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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象兵”沿革考

2014-04-05

关键词:战象兵种中华书局

李 章 星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明末清初文学家、戏曲家李渔(1611-1680年)在其著名戏剧《风筝误》第5出《习战》中有一段幽默对白,其中有一句这样说道:“我想中国所少的,只有一个象战。孤家已曾蓄有猛象数百,铁骑三千。象阵前驱,骑兵继进,以此制敌,何愁不坐取中原。”事实并非如此。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不仅有象阵,而且一度十分强大,甚至在南部地区自成兵种。虽然象兵从未上升为国家主要兵种,古代兵制中对象兵的设置所见材料也是语焉不详,但将体型庞大的大象运用于军队仪仗、作战和后勤运输,其发挥的作用是相当惊人的。

目前学界对“象兵”问题尚无相关研究,张洁的《历史时期中国境内亚洲象相关问题研究》对“亚洲象”问题有详细叙述,王开文的《中外象战奇观》对“象战”有过论述,但还未有人对古代的“象兵”及其发展沿革做过系统研究,兹以此文抛砖引玉。笔者认为中国古代的“象兵”沿革可分为3个阶段,即先秦时代的以象为“兵”时期,人们对象的利用还处于粗犷的初级阶段;汉唐至宋的“象兵”时期,这一阶段开始了“人象合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象兵”;元明清的“象兵制”时期,这个时候“象兵”逐渐成熟,成为军制,并被中央、地方政权广泛地运用到战争中去,也形成了成熟的象战兵法。

一、象用于军事的起源与以象为“兵”

古人将动物运用于战争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使用的当属马了,所以骑兵可能是继步兵、水兵之后最古老的兵种。军事上对动物的利用不仅仅限于后勤补给,有时也直接运用于战争一线,大象被人类驯服至少有5 000年历史,人们在战争中使用大象主要是由于它的体型庞大,具有很强的威慑力,尤其是在对方初次接触的时候,效果很突出。

早期对战象的使用主要是作为战争的辅助工具——以象为“兵”。关于大象用于军事的最早文献记载是《左传·定公四年》:“已卯,楚子取其妹季芈畀我以出,涉雎,鍼尹固与王同舟,王使执燧象以奔吴师。”[1]1554-1555晋杜预注曰:“烧火燧系象尾,使赴吴师,惊却之。”这一事件的后世之师就是著名的“火牛阵”。然而,这并不是中国最早将大象应用于军事的事件,《吕氏春秋·古乐篇》也记载:“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乃为三象,以嘉其德。”①马叙伦在《吕氏春秋记》中解释道:“商人以其先世驾牛马之具用之于象,故曰‘服象’。以象战,故曰‘为虐’。”可见这是中国古代最早将大象应用于军事的事件。表明至少在商代之时中国已经将象运用于战争,但具体情况不详,应该也是以驱使战象为主。

先秦时期对于骑象作战的战楼很可能由于技术原因没有设计出来,也没有明确文献记载人与象的结合,也未见“象兵”的记载,所以对“象”的使用很可能还处在以象为“兵”的初级利用阶段,这一阶段主要利用人们对战象这一庞然大物的恐惧驱象作战。事实上在早期大象虽然进入军事领域,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战争中的辅助工具,并未成为正式兵种,早期大象还承担了军事威仪的作用,与其他猛兽一起为军队助威。如《后汉书·光武帝纪》卷1载:“王莽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2]5古代行军作战中珍禽猛兽长期以来视为军队威武的象征。除此之外大象还用于皇家威仪,例如:

象车,汉卤簿最在前。武帝太康中平吴后,南越献驯象,诏作大车驾之,以载黄门鼓吹数十人,使越人骑之。元正大会,驾象入庭。[3]756

象,汉卤簿,最在前。晋平吴后,南粤献驯象,作大车驾之,以载黄门鼓吹数十人,使越人骑之以试桥梁。宋朝卤簿,以象居先,设木莲花座,金蕉盘,紫罗绣襜络脑,当胸、后秋并设铜铃杏叶,红牦牛尾拂,跋尘。每象,南越军一人跨其上,四人引,并花脚幞头,绯绣窄衣、银带。[4]1059

