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五少年蒙冤25年终昭雪

一桩历时25年的冤案，终于即将结案。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纽约，强奸，谋杀，毒品交易，似乎一切黑暗的词汇都能用来描述这座被称为“世界之都”的城市。

1989年，五名青少年因纽约中央公园的一起强奸案含冤入狱。12年后，真凶投案，真相大白，但其后五名受害者要求的民事赔偿官司一直没有了结。这个案件像阴云一样迟迟不能散去，不断地搅动着美国的司法体制和舆论神经。

今年6月20日，纽约市的一名匿名官员称，市政府在重重压力下打算赔偿5名受害者4000万美元作为补偿，以了结这场旷日持久的民事诉讼案。

强奸案震惊纽约

1989年4月19日，纽约中央公园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城的血案：28岁的投资银行职员特蕾莎·梅里在中央公园跑步时候遭受袭击，之后又被不明人士强暴。事发4个小时之后，她才被路人发现并送到医院。

幸运的是，梅里在医院昏迷了12天后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由于其脑部遭受严重外伤，对案发当天的情景没有任何记忆。各大媒体也纷纷报道此案，一些媒体为了保护梅里的隐私，将这起特大强奸案的受害者称为“中央公园慢跑者”。

该案件是纽约市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犯罪案件之一，也成为纽约犯罪率不断上升的标志性事件。这一时期是纽约犯罪的高发期，据称，仅在1989年一年，纽约市就发生了超过3000起强奸案。前纽约警员克雷克称，当时的纽约是“犯罪者的天堂”。

案发没有几天，纽约警方就宣布已经抓到了犯案的嫌疑人。经过调查，他们认定，这起案件是一个黑人和西班牙裔青年流氓团伙所为——这些家伙经常在公园附近游荡，寻找刺激。警方逮捕了该团伙的许多成员，在反复审讯之下，最终有五名少年“认罪”。

他们是卡哈雷·怀斯、安特隆·麦克维、凯文·理查德、雷蒙德·桑塔纳和优素福·萨利姆——“中央公园五人组”的年龄从14岁到15岁不等。五少年承认犯罪后，纽约人积攒着的愤怒终于有了突破口，从媒体到个人，铺天盖地地主张对这五人处以极刑。著名地产大亨唐纳德·特朗普甚至在四份报纸上做了整版的广告，呼吁将五个人判处死刑。

然而，案件审理过程中，诸多疑点逐一浮现：首先，强奸案的受害者应该是最重要的人证，但梅里被石块砸晕，受到了严重的脑外伤，对于当时发生的事，她忘得一干二净。警方出示的物证也有问题——在五名少年的夹克衫上，警方发现了一些毛发，与梅里的“相似”。而這些证据，已经是他们所能提供的最有力证据了。

“他们急于处理此案的原因是它给纽约这座城市带来了太多的阴影，甚至是污点，它是这座城市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纽约州托罗大学法学院教授莱恩后来评论说。

纽约警方将5名少年的“认罪”过程拍了下来，并在法庭上公布。受到招供录像的影响，尽管案件本身疑点重重、律师认为警方在审讯过程中涉嫌逼供，法院最终还是认为五名少年强奸、攻击和企图谋杀等罪名成立。由于五人均为未成年，他们分别被判处了6到13年不等的刑期。

创造冤案赔偿纪录

入狱后，理查德、萨利姆和桑塔纳却改了口风，坚称自己无罪。他们反复强调，当时是被警察威胁着承认的。“那些警察根本就不听我们的，还没等我们解释，他们就打断了我们的话，好像我们不可能说实话一样，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我们的肤色。”萨利姆在出狱后，2013年初接受美国《时代》周刊采访时说。

而此时，此案真正的作案者马蒂斯·雷耶斯也在坐牢。他本是个惯犯，1989年8月5日，因为另一起强奸案而被判入狱33年，案发地距中央公园相当接近。但警方没有把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

服刑期间，雷耶斯曾与五名少年关押在同一所监狱。他甚至与怀斯打过交道——两人因争看电视节目，发生口角，还打了一架。当雷耶斯知道怀斯的入狱原因后，起初，他选择了沉默：“我知道天天坐在前面看电视的那个家伙就是‘替我进来的，但是我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说‘是我干的，我帮你出去吧。我当时心存愤怒，愤世嫉俗，无法那么做。”

2001年初，雷耶斯和怀斯被同时转到了纽约的“赤褐监狱”。12年的时间，让雷耶斯逐渐改变。特别是当他再次看到怀斯——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黑人兄弟时，雷耶斯开始不停地问自己：“你居然让这个人在监狱待了12年，为了他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雷耶斯主动向当局自首。他向调查人员讲述了事情经过，并且画出了一张他跟踪梅里的路线及犯罪地点的地图，与当年法庭上的证据完全符合。

2002年12月19日，压力之下的纽约法庭终于撤销了此前对五名少年的判决。

对于这五名少数族裔青年来说，大好的青春就浪费在了监狱里。他们决定讨个说法。

2003年，几位受害人以非法逮捕、非法监禁、非法判刑、恶意告发、错误宣判控告纽约市政府、纽约警察局、纽约检察官办公室等，并要求4000万美元的民事赔偿。其律师在起诉书中写道：“在13年的牢狱之灾中，他们丧失了自由、丧失了金钱，也丧失了娶妻的机会。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恐惧、苦恼无处不在，他们的人格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前市长布隆伯格在任期间，纽约市府曾一直拒绝和解。布隆伯格认为，当时调查人员的行为得当。这起冤案也慢慢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们遗忘。

2012年，一部纪录片再度引起人们对此案的关注。导演肯·伯恩斯重现了当年“中央公园强奸案”的完整经过。《纽约时报》影评将这部纪录片评为年度最佳纪录片之一。

今年6月20日纽约市匿名官员“以4000万美元补偿了结此案”的说法，让外界想到了五名被告人在监狱中度过的总刑期——相加达41年。《洛杉矶时报》说，4000万美元的赔偿款折算下来，几乎相当于他们每坐一年冤狱，可获得100万美元的赔偿。而坐了13年牢的怀斯，将获得4000万中最大的份额，并且，怀斯获得的赔偿可能是纽约市政府在此类赔偿中最高的一次。

实际上，陆续出狱后，五人的生活并不理想：怀斯、桑塔纳曾再度被捕，麦克维离开了纽约。理查德和萨利姆成了能够代表这一事件的公众人物，持续不断地为这场错误的审判发声。

达成赔偿和解仍然需要纽约市检察官办公室和曼哈顿联邦地区法院法官的批准。纽约市官员均没有对赔偿的消息公开评论，但纽约市检察官办公室已证实，他们收到了相关材料。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的报道说，最终结论将于6月底于曼哈顿法院对外公开。届时，一场旷日持久的民事诉讼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我们已经不再气愤，我们现在想做的是帮助他人，同时为我们这一群体的权利发声。”38岁的桑塔纳说。

● 资料来源：东方早报《5少年含冤入狱41年，纽约政府拟赔4000万美元》作者：郑洁；新华网《美国冤案赔偿调查》；本刊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