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与对照
2014-04-02尹伊
尹伊
沈从文研究经历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和八九十年代两个高潮阶段,几乎各个方面都得到了重点关注和深入剖析,但与此相对的是,早期小说因其驳杂多产、良莠不齐,在诸多论者的重要论述中往往作为沈从文的准备期习作未被充分重视。若将此阶段创作纳入沈从文研究的整体视野,应可为沈从文研究带来新的收获。本文将通过阐述其早期小说的基本面貌及城乡构架的内部危机,分阶段讨论其内部调整,揭示沈从文早期小说从城乡对立到城乡对照的转变,以便更完整地认识沈从文整个创作过程中的沿袭和变化,从活跃的、流动的、对话的视角理解沈从文小说中的城乡关系。
一、天真湘西
1923年初到北京的沈从文,身无长物,入学无门。经济地位和文化地位的卑微让沈从文陷入深深自卑,这在沈从文的创作和书信中都得到完整保留。纯净的湘西世界和病态的都市风景一向被视作沈从文小说最具代表性的整体构架,这在其早期小说就已出现,只是面貌稍有不同。必须注意到这个整体构架的最初出现与沈从文当时处境之间的关系:正如阿德勒“补偿说”所阐释,沈从文依靠对湘西和对都市的双重建构而对其自卑进行了补偿和超越。
沈从文初入文坛所创作的大部分以湘西为题材的小说均具有以下特点:以第一人称叙述;主人公为孩童;故事情节围绕孩童之家庭或学堂或游戏展开;小说主要表达孩童之童趣、家庭之温情。而这一明显的儿童视角也在其同时段的湘西军旅题材小说中得以呈现。这形成了湘西世界在沈从文创作中的出场形象——天真烂漫。
排除选材之熟悉,练笔之简单等因素,天真烂漫的湘西形象首先应理解为沈从文的自我心理补偿。这是一种自然而刻意的选择。陌生环境中的贫苦和寂寞都无影无踪,笔尖流露出来的只有天真和温情。这基本符合阿德勒所分析的自卑心理的自我转化:初面城市之时题材上回归湘西既是某种程度上的回归温情以逃避——逃避初到城市的浓郁自卑,也是在探索着解脱自卑之途——之后倚仗湘西变劣势为优势。
以补偿心理为出发点,湘西形象中的主观性和建构性成分便值得讨论。应注意到这些天真的湘西小说中隐在的分裂:即使整篇都洋溢着家庭温馨和儿童童趣,不少篇目中仍夹杂着莫名的平静或轻巧,游离于主要情绪之外,在边缘地带忽隐忽现。或是与九妹争猜玫瑰花颜色之后的一个突兀结尾:“妈又要我写信告在长沙的大哥,信封里九妹附上了十多片谢下的玫瑰花瓣”——借凋落的花瓣寄予家人对大哥的思念,无疑暗含作者本人漂泊他乡的孤寂;或是《腊八粥》(1925,12)中既统一又分裂的面孔:天真顽皮的主人公/孤寂老成的叙述者——作者情不自禁在故事主人公身上留下自己孤零零的身影。这种分裂所投射出来的是现实的影子——作者潦倒的现实处境,这恰恰印证了对湘西进行建构的现实依据和现实需求。
建构成为必须,而建构之主要方法为何是儿童视角而非其他?在此,儿童并不仅仅是小说描述对象,也是一种心理状态、认知方式和叙述视角。现代文学中的儿童视角并不少见,随着新文学中“人的发现”以及“救救孩子”的呼声,儿童视角逐渐发展成一种单纯与复杂相混合的独特视角。表面上,沈从文小说讲儿童的家庭、学堂或游戏趣事,所表达的主题往往不离童真、善良、母爱。主人公不论是在学堂挨打或是在街头玩闹,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全因其未长大、被呵护,因而不管具体在何处,所渲染的总是一种家庭化的温馨。这种温馨符合上文所述的心理补偿需求,它被包裹在儿童的顽皮之中,便显得格外单纯。
已有研究者论述过儿童视角复杂的一面,其功用类似于巴赫金意义上的“骗子、小丑或傻瓜”。作为非成人化的边缘人,儿童这种特殊的角色是一种“不关痛痒的生活参与者”“生活窥探者和反应者”,他们“可以讽刺模拟地说话,可以表里不一,可以在戏剧舞台的时空体里过生活,可以把生活描绘成喜剧,把人当演员;能够撕去别人的假面,能够以严厉(几乎是宗教的)诅咒骂人;最后可以有权公开个人生活及其一切最私密的隐私”。沈从文看重的或许正是儿童这种远离成规习俗或文明浸染的去蔽眼光。这应对照沈从文同时段小说中的都市来进行理解:儿童视角中的温馨家庭与快乐童年正是相对于城市中的颓丧青年(本文第二部分内容)的生活状况出现的,在某种程度上构成对都市青年的反讽:何苦去城市!因而加强了小说中湘西/都市格局的对立。