从上可知,越人应该早在晋朝时期出现了象兵,当然很可能数量有限,所以史书上要大书特书。这主要与当时的气候有关,不同于商、周时期的气候温暖,此时中原进入寒冷期,北方野象已然绝迹,所以才有越人献驯象。

二、“象兵”用于实战与“象兵合一”

关于象与兵结合为象兵,大约源起于秦汉时期。虽然没有文献记载表明秦汉时期中国已从以象为“兵”向“象兵合一”过渡,但是古代史书中却有周边国家使用“象兵”的丰富史料。如《史记·大宛列传》载:“(身毒)其人民乘象以战。”[5]3166这应该是中国古史中关于“象兵”的最早记载。对这条史料应予重视,它表明古人已经认识到其他周边国家是如何利用战象了。因此,可大胆推论,这个时候中国南方的少数民族在使用战象的时候,很可能也发展到了骑战的阶段。古代的印度一直与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有着经济文化交流。《史记·大宛列传》载:

(张)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5]3166

与印度相近的中国西南地区,在张骞“凿空”之前已经存在紧密的经济文化交流,身毒(印度)的“乘象以战”战法传到中国西南民族地区极为可能,所以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象兵”最迟应该在秦汉时期就已形成。

这一时期关于国内“象兵”的具体装备鲜有文献记载。但是可以结合周边国家“象兵”的武器、作战方式的史料记载管窥一二。《三国典略》卷1载:“周军逼江陵。梁人率步骑,开枇杷门出战。初岭南献二象于梁,至是梁王被之以甲,负之以楼,束刃于鼻,令昆仑驭之以战。杨忠射之,二象反走。”《北史·西域传》载:

“乾陀国(今阿富汗境内)在乌苌西。本名业波,为嚈哒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监国已二世矣。好征战,与罽宾斗,三年不罢,人怨苦之。有斗象七百头,十人乘一象,皆执兵仗,象鼻缚刀以战。”[6]3233

《大唐西域记·印度总述·兵术》载:“凡有四兵,步、马、车、象。象则被以坚甲,牙施利距,一将安乘,授以节度,两卒左右,为之驾驭。”[7]200《新唐书·马燧传》载:“为战车,冒以狻猊象,列戟于后,行以载兵,止则为阵,遇险则制冲冒。”[8]4885狻猊是狮子的别称,“冒以狻猊象,列戟于后”意思是让大象和狮子打头阵冲锋,战车作为第二波冲锋,这样可以有效增强士气与军队的冲击力、战斗力,为战车和步、骑兵创造有利势态,同时战象也承担者“行以载兵”的运输任务,由此可以推断其数量应该不少。

从上述史料中可得知,士兵们一般会在战象的象牙上绑上利刃让战象冲锋杀敌;战象背负战楼,身披战甲,士兵安坐象背,执弓箭、长矛等武器,居高临下。于此同时战象还承担军事运输的任务。战象体型庞大,极具威慑力,如果战车算是古代战场上的“坦克”的话,那么战象可以视为“重型坦克”。

“象兵”这一兵种进入了战场,人们就开始研究应对之策。人们发现了大象的许多弱点,并利用这些弱点反制象战。其一,以响制象。人们知道,大象怕巨响,今日云南地区的百姓还靠鞭炮的巨响吓走野象。《宋书·宗悫传》载:

“林邑王范阳迈倾国来逆,限渠不得渡,以具装被象,诸将惮之……悫曰:‘吾闻狮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众因溃散,遂克林邑。收其异宝杂物,不可胜计。”[9]1987

宗悫在面对巨象时,制作出狮子的模型,事实上大象并不惧怕狮子,很有可能是宗悫军模仿狮子发出的吼声或发出巨响震慑战象,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反败为胜。

其二,引弓弩射象,象惊自溃。古代的弓弩相当于今日的远程射击武器,可以对大象造成有效惊吓,从而扰乱敌阵,制敌取胜。《隋书·刘方传》载:

