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1908年的郑孝胥与预备立宪公会
2014-04-04于宏威
于 宏 威
(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91)
目前,学界对郑孝胥的研究有很大的进步,主要的研究成果有中国国家博物馆编、劳祖德整理的《郑孝胥日记》(中华书局,1993年版),此书可谓是研究郑孝胥必不可缺的原始资料。此外,还有徐临江著《郑孝胥前半生评传》(学林出版社,2003年版),河北师大历史学院李君的博士论文《“存在之由”与“变迁之故”—1931年以前之郑孝胥探研》等。但是与同时代张謇等人的研究相比,无论是从研究的深度,还是从研究的领域来讲,郑孝胥的研究还是比较薄弱的。故本文选取清末预备立宪时期为背景,通过引用大量的原始资料,包括郑孝胥的日记、演讲等,记述郑孝胥如何筹办预备立宪公会,并带领公会的会员参与1907—1908年国会请愿运动,同时了解和分析此时期郑孝胥的宪政观。希望能够客观地表现清末预备立宪时期郑孝胥的政治思想,也为他人日后更好的研究郑孝胥其人奠定基础。
一、社会背景
预备立宪公会的成立与当时社会形势紧密相连。自鸦片战争以来,清政府在与列强的数次较量中,均以惨败而告终。特别是甲午战争之后,列强竞相瓜分中国,中国面临着将要被瓜分殆尽的局面。正如张桐、王忍之在《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中描述的那样“俄虎、英豹、德法貔、美狼、日豺眈眈逐逐露爪张牙,环伺于四千余年病狮之傍。割要地,租军港,以扼其咽喉。开矿山,筑铁路,以断其筋络。借债索款,推广工商,以脧其膏血。开放门户,划势力圈,搏肥而食,无所顾忌”。这也使当时的国人最终认识到,政治制度上的差异造成了近代中国的落后。“人家是君民上下一体来攻我,而我仅以君主一人相抵拒,其强弱胜败,不问可知。因此要救国,要保主权与利权,必须改专制为立宪”[1]。随后的1904年日俄战争,则加速了国人学习西方立宪的步伐。在当时国人眼中“(日本)便以区区三岛打败了一个庞大专制的中国,再过十年,又打败一个庞大专任的俄国,于是大家相信‘立宪’两字是确有强国的效力了;仿佛一纸宪法便可抵百万雄兵,中日与日俄的两次战争便是最明白的证据”[2]。
也正是日俄战争的影响,最终促使清政府加快了自身立宪的准备工作。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派出端方、载泽等五大臣出洋考察各国政治。一年之后,清政府最终颁布上谕:“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3]44。受此鼓舞,立宪派人士纷纷组建立宪团体,参加到预备立宪运动中来。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预备立宪公会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二、预备立宪公会的筹办
“预备立宪公会之动议,在郑孝胥的老幕主岑春煊”[4]。1906年9月10日,“刘厚生邀宴于商学公会,晤陆伟士,在岑云帅幕中,云云帅有信与季直,欲立法政研究会,元助开办费一万元,仍筹常费岁壹千”[5]1056—1057。同席的郑孝胥积极响应老幕主岑春煊的建议,其言到:“上海宜立国民会,会中集股,设科学高等讲习所及大报馆一区,而设法政、交涉、财政、工商各研究所隶于报馆,其宗旨以研治事业,主持清议为主”[5]1057。他的建议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肯定,“振民、厚生、友卿皆言愿先立会以谋此事”[5]1057。9月16日,郑孝胥“诣张园,应馆公会之请,演说预备立宪”[5]1057。在这次演说中,郑孝胥讲到:
“今日所谓立宪者,初托空言,距法度完备之曰尚远。就使从今以后日有进步以至于法度完备之一日,若将此极完备之法度付之目前国民,则其资质断然不足承受……目前急办之事,鄙意必以研究科学主持清议为二大端。似宜设法提倡速立一大学会,分为二科。其一须设高等科学传习所数处,以备二十余岁至三十余岁汉文已有根柢之人,择其性所近者专门研习;其一须设多处法律交涉财政工商各研究所,与报馆合为一体。除日报外另出旬报将研究所得之实学精选登报,使各省可以报纸为科技书。一切空疏迂谬浮嚣之议论,不能荧惑众听……上可辅助国家之进步,下可造成国民之资格。鄙意尤望诸公时时提醒:今日我等已在预备立宪之时代,(而)一切道德学问万分不足。”[6]。
