特色,这与中英文学审美标准有密切的联系。中国的古典文学主观色彩极浓,强调心境意绪的传达,喜欢借景抒情、遗形写神。汉语表达具有简隽空灵、工整对偶、节奏铿锵等特色。然而,亚里士多德主张美学的最高境界便是“照事物原有的样子去模仿”,这反映出西方传统哲学思维偏重客观理性、突出个性,主客观对立的特点。体现在语言表达上,就出现了英语句式构架严整、表达思维缜密、行文注重逻辑理性、用词强调简洁自然的风格,语言上最忌重复累赘,追求一种自然流畅之美[8]20。葛浩文散文译文在遣词造句方面的特点主要体现在:表达偏口语化,用词简洁贴切,行文严谨流畅。

1.表达偏口语化

例2: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译:These past few days I have been exceedingly restless.This evening,as I sat in my courtyard enjoying the cool night air,I suddenly thought of the lotus pond along which I was used to taking daily walks,and I imagined that it must look quite different under the light of this full moon.

原句是开篇句,用词朴实,作者用第一人称口吻交待了当时背景和心情。原句中并没有出现过“我”,但葛译文中共用了五次 “I”作主语,并运用“I thought”, “I imagined”等简单常用短语,而不是用“come into my mind”,“occur to ”等较正式短语,无生僻字眼,多采用简单句,表达偏口语化,读上去通顺流畅、亲切自然。

2.用词简洁贴切

例3: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译:Peach trees,apricot trees,and pear trees jostle each other,all of them in magnificent bloom,each trying to outdo the other.

“让”在汉语中有让步、避开、听任等多层含义。原文的“让”是指在竞争中屈服、让步,而“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指桃花、杏花、梨花竞相开放,互不相让。葛浩文选用“jostle”,不仅指出了花数量之多,而且将“花”拟人化,刻画了桃花、杏花、梨花相互争艳的盛况,可见其用词严谨、简洁有力。

3.句法标记句式严谨流畅

由于中西思维方式和审美取向等方面的差异,英汉两种语言在句法结构方面有许多不同。冯庆华指出,“汉民族的主体意识思维从主体的需要和实用出发,以人的伦理道德和审美情趣为标准,以主体介于客体,客体融入主体,所以凡事都有很强的主体参与意识,语言上表现多以‘人’作主语,大量使用主动语态”[9]。贾文波则认为:“西方哲学的鼻祖亚里士多德就主张美学的最高境界便是‘照事物应有的样子去摹仿’”,因此,“在语言表达形式上,就出现了英语句式构架严整、表达思维缜密、行文注重逻辑理性、用词强调简洁自然的风格,语言上最忌重复累赘,追求一种自然流畅之美。”[8]20葛浩文善于洞察英汉语在句式结构上的差异,其译文严谨流畅、句型转换自如。

(1)句式严谨流畅

例4: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译文:Everywhere there are wildflowers of many kinds,those with names and those without,scattered throughout the thickets and looking like countless eyes or like stars,here and there winking at you.

原句是典型的中文表达,短句较多,结构工整,节奏轻快,营造了一副清新自然的春草图。此外,原文句子间虽然没有连接词,但其逻辑关系非常紧密。由于英文讲究偏重客观理性,要求句式构架严整,表达思维缜密,为保证句子表达的逻辑性,葛浩文运用“scattered”,“looking like”,“winking at“等非谓语动词,以及连接词“and”和短语“here and there”连接各分句。原本结构松散的汉语句式变得更紧凑完整,语意更连贯,保证行文的缜密性和逻辑性,体现自然流畅之美。

(2)句型转换自如

例5:我不禁汗涔涔而泪潸潸了。译:Uncontrollably,my sweat and tears stream down.