(刘方)寻授驩州道行军总管,以尚书右丞李纲为司马,经略林邑。大业元年正月,军至海口。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方击走之。师次闍黎江,贼据南岸立栅,方盛陈旗帜,击金鼓,贼惧而溃。既渡江,行三十里,贼乘巨象,四面而至。方以弩射象,象中疮,却蹂其阵,王师力战,贼奔于栅,因攻破之,俘馘万计。[10]1358

其三,设置陷阱,以退为攻,引象陷阵。《隋书·南蛮传·林邑》载:

仁寿末,上遣大将军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率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史李晕、开府秦雄步骑万余及犯罪者数千人击之。其王梵志率其徒乘巨象而战,方军不利。方于是多掘小坑,草覆其上,因以兵挑之。梵志悉众而阵,方与战,伪北,梵志逐之,至坑所,其众多陷,转相惊骇,军遂乱。方纵兵击之,大破之。[1]1833

虽然有诸多办法可破“象兵”,但是对于没有见过“象兵”的北方士兵,这种大型战象仍然具有十足的威慑力,因而常常吃败仗。《宋史·兵志十一》载:

时周士隆上书论广西、交趾事,请为车以御象阵,文彦博非之。安石以为自前代至本朝,南方数以象胜中国,士隆策宜可用,因论自古车战法甚辩,请以车骑相当试,以观其孰利。帝亦谓北边地平,可用车为营,乃诏试车法,令沿河采车材三千两,军器监定法式造战车以进。[11]4914

由此可见,南方少数民族对“象兵”的使用的确让中央王朝头痛,宋人姜夔《铙歌吹曲·时雨霈》云:“南兵象阵,自谓孔武。”说明在中国的岭南和西南地区“象兵”的运用频繁,并“数以象胜中国”。周士隆建议以战车抵御战象,究竟有多大效果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大而笨重的战车在山多林密的南方其机动性较差,恐怕其作用有限。这很有可能是后世中央王朝也引进“象兵”以“蛮”制“蛮”的原因,这也为“象兵”发展至“象兵制”提供了前提条件。

三、“象兵制”的形成及其衰落

经过长期的实战经验积累,人们对于“象兵”的运用日益娴熟。中央王朝认识到了象兵的重要作用,这时的“象兵”开始上升为国家的正式兵种之一。元明清三代,“象兵”进入制度化发展时期,遂成一大兵种。

自元代起,“象兵”不再是少数民族及其政权的独门武器。蒙元时期,蒙古人征战欧亚大陆,俘虏了大量战象,并将这些战象编入军队,标志着古代中国“象兵制”时代的到来。著名的《马可波罗行纪》中记述:

迄于正午,缅王军不能复敌遂,溃散而逃。鞑靼见敌败走,乘胜追逐,杀戮无算,见之诚可悯也。追击久之,始止。已而还林中;捕取逃象,某捕象,伐象藏伏处之大树。虽如此,若无缅军俘虏之助,仍不能得;盖象性较他兽为灵,俘虏识其性,教以捕之之法,得二百余头。自此战后,大汗始有多象。[12]273

是日诸象共有五千头,身披锦衣甚美,背上各负美匣二,其中盛满白节宫廷所用之一切金银器皿甲胄。[12]203

《马可波罗行纪》中所记5 000头象虽有夸张失实之处,但也并非妄言虚构。如《元史·世祖纪七》载:“纳速剌丁将大理军抵金齿、蒲骠、曲蜡、缅国界内,招忙木、巨木秃等寨三百,籍户十一万二百。诏定赋租,立站递,设卫送军。军还,献驯象十二。”[13]213可见元代完全有可能从云南地区获得战象,而且规模不可小视。

随着“象兵”由地区性兵种跃升进入中央王朝军事体制之内,“象兵制”逐渐形成。到了明代,“象兵制”发展成熟,开始出现相关管理“象”的政府机构。《明史·职官志》:“驯象所,领象奴养象,以供朝会陈列、驾驭、驮宝之事。”[14]1862驯象所的出现,标志着中央王朝开始将“象”的供给纳入制度化,从而有效保证了象源的获得。