从郑孝胥的演讲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其观点。他认为在目前“民智未开”之时,应以“研究科学”、“主持清议”二者最为重要。为此,郑孝胥设计“一大学会,”其中“设高等科学讲习所”,主要来“研究科学”之用;另外设立“法律交涉财政工商各研究所”,用来“主持清议”。以上二科“上可辅助国家之进步,下可造成国民之资格”。在他的演讲中,郑孝胥提到“须设多处法律交涉财政工商各研究所,与报馆合为一体”,这与日后其在上海成立的预备立宪公会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而预备立宪公会的机关报《预备立宪公会报》宣讲的立宪思想,实现“使各省可以报纸为科技书”之目的。不能不说,这次演讲为日后的筹备建立预备立宪公会奠定了基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郑孝胥便投入到筹备公会的繁忙工作之中。经过三个多月的筹备,预备立宪公会于12月16日在上海的愚园成立。预备立宪公会成立的盛况,郑孝胥在其日记中描述到“是日,为立宪公会第一次开会,会员、来宾二百余人。马湘伯、柯贞贤、雷继兴、伍昭扆相继演说毕,会员自行选举会董十五人,余得四十六票为最多。继复由会董十五人互选,余得十四票,应为会长,而张季直、汤蛰仙为副会长”[5]1068。在预备立宪公会成立的大会上,郑孝胥被选为第一任会长,可以说会员是对其积极筹备预备立宪公会的肯定。除此之外,郑孝胥还在会议上发表演说,其讲道:
“中国数千年以来,皆是家天下之制度。孟子谓‘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实考历代治与乱之相较,治之日甚短,乱之日甚长,治一而乱十,故全国人民常寄生于虐政恶俗之下,累世终身,不知治世为何物……究其缘由,因无学问,故无知识;因无知识,故无预备。因此酝酿煅炼,以成今日中国人民一种之特质。此种特质有一最丑之名目,名曰‘苟安偷活’四字。
本会既已尊旨预备立宪,试问此数千年来,‘苟安偷活’之人民,习惯性成,何所用其预备?今欲倡率天下,以事于预备立宪之盛事,则非先革其‘苟安偷活’之性质,亦必无从下手明矣。
今欲革除‘苟安’之性质,以对于国政者则曰‘责难’;革除‘偷活’之性质,以对于身家者则曰‘图存’。如何便是‘责难’?凡内政外交之得失我等细加研究,发为讨论,以备朝廷之采择是也。如何便是‘图存’?凡工商实业之利病,我等力为调查,尽心提倡……孝胥谨代全会宣告于大众曰:凡我华人,有不忍‘苟安’于腐败之时局者,可以入预备立宪公会。有不愿‘偷活’于危险之生业者,可以入预备立宪公会。对于国政有怀‘责难’之忠恳者,可以入预备立宪公会。对于身家有怀‘图存’之志愿者,可以入预备立宪公会”[7]203—205。
在郑孝胥的开会讲演中,可以认识到以下几点:
第一,当时之社会,可谓是“一治一乱”,国人寄生于此种社会之下,养成“苟安偷活”的特质。“故全国人民常寄生于虐政恶俗之下,累世终身,不知治世为何物…… 以成今日中国人民一种之特质。此种特质有一最丑之名目,名曰‘苟安偷活’四字”[7]203。
第二,预备立宪公会成立就是要革除当时国人身上的“苟安偷活”特性,以期达到启迪民智,广兴民权的目标。“今欲倡帅天下,以事于预备立宪之盛事,则非先革其‘苟安偷活’之性质,亦必无从下手明矣”[7]205。
第三,郑孝胥设计如何革除国人身上的“苟安偷活”特性的办法。“今欲革除‘苟安’之性质,以对于国政者则曰‘责难’;革除‘偷活’之性质,以对于身家者则曰‘图存’”[7]205。
预备立宪公会成立之后,郑孝胥、张謇等人以预备立宪公会的名义上书民政部,请求为其备案。在其致民政部的电文中,郑孝胥写到:
“窃孝胥等寄居沪上交通四达之区,商工辐集,时受外界之激刺,悲忧日积,群相晤晤,每至流涕,愚者千虑,皆谓非实行立宪,无以救危亡……三十二年七月,奉上谕:我国政令,积久相仍,日处阽危,受患迫急,非广求知识,更订法制,上无以承祖宗缔造之心,下无以慰臣庶治平之望。及今惟有使绅民明悉国政,以预备立宪基础。着各省将军督抚晓谕士庶人等,发愤为学,合群进化,以预储立宪国民之资格。等因。钦此……孝胥等上承诣旨,下察舆情,感动奋发,不能自已……爱将此意,转相传摇,闻者感奋,争愿为中国立宪国民之前导,因即名斯会曰预备立宪公会……近数月来,倡导之法渐可推行,并闻革命风声远近哄起。孝胥等愚昧,以为天下希望立宪之良民多于鼓吹革命之乱党,何啻千倍。但希望立宪者多和平,和平故隐没而不彰。鼓吹革命者暴烈,暴烈故喧嚣而易动,流风所煽,世患方滋。故为大局计,正宜利用多数希望立宪之人心,以阴消少数革命之患气”[8]100—101。
从预备立宪公会致民政部禀中,郑孝胥对于当时清政府实行的预备立宪的政策,表示拥护欢迎。他希望建立预备立宪公会,“以发愤为学合群进化之旨,为之提倡,无以答宫廷宵吁之忧劳,无以承内外官司之训命”[8]101。此外,在致民政部的禀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对于革命运动的态度。在郑孝胥看来,立宪最终会获得多数人的支持,而革命只会导致社会动乱。因此,其主张“正宜利用多数希望立宪之人心,以阴消少数革命之患气”[8]101。可见其对于当时的革命运动,还是持有抵制意味的。
三、国会请愿运动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日俄协定、日法协约、美俄协定相继签呈,列强开始合伙掠夺中国。面对这种形势,国人开始把召开国会作为挽救危机的最后一颗“救命草”。在立宪派人士之中,宪政讲习所的杨度率先提出了“金铁主义”。在他看来,实行君主立宪政体必须要制定宪法,建立起责任内阁和召开民选国会,在这三者之中,以召开民选国会一事最为重要。为此,他希望能够通过和平请愿的方式来迫使清政府早日召开民选国会。1907年9月,宪政讲习所派熊范舆、沈钧儒、恒钧、雷光宇几人进京,将有100多人签名的请愿书上呈都察院。在请愿书中写道“伏乞速颁诣旨,晓示天下,督饬廷臣遵去年七月十三日上谕,发布选举制度,确定召集期间,于一二年内即行开设民选议院,俾全国人民得以勉参国政,协赞鸿圜,同德一心,合力御外”[3]616。在这份请愿书中,宪政讲习所提出在一二年之内召开民选议院,不能不说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当时的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反响。自此之后,立宪派人士,开始积极联络起来,多次上书清政府,希望在短时间内召开国会。康有为领导帝国宪政会积极联络东南亚、香港的华商华侨,推举代表进京,向农工商部请禀,要求速开国会。梁启超的政闻社则致电宪政编查馆,请求在三年内召开国会。
就在各省纷纷上书清政府,请求速开国会的同时。郑孝胥、张謇等领导的预备立宪公会也参与到其中。1908年4月15日,郑孝胥在预备立宪公会会员常会上提议,设立国会研究所,上书清政府,请求速开国会。“余议设国会研究会,合有志之士共编《速成国会草案》,俟《草案》成,合各省上书进呈《草案》,请政府实行,众皆赞成”[5]1138。此后,郑孝胥积极投身到国会研究所工作之中,他主张“以先举一时旅沪知名之士为会员,专以速成主义,非独破坏腐烂专制之政府,兼欲删改列国完全之法度”[5]1138。5月13日,郑孝胥在国会研究所第一次会议中,提出“余议请会员曾学法政者于第二会提出各国议会制度报告,再由会员研究,各表意见,归于一是,即为草案之底稿;今宜先提国会院制及国会召集法二端为研究入手之题目。雷继兴担任第二会报告之事”[5]1141。5月20日,郑孝胥主持国会研究所召开了第二次会议,在会议上他又提出了“提议院制,定为请开下议院,其上议院制度待下议院成立后再由众议承认”[5]1142。此后,预备立宪公会召开了国会研究所的第三次、第四次会议。6月27日,郑孝胥亲自拟定了致宪政编查馆的电报中,详细陈述预备立宪公会关于召开国会的主张。
“近日各省人民请开国会者相继而起,外间传言,枢馆将以六年为限,众情疑惧,以为太缓,窃谓今日时局,外忧内患乘机并发,必有旋乾转坤之举,使举国之人,心思耳目皆受摄以归于一途,则忧患可以潜弭,富强可以徐国……某等切愿王爷、中堂大人上念朝事之艰,下顺兆民之望,乘此上下同心之际,奋其毅力,一鼓作气,决开国会,以二年为限,庶民气团结,并力兼营。势急则难阻,期短则易达,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其策莫善于此。现上海绅商联合研究,拟将开设国会之法,按其次序编具草案,俟脱稿后,即当缮呈,区区忧国之愚,不避昌渎之罪”[5]1147-1148。
