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坛腐败对中国足球影响大小之考量

2014-04-07胡恩博

河北体育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胡恩博

（北京体育大学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

足球，被称为世界第一运动，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在中国，足球被国人给予极大关注和期望，但中国足球的现状和水平显然与人们的期待不相称。近年来，中国足球持续已久的腐败问题逐渐浮出水面，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政府的行政应对，也在公众领域引发讨论，出现了诸多将中国足球落后的根源完全归结于腐败问题的声音。笔者认为，中国足坛存在的腐败危害巨大，必须彻底铲除，但将中国足球的落后状况完全归结于腐败则也会有失偏颇，并会对我国足球的管理和发展造成一定的误导。腐败的确对中国足球在多个方面造成了众多危害，但并非是导致中国足球沦落到现在这样一个水平的主要原因。过分夸大腐败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将会误导中国足球的改革开放，影响中国足球自信力的提升。我国体育管理者应当从更加广阔的视角去思考中国足球水平相对落后的原因。

1 体育腐败和足坛腐败的概念辨析

中外社会学者对于腐败这一概念的论述多种多样，但定义中有几个基本点是为政治和经济学界所公认的，即腐败的主体是公共权力的拥有者，腐败的内容是指利用公共权力满足私人利益的行为，腐败的性质是一种权力寻租［1］。

在体育领域对于腐败的界定也较为复杂。足球运动属于竞技体育范畴，我国主要的体育腐败问题大部分发生在竞技体育领域，因此本文讨论的腐败问题主要集中于竞技体育领域。

值得注意的是，体育领域的腐败相对于政治经济意义上的腐败在标准的界定上有所差异［2］。一方面，套用一般意义上的腐败定义，体育腐败可以视为与竞技体育相关的公共机构及个人利用公共权力，在体育管理、赛事举办等过程中谋取私人利益的行为。

另一方面，国内外诸多学者同样在强调：真实性、不可预知性作为体育的基本原则理应长期为人所尊重。打破这种真实，操纵和控制竞技体育的行为使得竞技体育趋于腐朽化，同样应归入体育腐败的范畴。因而在体育比赛中尽管运动员、教练员、裁判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公共权力，但凭借自我意志操纵比赛，追求私人利益的行为同样应归于腐败的范畴［3］。

2 腐败对于中国足球的危害探讨

长期以来，中国足球存在多种多样的腐败形式。如足协官员为满足私欲，滥用职权，越位、越权行事；足协裁判为自身利益收受贿赂吹黑哨，违背职业道德和法律；足球俱乐部违反市场公平竞争基本原则，以不正当手段操纵比赛，谋取不当利益；一些职业球员违背职业道德，痴迷于赌球，忘记了作为足球人的职责［4］。

腐败带来的危害同样也是多层次的，在足球发展方面，足坛的腐败导致了中国足球职业化进程的不健全发展，导致权力关系的错位和失衡，影响了足球职业化改革。在竞技层面，腐败问题导致足球教练员、运动员心态失衡，严重影响了球队的战斗力和自信心。在社会形象方面，足坛腐败导致中国足球在社会大众口中沦为笑柄和谈资，丧失了自身的公信力和影响力［5］。

然而腐败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是否解决了腐败问题即可将这项运动在中国推向一个高峰？对于这一问题的解答必然会对中国足球未来的发展起到很关键的指向性作用。笔者认为，腐败问题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并不应该被过分夸大，原因如下：

2.1 中国足球在腐败猖獗的情况下也取得过较好的成绩

20世纪80年代到世纪交界之时是中国足球较为“清廉”、腐败问题尚未爆发的时期，在这一时间段内，中国国家队共参与5 次世界杯外围赛但无一入围。一次死于附加赛，一次第一阶段小组赛未出线，三次10强赛未出线，亚洲杯也曾止步8 强。而在假球丑闻层出不穷的2000年—2004年这一时间段内，中国国家队却取得了世界杯打入决赛圈和亚洲杯取得亚军两项重大成绩上的突破。这样的对比，足以说明足坛的腐败和中国足球成绩的落后之间并不是一种必然的一一对应关系。