元明清3代史书中经常可以看到中央政权、地方政权出战使用“象兵”的记载。《马可波罗行纪》关于忽必烈伐乃颜之战记载:“大汗既至阜上,坐大木楼,四象承之,楼上树立旗帜,其高各处皆见。”[12]169《明史·沐英传》载:“蛮驱百象,被甲荷栏盾,左右夹大竹为筒,筒置标枪,锐甚。”[14]3758《小腆纪传》载:“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三人,皆滇将。崇祯末,滇督命三人将象兵应诏入援。乙酉(1654年)夏,甫抵江西而南都已陷,假道建昌旋师。”[15]356刘广廷《广阳杂记》亦云:“吴三桂之来湖南有象军焉,有四十五只,曾一用之,故长沙人多曾见之。”《清史稿·李定国传》载:“有德率师出战,定国军中象阵略退,斩驭象者以徇,所部战甚力,驱象突阵,有德败绩,退保桂林。”[16]9169可见象兵正式成为中央政权兵制中的有力兵种。

关于“象兵”成为兵制,晚清人郑观应(1842-1922年)做过言简意赅的总结。他在《盛世危言·练兵》中说:

陆军分炮兵、马兵、步兵,各为一等。再于步兵之中又分作三枝,曰:猎队、象队、大行队。猎队执短枪,附剑枪末,藉引前锋,多开而寡合。象队执长枪,附戈枪,如张两翼,依旁而夹辅;大行队则如火如荼,轰雷掣电之师矣。[17]491

这表明象兵是隶属于步兵之下的二级兵种,其地位并不很高,可能由于其数量不及骑兵,再就是其战斗力有限。“象兵”自元代开始成为中原王朝陆军兵种之一,虽然其分布具有地域性,主要在西南和岭南地区使用,但“象兵”作为一个兵种不再是少数民族政权的专利,中央王朝也大规模地使用“象兵”,“象兵成制”成为事实。这一时期的战象主要产自云南,而关于岭南出战象的记载很少。《南明野史·卷中》载:“今江右有马兵、象兵,皆云滇南遗孽;湖东有惠登相、金声桓,亦旧与奸辅关通。”[18]78说明中国战象的分布已缩小至西南边陲。

在“象兵制”时代,“象兵”的使用得到了很大推广,象战的规模也逐步升级,“象阵”一词的出现频率很高,战象的使用规模比前代有较大地扩展。

《明史·刘綎传》载:

十年冬,缅甸犯永昌、腾越,巡抚刘世曾请济师……凤结耿马贼罕虔、南甸土舍刀落参、芒市土舍放正堂,与应里从父猛别、弟阿瓦等,各率象兵数十万攻雷弄、盏达、千崖、南甸、木邦、老姚、思甸诸处,杀掠无算。[14]6389-6390

《明史·云南土司一·景东》载:

天启六年,贵州水西安邦彦反,率众二十万入滇境,至马龙后山,去会城十五里。总兵官调景东土舍陶明卿率兵伏路左。贼分道并至,官兵御之,贼拒战,势甚锐。明卿乃以象阵左翼冲出横击,贼溃,追奔十余里。巡抚上功,推明卿第一。”[14]8074-8075

《明史·蒋贵传》载:

“六年命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与王骥帅师抵金齿。分路进捣麓川上江寨,破杉木笼山七寨及马鞍山象阵,功皆第一。事详《王骥传》。明年,师还,进封侯,益禄三百石。”[14]4259

《清史稿·李定国传》载:

定国以全军据双河口,卓布泰师进破象阵,迭战罗炎、凉水井,定国兵溃,妻子俱散失,诸将窜走不相顾。定国收兵还云南,奉桂王走永昌。[16]9172

“象阵”一词的频频出现,表明了“象兵”的应用达到了空前规模,而且还有阵法讲究。除此之外,象战的战术与反制战术也有了新变化。象兵除了原来的弓箭,战象负刃冲锋等,还增加了投枪。《元史·缅传》载:

阿禾告急,忽都等昼夜行,与缅军遇一河边,其众约四五万,象八百,马万匹。忽都等军仅七百人。缅人前乘马,次象,次步卒;象被甲,背负战楼,两旁夹大竹筒,置短枪数十于其中,乘象者取以击刺。[13]4665-4667