此外,儿童视角在沈从文的早期湘西建构中还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创造了一种坦诚的不负责任的叙述态度。儿童既是非成人化的,当然自顾嬉戏与快活就好,而毋庸老成和批判。譬如《雉事》(1926,11)讲述六岁的主人公去乡下的见闻,而去乡下的原因和背景——时疫,在整篇作品所洋溢的天真口吻和温馨氛围中几乎被淡化不见。这也明显地体现在军旅题材的小说中:
关于用力量逼迫到这类平时坏透了的士绅拿出钱来,是不是这规矩照例还适用于另一个世界,我可不知,但在当时,我是觉得从良心上的批准,像这样来筹措我们的饷项,是顶合适又聪明的办法。
主人公是初入部队的小兵,小说中可见的皆为兵士之间的嬉戏、兵与囚之间的和谐,至于军队这种筹饷的方式,甚至乡土小说作家所经常描写的农村械斗(二哥与仇人即因家族械斗世代结仇)都被一种“天真的稚气”所自然地掩盖过去。沈从文也多次写到移防,在军队混乱的湘西,移防往往意味着各军事力量间权力的更替、所辖范围的变动,从任何角度看或许都不会成为一件“好玩”的事,然而在年少的小兵眼中,所见的只是初到新城的新鲜和乐趣,看姑娘时的流氓话也因出自儿童之口而显得天真无害。这是净化湘西的一种重要方式——将社会生产、经济文化完全置于视野之外(贫困、保守、封闭不属儿童所虑之事),所呈现的完全是儿童乐园般的湘西。
如此主要倚仗儿童视角,沈从文早期小说中湘西形象的初步塑造得以完成。
二、颓丧都市
讲述乡村和描摹城市实际上是沈从文对现代文明所作回应的两个方面,须对应理解。在沈从文早期小说中,与天真湘西对应出现的是颓丧都市,二者共同构成了沈氏早期小说的双重建构。endprint
在城市表达中,既不同于乡土作家对现代文明的向往,也不同于新感觉派醉心都市既爱又恨,沈从文通过一个个重复的“现代疏离人”形象,表达的是一种简单纯粹的排斥和被排斥。都市题材小说往往成为潦倒青年的自我哀怨抒情方式。主人公多为文学青年,他们穷困潦倒挨饿受冷,在城市中受尽侮辱和白眼。在颓丧青年的形象塑造中,有两个使用率极高的情节:独自漫游和幻想异性。《到北海去》(1925,8)和《一天》(1925,10),两篇皆以主人公漫无目的之漫游为主要内容,而《怯汉》(1927,6)也以“黄昏了,我在街头徘徊”开篇,不论是在黑暗小屋中埋头苦写,还是在黄昏街道上踽踽独行,小说所倾吐出来的都是浓浓的哀怨。而在跟异性关系上,颓丧青年们的地位确实是“低到了尘埃里”。他们对女性夸张神化或极度贬低,甚至通过“跟梢”——远远地尾随、偷偷地观察和漫无边际地幻想,实现一种最卑微最心酸的自我满足。
都市中的颓丧青年,举目无亲又无朋友、情人,他们自认为被城市人轻视并孤立,也进而主动排斥城市和城市人,因而在社会关系方面,他们确是真正的疏离人。在此层面上,对照湘西形象,沈从文在湘西和都市这两重建构中着意于人与人关系这一点变得愈加清晰。天真湘西基本存在于围绕儿童主人公的小团体的人际交往之中(亲人之间、伙伴之间、兵士之间),因而天真湘西中的优势主要体现为和谐自然的人际关系。两相比较,湘西世界中的儿童处于各种关系网的爱的中央,而都市中的青年则是被排斥在各种关系网之外或仅处于被忽略的边缘。显然,沈从文无意走文学研究会乡土小说家的路子,他不关注社会生产和经济文化,而只是围绕同一类主人公形象将他周围的关系网从整个社会背景中分离出来(如不关注军队获得饷银的方式是否公正合理,而只表达获军饷之后兵士之快乐),对其进行自然的情感判断——乡村之快乐和都市之孤寂显而易见。
在此,天真湘西与颓丧都市构成了界线分明的两个世界。
