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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初年政治氛围与《三国志》编撰

2014-04-10王强

三明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陈寿司马氏曹魏

王强

(宁德师范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福建 宁德 352100)

西晋初年政治氛围与《三国志》编撰

王强

(宁德师范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福建 宁德 352100)

三国对峙之世,各家之间互争正统地位,政权源自曹魏的西晋统治者一方面需要肯定曹魏政权的正统性,以此来证明自身的正统地位;但另一方面,在西晋完成全国统一后,蜀、吴势力的影响消磨殆尽,而曹魏在当时的社会上仍残存有巨大影响力,司马氏统治者需要在舆论上为魏晋禅代进行合理的解释。陈寿《三国志》一书的编纂受此影响,其书虽侧重于赞扬曹魏的功业但贬低曹魏帝王的品德以及家族出身,以此来显示司马氏代魏的合理性。

西晋;政治氛围;《三国志》

一般认为成书于西晋时期的陈寿《三国志》为维护西晋的正统地位而以曹魏为正统所在,将蜀、吴政权当作割据政权来进行处理。但是细翻《三国志》,却会发现陈寿在尊魏为正统的同时并不是处处维护曹魏,相反在书中还存在着许多贬低曹魏方面的记叙。笔者认为,《三国志》的这一情况,与西晋初年独特的政治氛围有关。

一、曹魏政权与吴蜀政权区别

东汉末年,以镇压黄巾军为契机,开始了汉末与三国长达近百年的割据混战局面,直到西晋再次完成统一。

曹魏、蜀汉、孙吴三足鼎立的史事为人们所熟知,但是三者之间的实力对比其实极为悬殊,虽然名为三国,实际的形势却基本上乃是吴蜀两家联合抗魏。当时曹魏占据了北方广大地区,蜀汉和孙吴则各据西南、东南一隅,此时南方的开发水平尚远逊于中原,因此无论人力物力,吴、蜀都难以和曹魏相较。按照《晋书》的记载:“刘备章武元年,亦以郡国封建诸王,或遥采嘉名,不由检土地所出。其户二十万,男女口九十万。孙权赤乌五年,亦取中州嘉号封建诸王。其户五十二万三千,男女口二百四十万。”[1](P414)两者相加,人口亦不过三四百万。当西晋灭吴,完成统一后,天下“大凡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1](P415)虽然三者的统计时间不同,以及当时常见的逃户以及士族隐匿户口的现象,使得《晋书》的数据并不能完全如实反映这一时期的人口状况,但仍极具参考价值。通过这些数据,以西晋灭吴后的总人口,再减去吴蜀的人口,粗略可知魏国的人口规模是吴蜀总和的两倍有余。而纵览整个三国历史,曹魏政权也一直处于多线作战的状态,在西线对抗蜀汉北伐,在东线守备孙吴,并且还要对北方的游牧民族保持强大的军力。即使如此,曹魏在大多数时候仍掌握着天下局势的主动权。蜀汉、孙吴方面在与曹魏的交战中虽有小胜,但都无助于彻底扭转强弱局面,而伴随着吴蜀两家自身内部政治的日趋败坏,与曹魏间的实力差距也越来越大,以二抗一所能维持的表面均衡局面也日趋崩溃,最后由以曹魏继承者身份出现的西晋完成了统一大业。

在这近百年的乱世中,政权更替的形式也出现多样化。魏文帝曹丕将典籍里的“禅让”付诸实践,汉献帝刘协摇身一变成了曹魏的山阳公,而有了“汉魏故事”这样的成功经验,司马氏也是照方抓药,魏晋更替也以禅让这种看似风雅的方式完成。于是血淋淋的王朝更替被粉饰成了一场让贤的盛事。但由于禅让这一政权更迭方式的特殊性,曹魏旧势力在西晋初年依然保持了强大的社会影响力。