《小腆纪传补遗》也记载:“云南总兵赵印选以象兵赴援南都,不及而反,由本留之助战。战初合,滇师善用枪,冲我骑,体忠几不支。”[19]757-758

而反制“象兵”的新战术,就是热武器的使用。《三藩纪事本末》载:“云南总兵赵印选,以象兵赴援南都不及而反,路出建昌,王留之助战。战初合,保宁从阵后以火箭伤象兵,师遂溃,王奔旗塘佛舍。”[20]44明代的火箭主要靠自身装药燃烧推进,相当于今日的火箭弹,具有很大的威慑效果,火箭一来可伤象兵,二来可以以巨响惊吓战象,故能取得很好的战果。

当然,作为一个古老的兵种,发展到了近代的热兵器时代,显然会面临着衰落问题。明代至清初是中国“象兵制”发展的高峰期,对战象的使用规模空前,记载十分丰富,尤其是在《明史·云南土司传》中有关“象兵”“象战”的记载更为详实。清代自平定三番之乱后,由于西南地区进入和平发展时期,“象兵”“象战”一类的记载逐渐减少,进入近代,随着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进入中国,“象兵”这一古老的兵种早于骑兵退出了历史舞台。人类利用大象进行残酷的杀戮终于停止。

由上可知,中国古代象兵的发展经历了“以象为兵”、“象兵合一”、“象兵成制”3个发展阶段。从横向的空间观念而言中国古代象兵的发展还呈现出许多特点。

一是“象兵”的分布具有地域性。与骑兵、水军一样,象兵的使用受制于地理环境的影响,从未成为像步兵那样分布和使用广泛的兵种。长期以来“象兵”主要集中在南方丘陵、盆地及低矮山区,主要是云南和岭南的热带、亚热带地区,因而西南、华南少数民族地区对于战象的使用更为广泛。少数民族在驯象和象战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即使进入“象兵制”阶段,中原王朝所使用的“象兵”中的兵很可能大多数都是少数民族。

二是“象兵”随着气候变迁分布区域呈现南北波动。象兵的分布与自然界中大象的分布有着密切的关系,随着历史时期长时段的气候冷暖变迁。大象的分布时南时北,呈现出与游牧民族活动相呼应的南北波动。对此学术界已多有讨论,兹不赘言。

三是“象兵”的分布与应用和自然界大象的分布不完全重合,而且往往超出其自然分布范围。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两个原因是:长期存在的“象贡”制度以及战争中俘获战象。自商人服象之后,象逐渐南迁,期间虽有波动,然而对于政治中心长期处于北方的中原王朝而言,象都是稀罕之物。所以有了“象贡”制度。“除了例贡之外,表中也不乏进贡驯象500、54、59、28、30只等惊人的数量,这是由特殊原因形成的。进贡驯象数目超过例贡时,其中原因有如下:(1)赎罪,(2)谢恩,(3)通好,(4)战争所获。”[21]75此外,史料中提及的“象战”多有俘获之说。尤其是进入元明清的“象兵制”阶段,这一特点格外突出,所以才会产生“象兵”的分布超出其自然分布范围。

总之“象兵”虽然发源甚早但成熟较晚,声威甚猛然战果有限,它从未成为主要兵种,其地域性使用的特点较突出,这是对“象兵”的一个总体评价。虽然“象兵”在古代战争中的作用有限,其地位也不及骑兵、步兵、水军等兵种,但是作为曾在古代战场上有过浓墨重彩的兵种,“象兵”也应该有其一席之地。同时还应当认识到,人们在长期与自然界共存时,发展出了各式各样的武装形态和军事文化,“象兵”的产生即是其中之一,人类在无休止争斗的同时,也曾给野象带来过种群和个体的双重创伤。

注释:

① 引文引自许维遹撰:《吕氏春秋集释》卷5,中华书局,2009,第218页。《汉书·司马相如传》颜师古注引张揖曰:“《象》,周公乐也。南人服象,为虐于夷,成王命周公以兵追之,至于海南,乃为《三象乐》也。”与此说略异,本文采“商人服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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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张洁.历史时期中国境内亚洲象相关问题研究[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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