“汗涔涔”、“泪潸潸”是典型的中文表达,属于“ABB”式的叠音词,形容汗水和泪水不断往下流的样子。葛先将“不禁”译成“uncontrollably”,体现作者“情不自禁”无法控制的无奈心情。同时鉴于中西思维方式的差异,从英语“物本”角度出发,选用“sweat”和“tears”作主语,译法地道自然,符合英语表达习惯。此外,将“涔涔”、“潸潸”合译成“stream down”,指泪水和汗水“不断流下”,用词简洁有力,入木三分。

4.章法标记

李文娜认为“一个完整语义的语篇应该具有意义内容上的语篇性(Textuality),这就需要连贯性(Coherence)”,“语篇连贯常需要衔接手段来实现。”[10]但由于汉语讲究“意合”,根据上下文语境,有时即使不用连接词也能理清句子逻辑关系;英语讲究“形合”,常用连接词承上启下,保证结构完整和语意连贯。巧用连接词,突出逻辑关系是葛译文篇章层面的主要特点。

例6: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译:The swallows may go,but they will return another day;the willows may wither,but they will turn green again;the peach blossoms may fade and fall,but they will bloom again.

原文三大分句用两个分号隔开,表示并列关系。三小分句之间用逗号隔开,虽然这些分句都没使用连接词,但语句间逻辑关系非常紧密。英译时,为保证句子表达的逻辑性,葛浩文使用了表转折的 “but”连接前后两个小分句,使句子逻辑关系更清晰,保证行文的缜密性和逻辑性。

5.修辞标记

文笔优美,意境深远是散文的主要特征。修辞方式的使用不仅可以增强文采,传达优美的意境,还可以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为了增强散文诗意化特征,作者通常会运用排比、拟人、诘问、对比等表现力较强的修辞手法。如何翻译原文修辞手法、再现原文意境美而又不显生硬则考验着译者功力。

例7: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译:The mountains take on a luster,the waters start to rise,and there is a blush on the face of the sun.

原文运用了排比和拟人手法,短短三个小句描绘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情景。原句反复使用三次“起来”,意指“山”、“水”、“太阳”随着春天的到来慢慢发生变化。葛没有千篇一律译为“begin to”,而是分译成“take on”,“start to ”,“ there be”,虽然没有使用同一词组表达“起来”,和原文并不“形似”,但选词避免重复,符合英文表达习惯,可见葛非常注重选词的多样性,力求丰富多变。此外,在译山“朗润”、 太阳 “脸红” 时分别采用 “a luster”,“a blush”等词,保留了原文拟人手法,描绘出青山的光泽、春日的迷人,勾勒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春日图。

例8: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译:The sun,does it have feet?Stealthily it moves along,as I too,unknowingly,follow its progress.

原文“太阳他有脚啊”运用了拟人手法,且使用了感叹句,而葛翻译成疑问句,形式上看似“不忠”,但原文内涵并没有改变,疑问句的使用吸引了读者注意力,增加了读者阅读兴趣。葛浩文还将“轻轻悄悄”、“茫茫然”等叠音词分别翻译成副词也尽可能地再现原文的内涵和神韵;“stealthily”,“unknowingly”,两个词皆以“-ly”结尾,读上去朗朗上口,可见葛浩文在翻译修辞手段时灵活变通,根据句意保留或改写原文修辞方法。

葛浩文的散文翻译风格特征可归纳为:忠实达意、变通灵活、自然流畅。“忠实达意”是指其行文大意忠于原文,与原文内涵、韵味相一致;“灵活变通”是指其善于处理英汉的表达差异,不拘泥于原文框架,译文地道自然;“自然流畅”是指用词简洁准确,避免晦涩,表达偏口语化,朗朗上口,亲切自然。

二、翻译风格转换

刘宓庆认为想要与原文风格尽可能一致,可采用对应式风格转换、重建式风格转换、淡化式风格转换等翻译策略。这些策略不仅丰富了翻译风格论,而且为研究葛浩文散文翻译策略提供了新视角。

(一)对应式风格转换

对应式换码又称为“模仿(imitation)”,“以对应式换码来传译风格的关键是紧紧抓住风格的形式标记体系。质言之,对应式换码是风格标记体系的对应转换”[5]256。作者认为,在运用这一策略时,要全面分析原文风格的形式标记,总结其表达特点,在翻译中尽力模仿再现原文风格。

例8: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译:Spring is like a newborn child,brandnew from head to toe,starting out in life.