不同于以禅让的方式从曹魏手中接过政权,西晋方面乃是以军事征服的手段消灭了蜀汉与孙吴政权。在三国正统之争中,虽然蜀汉政权统治者以自己刘氏宗亲的身份,高举其政权乃汉室延续的大旗,对于魏晋一方威胁极大;但从蜀中士人的角度来看,刘备集团却也属于侨寓政权的性质,对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政治理念并不十分热忱。而孙吴政权在三国之中,其正统主张所依据的理由最弱,同时与“汉贼不两立”的蜀汉相比,江东统治者以及士族们似乎更关心如何维护自身已有的利益,其进军中原的意愿亦不甚强烈。张季鹰“莼鲈之思”的故事虽发生在西晋,但也反映了整个魏晋时代江东士人的精神状态。通过战争,刘氏家族与孙氏家族在其原统治地区的根基早已遭到了摧毁,司马氏灭蜀汉后,对于随刘备入蜀的蜀汉政权侨寓大臣将领的子孙多强行迁移至北方,而对蜀地土著士人,晋廷则有所优遇,征召颇多。[2](P24-29)而孙吴灭亡后,同样也有一大批的江东士族得到了晋室的征招,前往北方为官,前文提到的张翰(季鹰)以及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陆机、陆云兄弟便是这类人物的代表。可以说,经过一系列恩威并施的举措,吴蜀旧势力在西晋统一之后,已经不可能再对晋室的统治产生威胁,发起挑战了。

二、曹魏旧势力在晋初的巨大影响力

与日趋式微的吴、蜀旧势力形成鲜明对比,曹魏政权于西晋初年仍旧在社会上残存着巨大影响力,对于司马氏统治者来说,这一情况所造成的巨大威胁,犹如芒刺在背,令其极为不安。魏晋嬗代虽然号称禅让,实则充满了血腥,自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之后,司马氏势力对于曹魏势力进行了残酷的清洗。过去学者多将著名的“淮南三叛”(王凌、毌丘俭、诸葛诞)视作反抗司马氏的拥曹势力,也有观点认为“三人无论是在出身、经历、文化上皆有显著的不同,三人高举反对司马氏大旗的背后有着各自不同的政治盘算与目标。淮南问题的实质是曹魏政治中已形成的地方势力与司马氏嬗代前清除异质力量的需要之间的冲突,而淮南将帅本人的政治倾向只是其中次要的因素”[3](P110-114)。 但无论那些反司马氏势力的真正动机为何,至少“三叛”的领导者表面上高举的都是 “拥曹反晋”这一大旗,可见“拥曹”这一口号本身在当时拥有着巨大政治号召力。同时,魏晋之际,士族势力得到迅猛发展,各个大族之间也通过联姻等方式加强家族的实力,扩大家族影响,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西晋的开国君臣原来大多是曹魏的大臣,于是这复杂的关系网也导致了司马氏势力不可能在短期内彻底消灭这一影响。

以“三叛”之一的诸葛诞及其家族为例,其子诸葛靓因为被父亲派往孙吴求援,从而避开了寿春城破后司马氏政权对诸葛诞势力的报复,并一直为孙吴政权效力,处处与司马氏为敌。在西晋灭吴的战役中,诸葛靓也是为孙吴政权反抗西晋而奋战到底。但西晋统治者却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因为诸葛氏与司马氏存在着姻亲关系,诸葛靓的姐姐乃是西晋琅琊王妃,而诸葛靓本人与晋武帝司马炎也是旧识;诸葛诞寿春拥曹反晋时,司马氏对诸葛诞严厉镇压,但等风头过后,司马氏家族也不愿将事情做绝,对诸葛靓颇为礼待。但诸葛靓却并未因此衷心拥护司马氏。《世说新语》记载:“诸葛靓后入晋,除大司马,召不起。以与晋室有雠,常背洛水而坐。与武帝有旧,帝欲见之而无由,乃请诸葛妃呼靓。既来,帝就太妃间相见。礼毕,酒酣,帝曰:‘卿故复忆竹马之好不?’靓曰:‘臣不能吞炭漆身,今日复睹圣颜。’因涕泗百行。帝于是惭悔而出。”[4](P255)从这一材料可以看到,在西晋完成统一后,诸葛靓对于司马氏政权的态度极其复杂,“吞炭漆身”之辞表明他以先秦时誓死效忠智伯的义士豫让自比,其不肯臣服于司马氏之决心可谓昭然若揭。虽然迫于当时的历史大势,诸葛靓默认了司马氏政权对全国的统治,但他并不准备放弃自己对于司马氏的敌对态度。对于西晋政权来说,诸葛靓的这种态度,能够代表当时一大批与曹魏旧政权有着紧密联系的士人想法,这些人对于司马氏代曹的不满也许不如诸葛靓那么激烈,在平时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出来,但这些人确实是一批潜在的不安定因素。这些人以自己家族及姻亲势力为依靠,很容易在司马氏政权内获取高位,而司马氏政权不可能冒着各种未知的风险去主动打击他们。