从郑孝胥拟稿中,其希望在二年之内,召开国会。不仅如此,郑孝胥还与上海绅商一起为国会设计了一套草案。同时,从电报中又可以看出他对清政府六年之内召开国会的做法表示出不满的情绪,“外间传言,枢馆将以六年为限,众情凝惧,以为太缓”[5]1147。对于这封电报,郑孝胥满怀信心,在他看来清政府得此电之后,必会召集国会。但是实际上,对于预备立宪公会的致电,清政府并没有理睬。7月10日,郑孝胥再次致电宪政编查馆,电文截取如下:
“……但问朝廷欲开国会否耳,果欲为之,则宜决然为之,直以最捷之法选举,召集固非甚难,胥等所谓二年即立与施行之谓。如以二年为太简单,则虽五年至七八年,亦与二年略等,未见其遂为完密也。迟疑顾虑,终于无成,实中国积弱之锢习,必先除去此习,乃有图存之望。当世雄杰,或韪斯言。不胜忧愤,伏祈荩察”[5]1149。
从这则拟稿中,郑孝胥语气加重了很多,除了再一次要求清政府在两年之内召开国会。对于清政府,一方面对其在召开国会一事上表现的拖延,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但是在另一方面,他还是寄希望于清政府能够尽快召开国会。
就在郑孝胥领导预备立宪公会上书宪政编查馆的同时,传来了清政府颁布上谕,革去法部主事陈景仁之事。“据传上谕:政闻社法部主事陈景仁清三年内开国会,革于式枚谢天下等语;陈景仁革职,地方官查传管束云云”[5]1151。对于此事,郑孝胥则颇为同情陈景仁,他认为于式枚阻挠召开国会,清政府本应革去于式枚的官职。但是,清政府不但没有革去于式枚的官职,反而降罪于法部主事陈景仁,对此等行为郑孝胥表示出了自己的看法。“天下请立宪者宜联合劾于于式枚。何则?朝廷考求立宪,而于式枚阻挠之,于式枚阻扰立宪,而朝廷迁擢之。举国哗然,皆以朝廷为行诈,诚不知朝廷何以自明。内以激海内之不平,外以殆列国之笑柄。若持此力争,即可益张请求国会之力矣”[5]1151—1152
此时的清政府,面对着各省的请愿活动,不得不做出反应。一方面安抚各地的立宪派人士,颁布了《议院法》、《选举法》,要求各地将军督抚迅速筹办咨议局,此后又颁布《钦定宪法大纲》,宣布了九年的预备立宪期限;另一方面清政府查封政闻社,革去政闻社法部主事陈景仁的官职,并且颁布上谕要求草拟政事结社条例,来严格控制各省的政治集会。总之,清政府采用一套软硬兼施的办法,最终平息了各省的请愿活动。而对于清政府的做法,郑孝胥则表示出了极其的失望之情,除在其9月1日的日记中记录了宪政编查馆与资政院会奏的《议院未开以前逐年应行筹备事宜》之外,再无任何关于召开国会的记载。
四、郑孝胥的宪政观
本文前两部分,回顾了郑孝胥如何筹备建立预备立宪公会和国会请愿运动。通过以上两部分的记述,收集期间郑孝胥的言论,来分析和认识郑孝胥的立宪主张。
为什么要立宪?在郑孝胥致民政部的电文中写到:“窃孝胥等寄居沪上交通四达之区,商工辐集,时受外界之激刺,悲忧日积,群相晤晤,每至流涕,愚者千虑,皆谓非实行立宪,无以救危亡”;“ 近数月来,倡导之法渐可推行,并闻革命风声远近哄起”[8]100—101。可见,郑孝胥的立宪目的有两点,其一,鼓吹立宪可以救亡图存,挽救国家危亡;其二,抵制革命运动。无独有偶,1905年出使各国考察政治大臣载泽,在其上书清廷最高统治者的密折中,也谈到了立宪的好处,“以今日之时势言之,立宪之利有最重要者三端:一曰皇权永固……一曰外患减轻……一曰内乱可弥……立宪之利如此,及时行之,何嫌何疑”[3]174—175。当时立宪派人士与清政府中倾向立宪的官僚都认为,立宪可以实现抵御外辱、抵制革命的目的,因此两派人士还能够在某些方面实现合作。但是,应该认识到二者立宪层次是不一样的。立宪派人士实行立宪的最终目的为建立起英国式君主立宪政体,分享政治权利,来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政治保障;清政府仍然坚守自身的特权,不希望与他人分享政治权力,纵然实行立宪也要走日本二元君主立宪政体,其与立宪派的希望差距巨大。这就注定了两者的联合必然走向崩溃。