原文运用拟人修辞手法,将“春天”比拟成新生的“娃娃”,生动形象。葛译运用对应式风格转换策略,力图模仿原文风格,也采用拟人手法,并且保留原文意象,描绘了一副清新迷人的画面。

(二)淡化式风格转换

“淡化”是指“在确保概念意义的前提下不得已放弃(或部分放弃)风格意义”[11]56。淡化式风格转换看似淡化甚至改变原文的风格标记,但“淡而化之是为了适应目的语交际,淡化的风格翻译比勉强的对应式风格转换(往往是去概念模仿取向)往往略胜一筹”[5]260。纵观葛译,他善于洞晓中英表达差异,并将特殊中文表达译成地道的英语。

例9: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译:Some people are seated,some are lying down,and others are turning somersaults;then there are games of ball,footraces,and hide-and-seek.

原文是典型的中文表达,主语省略、短句多、运用“动词+数量词”的动补结构。葛氏在处理该句时,还原句子主语“People”,采用“some,some,others”结构,使句子更加连贯;此外,在翻译“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时,作者并没拘泥原文句式,照搬原文结构,而是合译成“there be”句式。虽然译文没有出现“踢”、“赛”、“捉”这三个动词,但汉语多用动词,英语多用名词,作者将三个动词灵活合译成名词“games”,后接“ball, footraces, and hide-andseek”等宾语,符合英语表达习惯,灵活完整保留原文内涵,再现春日里轻松游乐的惬意画面。

(三)重建式风格转换

重建式风格转换指“风格意义的再创造”,是“属于最高层次的风格转换”[11]55。重建式换码并不是没有依据地随意发挥。当遇到“目的语缺乏与原语相对应的风格符号系统”、“原作与目的语存在时空差”、抑或是“从交际功能与效用出发,必须对原语风格加以改造”等情况下[11]56,应考虑重建式换码的策略进行翻译。重建式风格转换作为风格转换的最高层次,对译者有很大挑战,译者往往不得不改变或抛弃原文意象、特征和特征,有时甚至在译文中融入自己独特的风格烙印。

例10: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益鸟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译:

Princely lads and alluring maidens

Adrift in a boat,their hearts in accord;

The boat’s prow describes a slow turn

As they exchange wine cups;

The oars become intertwined,

And the boat moves across the floating duckweed;

原语引自梁元帝《采莲赋》,摘自《荷塘月色》。其体裁是赋,是中国古代一种特殊文体,介于诗和散文之间,类似于后世的散文诗。此外,原文还运用繁体字和古文常用词,如“鷁”、“欋”、“羽杯”等,创造一种古色古香意境,富有古典之美感。然而使译文重现原文风格并非易事,一方面,目标语中不存在“赋”这种文体;另一方面,原作与目的语存在时空差,在翻译“益鸟”、“欋”、“羽杯”等古文常用词时须谨慎,即尽可能保留原文意象,但又达到交际功能,被当代读者所接受。葛浩文在翻译原文时,摒弃了“赋”的文体束缚,以“诗”为载体,将“益鸟”、“欋”、“羽杯”通俗化,分译为“boat”,“wine cups”和“oar”,此外,葛译也运用第三人称“they”等作主语,简洁易懂。通篇译文既保留原文涵义,又融入葛个人风格,用词简洁准确,表达多口语化,完美再现原文意境。

三、结语

综上所述,当今国内外对葛浩文的研究大多局限在小说翻译,鲜有人对其散文翻译进行研究。本文以刘宓庆翻译风格论为依据,从音系、句法、词语、章法和修辞标记全面探讨葛浩文散文翻译特点,并从对应式风格转换、淡化式风格转换和重建式风格转换角度分析其翻译策略。

译文若想完全再现原作风格并非易事。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尽可能再现原文风格,但同时也形成了其独特风格。他独特的翻译理念,即“用汉语读,用英文写”,正是其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葛译之所以地道自然、广受欢迎,离不开其翻译思想和变通意识,即善于处理中西思维方式差异以及中西文学审美取向差异等。

忠实达意、变通灵活、自然流畅是葛浩文散文翻译的主要特征。他有很强的变通意识,善于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再现原文内涵和神韵。这启发我们要善于发现英汉两种语言差异,并灵活运用翻译策略再现原文内涵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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