另外,对于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过程中的血腥残忍,司马氏集团内部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并且心虚不安。例如贾充竭力协助司马氏扫除异己、巩固权势,甚而不惜背上弑君之罪,为亡魏成晋立下汗马功劳[5](P116-122),但其本人却屡受同僚抨击。庾纯甚至在公开的宴会场合质问贾充“高贵乡公何在?”[1](P1398)虽然庾纯后来丢官罢职,但庾纯点火开炮之后,在座诸人的表现却颇值得玩味。《晋书》记载:“充左右欲执纯,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佑之,因得出。充惭怒,上表解职。”[1](P1398)明明是庾纯酒后言语触碰到了西晋初年政治中的敏感底线,但羊琇、王济等人却袒护庾纯,贾充因被揭发旧事,恼怒异常,但却是“惭怒”,可见,对于自己于魏晋易代之际的所作所为甚感心虚。

与贾充相类似,另一位西晋功臣王浑也曾遭遇到类似的情况。《晋书》记载:“及吴平,王浑登建邺宫酾酒,既酣,谓吴人曰:‘诸君亡国之余,得无戚乎?’处对曰:‘汉末分崩,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之戚,岂惟一人!’浑有惭色。”。[1](P1570)王浑乃是西晋的重臣,灭吴战役时的一方统帅,促狭的他以“亡国之余”戏谑吴人,但却被周处以“魏灭于前”反唇相讥,直刺魏晋禅让的虚伪本质。王浑乃是西晋政权的红人,其家族也是北方大士族中司马氏势力比较坚定的支持者,但闻听周处的反驳之言,身为战胜者的王浑不但没斥责攻击晋室的周处,相反其本人却是一副“有惭色”的扭捏之态。由此亦可见那些曾为魏臣的西晋官员们对于魏晋禅代一事所抱有的那种难以言明的暧昧态度。

更令西晋统治者感到不安的是司马氏家族内部不少宗亲对于魏晋禅让一事心存异议,部分宗室王公受到传统儒家理念的影响,对于曹魏政权仍然念念不忘。司马孚作为西晋初年尚存的司马氏家族长辈人物,一直对于曹魏废帝陈留王曹奂礼待有加,并曾向曹奂吐露心迹,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 ”[1](P1084)而临死之时,司马孚更是在遗令自称“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马孚”。[1](P1085)而晋武帝的叔辈司马顺更是毫不避讳地宣称魏晋禅让乃是“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面对司马炎的处罚,司马顺更是“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1](P1114)

如果说司马孚的言行还可能掺杂有表演高姿态的因素,那司马顺的言辞对于司马氏皇族来说可谓字字刺耳。司马氏统治者一直将魏晋易代解释成儒家典籍中所推崇的尧舜禅让再现,乃是一件值得颂扬的盛事,但司马顺却直接揭穿了这一谎言,对所谓的“禅让”进行了否定,可以说这一言论实质上已经将司马懿祖孙置于篡臣之列。

因此,西晋统治者虽然以曹魏为正统,但对曹魏并非一味的维护,恰恰相反,司马氏统治者需要适当地贬低曹魏政权,来为自己将其取而代之的合理性进行解释。至于影响力消亡殆尽的吴蜀两家,已对西晋政权的现实统治不构成威胁,司马氏统治者反倒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而这种态度也对陈寿《三国志》的编纂产生了影响。