2008年奥运会后，中国足协掀起了反赌打黑风暴，清理了足坛风气，但是中国足球在重大比赛中的表现并没有一个明显的提升。2014年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早早出局（2006年和2010年预选赛中国队至少将比赛悬念留存到了最后一轮），2011年亚洲杯中国队小组赛即告出局，创造了历史最差成绩［6］。由此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即便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腐败问题，中国足球要取得突破也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2.2 足球强国同样存在严重足球腐败，但并不对其足球水平产生决定性影响

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因其广泛的影响力，复杂多样的比赛形式和高度的商业化推广，极容易成为不法者牟利的平台和腐败的温床，这样的现象在足球强国并不少见［7］。

在世界大赛中，从1982年世界杯西德和奥地利国家队的默契球到2004年欧洲杯瑞典和丹麦北欧双雄联手“做掉”意大利，国际大赛中违反基本体育精神的默契球一直若隐若现。但是即便如此，世界足坛国家队层面的几大强队仍然能够主导着国际足球［8］。

同时世界各国的职业足球联赛和民间博彩也绝非净土，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球与足球博彩相关的网站大约有2 300多个。据国外媒体报道，在为时一个月的南非世界杯期间，有几千万人直接或者间接参与赌球。有机构预计，世界杯赛事期间，全球博彩公司的赌球金额达到100亿欧元。根据国家足联2011年的相关统计，腐败存在于欧洲的380场职业比赛中，包括世界杯预选赛、欧冠赛及欧洲足球顶尖冠军联赛中的两场比赛。

在这些数量众多的假球丑闻中，意大利的电话门丑闻值得我们思考。2006年，以意甲球队尤文图斯为首，意甲个别球队以控制裁判的选定为手段打假球，由于球队的电话被录音成为证据曝光，被大肆报道，故称“电话门”事件。此次事件中，以尤文图斯三巨头莫吉、吉拉乌多、罗伯托·贝特加，意大利足协副主席马兹尼为核心，贝尔加莫、帕伊雷托、德桑蒂斯等裁判为帮凶的“莫吉系统”，操纵主裁和边裁的选用，控制包括10支甲乙级球队在内的比赛结果，此外涉嫌假球的还有AC 米兰、佛罗伦萨、拉齐奥等著名球队。其结局是各球队或降级或罚分，意大利足球的形象受到严重损害。但是，受此奇耻大辱的意大利国家队却也因此“知耻而后勇”，在2006年世界杯上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并夺取了大力神杯。随后几年意大利假球阴云不散，但是意大利足球在世界的地位仍然是世人所公认。

由此可见，足球的腐败丑闻固然会对一个国家足球的形象乃至联赛在一定时期内的繁荣程度带来极大的影响，但是不可能对一个国家的足球水平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和打击。要真正振兴中国足球，仅仅靠整治足坛腐败显然是不够的，它可以在短期内肃清风气，却并不足以从根本上振兴我国的足球运动。

2.3 中国的奥运优势项目同样存在腐败情况但并不对成绩构成重大影响

体育腐败绝非仅仅存在于足球领域，中国举国体制下诸多优势项目中同样存在着黑幕。如在我国被视为传统优势项目的羽毛球领域近年来就丑闻不断。

在特殊的举国体制和市场化并行的体育机制之下，处于既得利益者地位的奥运优势项目聚集了过多的荣誉和社会声望，但因其职业化水平较低，运动员、教练员的收入并不能得到与之相应的增长。在这样一种失衡状态下，这些项目的参与者很容易受市场化的冲击而走上腐败之路，近年来相关报道和丑闻也不在少数。但事实是，这类项目大多数并没有受隐藏的腐败因素影响而出现大的滑坡。即便短道速滑、跆拳道等项目因此受到了暂时性影响或者失去了一些优秀运动员，但最终在成绩方面也都迅速恢复到原有水平。