如何立宪?“启迪民智,广兴民权”。在郑孝胥看来,当时的社会,民智未开。“因无学问,故无知识;因无知识,故无预备。因此酝酿锻炼,以成今日中国人民一种之特质。此种特质有一最丑之名目,名曰‘苟安偷活’四字”[7]203。有如此的国民,郑孝胥认为只有启迪民智、广兴民权,最终才能实现宪政。为此,其设计了启迪民智的方案,“目前急办之事,鄙意必以研究科学主持清议为二大端”。三个月之后,郑孝胥再一次完善了其方案,“今欲革除‘苟安’之性质,以对于国政者则曰‘责难’;革除‘偷活’之性质,以对于身家者则曰‘图存’”[7]205。而由他亲手参与创立的预备立宪公会,在启迪民智上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预备立宪公会的机关报纸《预备立宪公会报》,连篇累牍地宣传宪政思想,其关于宪政的文章几乎占据一半以上。除此之外,预备立宪公会还出版了大量的书籍,例如《公民必读初编》、《公民必读二编》、《城镇乡地方自治宣讲书》等。“这些书多角度地介绍了东西方立宪制,为要求立宪的人民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资料”[9]。特别是《公民必读初编》、《公民必读二编》两书,“则依据法理参以中国惯习及现行制度,一边各地方宣讲之用者”[8]101。以至于二书分别出版了27版和16版之多,足见其影响力之广。
在开国会问题上,郑孝胥主张速开国会。这一点可以从其致电宪政编查馆的电报中看出。在6月27日,拟致宪政编查馆的电报中,郑孝胥大声疾呼“某等切愿王爷、中堂大人上念朝事之艰,下顺兆民之望,乘此上下同心之际,奋其毅力,一鼓作气,决开国会,以二年为限,庶民气团结,并力兼营,势急则难阻,期短则易达,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其策莫善于此”[5]1147—1148。从这封电报中看到,郑孝胥急切希望清政府能在两年之内召开国会,以此实现挽救国家危亡的目的。在7月10日,再次拟致宪政编查馆的电报,郑孝胥同样表达自己期盼之情“但问朝廷欲开国会否耳,果欲为之,则宜决然为之,直以最捷之法选举,召集固非甚难,胥等所谓二年即立与施行之谓。如以二年为太简单,则虽五年至七八年,亦与二年略等,未见其遂为完密也”[5]1149。两则电报,同一主张,均是要求清政府在两年内召开国会。反映出郑孝胥急于立宪,召开国会的心情。在他看来只有召开国会,国家才会富强,外患才能渐清,多年来受尽的压迫、屈辱才能一扫而光。但是,他并没有认识到实现这样的目标,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千千万万的人不断努力,不断地拼搏才能够换回来的。正如日后那样,虽然推翻了清政府的统治,建立起中国民国,有临时约法,责任内阁,还有一个立宪派所期望的国会,但是这并没有能够改变近代中国的落后局面。由此看见当时的立宪派人士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总之,从郑孝胥的身上可以看出,当时立宪派人士身上具有的两面性。一面与当时的清政府保持着合作,妄图采用这种方式,共同抵制革命;而在另一面,则是想通过启迪民智,广兴民权,来实现宪政,建立起君主立宪的政体。而郑孝胥则是这些立宪派人士中一个典型代表罢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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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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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君.“存在之由”与“变迁之故”—1931年以前之郑孝胥探研[D] .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1.
[5]中国国家博物馆编,劳祖德整理.郑孝胥日记[Z].北京:中华书局,1993.
[6][作者不详].郑苏龛京卿演说稿代论[N].申报,1906-09-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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