三、《三国志》的编撰特点

(一)主体基调

历史学家是历史的组成部分,任何史家著史都离不开其生活环境对于他的影响,因此中国古代学者讲求“知人论世”。而按照西方部分史家的说法便是:“历史学家在队伍中的位置就决定了他看待过去所采取的视角。”[6](P123)陈寿出生于巴蜀地区,先仕于蜀汉政权,蜀汉灭亡后为官于西晋,由于自身的蜀汉背景,为免无妄之灾,陈寿对于三国间正统问题的处理极为小心谨慎。赵翼在《廿二史劄记》中认为:“盖寿修书在晋时,故于魏、晋革易之处,不得不多所回护。而魏之承汉,与晋之承魏,一也,既欲为晋回护,不得不先为魏回护。”[7](P121)西晋统治者将自己政权统治的正统合法性由来定位于曹魏政权的“禅让”,因此在三国中肯定和突出曹魏的正统所在是陈寿著史的必然之举。

由于蜀汉与孙吴势力在现实中已不可能再对西晋的统治产生威胁,在肯定曹魏为正统这一前提之下,西晋朝廷对于蜀汉与孙吴史事叙述的禁忌并不严格。因此《三国志》将魏、蜀、吴三者各成一书,比起《东观汉记》以及唐修《晋书》将众多割据政权另作载记,陈寿的这一处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三国之间地位平等的历史事实。当然在正统问题上以曹魏为尊的表述必须要明确,因此在《三国志》中,“曹魏则立本纪,蜀、吴二主则但立传,以魏为正统,二国皆僭窃也”[7](P121)。但是作为一个曾出仕于蜀汉政权的巴蜀地区史家,陈寿对于蜀汉政权还是颇有维护的,“然《吴志》孙权称帝后犹书其名,《蜀志》则不书名,而称先主、后主。陈寿曾仕蜀,故不忍书故主之名,以别于《吴志》之书权、亮、休、皓也。此又陈寿不忘故国之微意也”[7](P122)。

由于西晋初年还残存有浓厚的曹魏影响,因此西晋政权也需要史书来为司马氏代曹这一政权更替的合理性进行解释。因此,笔者认为,整部《三国志》编纂的主基调是以曹魏为正统,承认曹魏政权之业绩,但同时也着眼于从个人的品德方面以及家族出身方面去批评曹魏统治者,以此来为司马氏代曹确立依据。

(二)曹魏君德缺失的记述

《三国志》对于刘备以及诸葛亮君臣的个人品德评价很高,但是对于正统所在的曹魏,陈寿却显得很苛刻,曹魏几代君主的品德在 《三国志》里都获评不高。

对于曹操,陈寿认可他的军政能力,但对其私德则颇多批评。《三国志》中的曹孟德在少年时代是个“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8](P1)。一副标准的浪荡公子哥的形象。在《武帝纪》的最后,陈寿认为曹操:“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擥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8](P55)这段对曹操的评价不可谓不高,但是仔细分析却发现,陈寿对于曹操才能虽非常推崇,却没有只字褒扬曹操的品德,相反还以申不害和商鞅这两个在儒学时代颇受非议的法家人物来比拟曹操。陈寿对于曹操德行有缺的暗示是十分明显的。

至于曹丕,《三国志》对其评价更低,“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蓺兼该。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8](P89)看似赞誉曹丕的文才,但作为一代君王,没有旷大之度与公平之诚,显然是德行不够。至于曹丕心胸狭隘,待人不诚的例子,陈寿在书中记录颇多,比较典型的例子是杨俊之死。“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市不丰乐,发怒收(杨)俊。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叩头流血,帝不许。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杀。众冤痛之。”[8](P664)至于杨俊被逼杀的原因,陈寿认为:“初,临菑侯与俊善,太祖适嗣未定,密访群司。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适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8](P664)也就是说,杨俊仅仅因为在曹丕、曹植争位时说了几句曹植的好话,便被曹丕怀恨在心,而曹丕在位置巩固后竟然对此事仍耿耿于怀,直至借故将杨俊逼杀才罢休。对于自家人,曹丕也是气量狭小。对于弟弟曹植的迫害,人人皆知;而对待长辈时,曹丕也是毫不手软。陈寿记载了曹丕与曹洪的纠纷:“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土。”[8](P278)曹洪论私乃是曹丕的叔伯辈,论公乃是曹魏政权的重臣,仅仅因为在曹丕年少时,不肯借钱一事,竟至于被曹丕逼到要靠卞太后出面胁迫曹丕宠妃说情才免于一死的地步。至于魏明帝,陈寿认为:“明帝沉毅断识,任心而行,盖有君人之至概焉。于时百姓凋弊,四海分崩,不先聿修显祖,阐拓洪基,而遽追秦皇、汉武,宫馆是营,格之远猷,其殆疾乎。”[8](P115)从这段评语中已可看出亡国破败之相了。借用孙权的话来评价曹操、曹丕、曹叡祖孙三代便是:“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至于御将,自古少有。丕之于操,万不及也。今睿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也。其所以务崇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强屈曲以求民心,欲以自安住耳,宁是兴隆之渐邪。 ”[8](P1234)曹魏武、文、明三帝时期,是曹魏中央政府统治较为巩固的一段时期,明帝死后,司马懿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最后发动高平陵政变,曹魏大权旁落司马氏之手,而记叙曹氏帝王无德,可以旁敲侧击地为司马氏代曹张目。