因而必须承认，中国的体育腐败并不仅仅存在于足球领域，体育腐败最为严重的地带也不仅仅是职业化初成而且行政权力相对而言并非极为强大的足球联赛。之所以足球成为中国体育腐败的代名词，更多是源于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媒体的高曝光度，以及因糟糕成绩所带来的糟糕口碑。然而从与其他项目的对比可以明显看到，其他项目并没有因为比足球更加严重的腐败而带来比足球更加糟糕的成绩，也并没有因为体育腐败导致整个项目的运动水平严重滑坡。

3 过度夸大腐败对于中国足球造成的影响和危害

就一般的归因理论而言，错误的归因往往会带来错误的措施。过度夸大腐败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必然会带来政策侧重点上的一系列偏差和失误，也会对舆论的走向、体育市场主体的行为造成不正确的指引。具体而言，将中国足球水平落后之根源归结于腐败，会诱发产生以下政策谬误：

3.1 将简单的行政手段作为解决足球问题的途径

体育问题作为一个综合性社会问题，其应对和处理必须系统化、全面化［9］。但面对跌到谷底的中国足球，我国的高层领导所做的举措仍是以短期行政命令的方式打黑反赌，试图以在此过程中所造就的社会轰动效应求得足坛风气一时的改善，试图通过单纯的领导人员替换在举国体制的陈旧框架之内解决问题，但对于中国足球发展的深层次问题和规律却不能做一个系统的分析和整合。然而一时精神力上的提升显然不足以解决我国足坛所存在的问题［10］，中国足球无缘2014年世界杯，折戟2011年亚洲杯甚至以1∶5 的比分惨败泰国，都证明了这一点。

3.2 中国足球自信力的缺失

过度夸大中国足球的腐败会导致我国足球界、球迷、媒体对我国足球失去信心。在他们看来，这样一种土壤所孕育的球员、教练、裁判先天道德和职业水平低下，难以担当重任。当这种悲观情绪蔓延到足坛上层，必然导致决策的偏差。

在足球场上，这种自信力的缺失给球员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动辄“背负着13亿人的期望”，一旦表现不佳则必然引发对于个人经历和道德经济情况的批判和审查，将场上的表现和个人的道德水平挂钩［11］。在这样一种杯弓蛇影的舆论环境之下，足球作为一项需要沟通，需要放松身心的集体性运动难以在中国健康发展［12］。

而教练问题同样是过度夸大腐败后中国足球自信力缺失所导致的一个瓶颈。出于中国足坛“高度腐败”这么一个前提假定，球迷大众乃至足协的某些官员认为中国本土的主教练深深“陷入”足坛腐败之中，不可能把中国足球、中国国家队带好。因而很多情况下他们宁可盲目迷信国外的不知名教练，也不给中国本土主教练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找到中国国家队自己的战术思路。2014年巴西世界杯预选赛之前，本土主教练高洪波所带领的中国国家队已经形成了初步的战术体系。但出于对本土主教练一贯的不信任，足协却在大赛之前直接换帅，以所谓的“世界级名帅”卡马乔接替高洪波。然而在西班牙国家队和皇家马德里、奥萨苏纳任主教练任期内都没有给出富有说服力表现的卡马乔同样没有给中国足球带来什么惊喜，中国国家队依然早早退出了2014年世界杯决赛圈的争夺，1∶5惨败泰国的比赛给中国足球送来了一份新的耻辱。截止2012年11月的统计显示，在高洪波任期内，中国国家队正式比赛成绩为8胜3平1负，中国队的国际排名从高洪波接手时的第108位，一路上升到下课时的第69位，整整提高了39位，亚洲排名从第11位上升到第5位。而卡马乔的成绩却是6胜2平6负。其中，重大比赛只有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20强赛，其中两胜新加坡队和最后一场战胜已经提前出线的约旦队，其中有两场是无关痛痒的“荣誉之战”，而另外一场也仅凭点球击败弱旅新加坡。其余3场胜利是：友谊赛击败阿联酋队、越南队和科威特队。因为中国队在卡马乔上任后成绩糟糕，国际排名也一路下滑到了第88位。正是在这种足坛腐败渗入骨髓的错误认定之下，中国足协失去自信力而盲目迷信于国外战术水平并不高超的主教练，直接导致中国足球丧失了一次复兴的机遇。

3.3 对中国足球腐败问题的夸大会影响对于足球职业化道路的探索

90年代职业化改革之前，中国人对待“世界第一运动”足球和其他运动并没有两样，只是将其看作举国体制之下为我国争取荣誉和民族自信的另一个工具而已。职业化改革使我国意识到中国足球要走一条与常规体育项目并不一样的道路。然而，近年来由于对足球界腐败问题的夸大，直接导致我国体育界对于足球的职业化改革、职业化发展道路产生了严重的质疑。呼唤中国足球回归举国体制，回归“体工队”道路的杂音甚嚣尘上。同时在这种混乱的舆论之下，中国足球对于足球理念和适合中国需要的足球战术的探索也受到了干扰。

由以上我们可以看到，过分夸大腐败这一因素对于中国足球发展的影响，将会导致中国足球的参与各方误判形势，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策，影响中国足球的长远发展。

4 正确处理腐败问题，推动中国足球发展

由前文可以看到中国足球的确存在腐败问题，腐败问题也是危害中国足球发展的一个必须加以重视的问题。但是过度夸大腐败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同样不符合中国足球的实际发展情况，不利于中国足球的发展。面对中国足球水平较低和足坛存在的腐败问题，如何正确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并在这一处理过程中将中国足球导向更高的水平，是我们必须思考的课题。

4.1 正确认识中国足球的腐败问题

我们要在社会大背景下去看中国足球的腐败问题。当前中国体育职业化改革趋势和旧有体制下的体育条块分割、管办不分的体育管理机制可谓犬牙交错，相互有碰撞也有融合［13］。“当旧制度的一部分被破坏，其剩下的部分会表现得更加腐朽和可憎”，托克维尔的这番话的确有其合理之处。在市场化的过程中，原有的政府机构和既得利益者依靠聚集的资源和权力牟取私利，这是一个一般性的规律。足球腐败跟中国社会各方面的腐败现象是互为因果和表里关系的，只有在综合的社会治理中，在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中，才能逐步解决足球的腐败问题，而绝非单纯的行政和司法制裁所能清除。

4.2 明确中国足球的定位

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并非是短时期内就可以轻松发展起来的。我们的近邻日本和韩国即便建立了一个足够完善的足球治理体制，却也很难与经历百年积淀的欧美劲旅相抗衡。而我国足球的发展却不顾客观情况和所处的水平层次，不知中国足球所要面对的不是世界杯淘汰赛而是世界杯预选赛。这种定位和现实的落差导致我国的足球从业者在心理和社会舆论上似乎有着高人一等的地位，但这种地位并不能够有与之相称的成绩来加以保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丧失踏实敬业的心态走上腐败的道路［14］。

4.3 改变足球发展理念

足球腐败以及足球界的其他问题如后备人才储备不足，职业化联赛管理体制混乱，足球训练方法落后，都是我们将足球的最终目标定位为成绩迅速突破、政绩迅速取得这样一种工具论价值观的结果。而足球运动本身的最终定位应该是作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运动而最大限度地满足社会大众的休闲娱乐需求，培养人的精神归属感［15］。只有在这种定位之下，中国足球才能回到人本身，提升运动员本身的足球天赋和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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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韩祎，陈青.论竞技体育外缘性空间的腐败［J］.体育文化导刊，2008（1）：6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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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茅鹏.论中国足球——无知专断压垮中国足球［J］.体育与科学，2006（9）：1－10.

［6］张广林，康林善.中国足球制度改革之殇［J］.体育学刊，2011（2）：16－19.

［7］克雷格·麦盖尔.足球潜规则［M］.谷兴，译.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4.

［8］於鹏，成一祥，曹西文.法国职业足球管理模式探析［J］.河北体育学院学报，2011（6）：35－37.

［9］沈辉，周国海.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现状分析与探讨［J］.南京体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6）：9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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