《三国志》一书因为断限以及避讳的原因并不直接为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作纪立传,但是在为司马懿之兄司马朗所做的传记里可以看到,面对汉末乱世“(司马朗)收恤宗族,教训诸弟,不为衰世解业”[8](P467)。而这又与晋武帝司马炎一直自夸“吾本诸生家,传礼来久”[1](P614)的儒学世家形象是一致的。曹魏虽被尊为正统,但陈寿对于曹氏家族的出身却并不加以修饰,直言曹操之父曹嵩为宦官曹腾的养子,并在文中明言“莫能审其生出本末”[8](P1)。在讲究家族出身的那个时代,通过儒学世家与阉宦之后的相比,无疑更显出司马氏家族相比于曹氏家族在德行上的优越。

陈寿《三国志》虽然篇幅不长,但涉及的史事却极为复杂,汉末三国百年左右的历史,不但出现了多个政权并立互争正统的局面,还涉及到了两次有影响力的王朝禅让事件;而陈寿所处的时代环境以及其本人的背景经历,使得他在编纂史书时需要顾及诸多客观环境的影响。他一方面需要尊魏为正统,但另一方面又要替司马氏代曹寻找依据。因此陈寿在处理三国史事,多突出曹魏政权的功业,以显示其正统性,以此来证明受禅于曹魏的西晋政权也是正统所在;但同时其书对于曹魏帝王的个人品德以及家族出身则多有指责,进而突出司马氏家族儒学世家的品行优势,以此来为司马氏代曹的合理性进行解释。可以说,陈寿对于史书编纂的处理,又折射出史家的主体性与客观环境之间的互相影响。

[1][唐]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王永平.入晋之蜀汉人士命运的沉浮[J].史学月刊,2003(2).

[3]仇鹿鸣.谁是司马氏的敌人:地方势力与淮南三叛[J].人文杂志,2012(2).

[4][南朝·宋]刘义庆撰,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M].北京:中华书局,2011.

[5]周鼎.贾充与魏末晋初政治[J].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11(1).

[6][英]E·H·卡尔.历史是什么[M].陈恒,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7][清]赵翼著,王树民校正.廿二史劄记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4.

[8][西晋]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2.

(责任编辑:林 泓)

The Political Atmosphere and the Complication of SANGUOZHI in the Early Stage of West Jin Dynasty

WANG Qiang

(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Theory,Ningde Normal University,Ningde 352100,China)

In the age of three kingdoms,all of these dynasties want to get legitimate status.On the one hand,the rulers of West Jin dynasty want to show their own legitimate status by affirming the legitimate status,because of the West Jin dynasty born out of Wei dynasty;on the other hand,when the West Jin dynasty completed national unification,the influence of Shu Han and Sun Wu dynasties has been weakened,but the Wei dynasty still have great influence at that time.Under such situation,the rulers of West Jin dynasty need a reasonable explanation about the substitution of West Jin dynasty for Wei dynasty. Chen Shou and his SANGUOZHI are influenced by this atmosphere.In order to explain its substitution rationality,SANGUOZHI is emphasized in praising the achievements of Wei dynasty,but debasing the rulers'moral and family origin in Wei dynasty.

West Jin dynasty;political atmosphere;SANGUOZHI

K237.1

A

1673-4343(2014)03-0029-05

2014-02-11

宁德师范学院科研资助项目(2013Y011)

王强,男,浙江临海人,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传统学术与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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