《早餐》(1927,6)中琪生幻想通过文艺创作而物质精神双丰收,却毫无行动力,懒惰平庸,只幻想着天上掉馅饼。而收在同一集子中的《草绳》(1927,3),同是将生活寄托于运气的故事,主人公十六岁的二力和“如同一个总爷模样伟大”的德贵伯却被塑造得朴实动人。一小一老,即使贪心,也绝无“利欲熏心”之感。《公寓中》(1925,1)中的颓丧青年毫无节制地倾吐着对自身处境的哀怨和对“胜利属于强者”的都市逻辑的不满,然而在《我的小学教育》(1926,8)中作者所乐于书写的孩童问的好架斗勇完全可视为童年版“胜利属于强者”。从同一事物或逻辑在都市和湘西题材中几乎相反的表达可看出,界线之分明在某种程度上是被作者刻意标举的,它们必须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三、城与乡及其对照
以湘西和都市所构建起的1928年之前的小说格局是界限分明的,其优势在于,现代文学史上的典型形象——湘西,借此逐渐建立起来,也代表了从乡村到城市的一代现代作家在面对现代文明时所做出的一种十分重要的选择——回归乡土。
然而,这一鲜明的乡土意识本就有其内在危机。雷蒙·威廉斯在讨论英国乡村文学通过美化田园以批评资本主义这种价值选择时,指出这是“将人道主义依附于一个消逝的世界”,并将导致“在真实世界中的闭塞和冷漠”。可以借此讨论沈从文早期小说中回归和排斥过于分明的态度对湘西和都市的两方面表达所造成的危机。所以,必须反观和重新考量该阶段的沈从文小说格局。
“在真实世界中的闭塞和冷漠”是显而易见的。重新审视沈从文的都市题材小说,不妨追问:它们能否构成一种完整的都市表达?答案大致是否定的:叙述者与主人公一起被排斥在城市边缘,既无法深入城市也无法在真正意义上表达城市。选材与表达都被限制在固定人群的周围,因而才会有如“生病”“生幻想”“跟梢”等反复出现的情节。大多数人都可被概括成一个人,这本就是建构过力的表现。反观湘西题材小说,则湘西形象也同样被囿于主人公特定的成长阶段——童年,被困在家庭化场景中动弹不得。对立的城/乡意识将小说的整体格局固定在人际关系这个窄小范围之内,大大限制了题材的选择和内容的表达。
更严重的问题出现在湘西形象的合理性上。将已经“消逝的世界”与现实存在的城市并列起来同时构建,创造出一种诡秘的时间上的无差距感。所以根据1928年前小说中所体现的城乡界限分明的格局和高下立见的判断,可以立刻得出结论:城是坏的乡是好的,只要跨越地域上的距离由城到乡,所有困难便迎刃而解。然而,不应被忽略的是,沈从文与他笔下的颓丧青年们皆为初到城市的乡村人。若乡村与城市优劣如此明显,为何要“逃”——如《逃的前一天》即选用“逃”字——出乡村呢?实际人生选择与小说意识表达显示出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这一矛盾构成了对湘西合理性的最大挑战。
从作家沈从文本人来看,远走北京并非迫于生活压力,而是一场大病和陆弢的死让他产生了“对自己的怀疑”:“我想我得进一个学校,去学些我不明白的问题,得向些新地方,去看些听些使我耳目一新的世界。”《逃的前一天》《我的教育》(1929)中主人公那种厌烦和抑郁的情绪以及与家乡人事的隔阂感是异常明显的。走向都市完全是自主选择,而非所迫。因此,联系上文的“补偿说”理解,来到都市之后,沈从文和颓丧青年们在感情上强烈地回归乡土或许只是一种暂时的书写策略,而非纯粹永久的价值认同。就以上而言,1928年前小说中所显现出的界限分明的城乡对立只能是阶段性的。
上文对沈从文早期小说格局的讨论皆以1928年之前的小说为主,以上文所论述的整体构架及其局限为基础,才能更有效地看待这其中与沿袭同时存在的变化特别是1928年后的变化。极其明显的是,1928年及之后,天真湘西仿佛被表达殆尽,不复出现。相比之下,颓丧都市的生命力虽然较长久,但与之伴随的暴露讽刺成分愈渐出彩,其内部也呈现出调整。
湘西小说方面,题材内容扩展到更丰富的人和事,许多细节上隐约体现出一种对湘西的“模糊”情感态度。《山鬼》(1927,7)的结尾,毛弟妈担心儿子未来“可怕的、绝望的”生活,在她的想象里,邻里街坊、乡约、知事老爷全变成恶人,虽说恶人恶果只出现在一位母亲的担忧之中,且被浓浓的诗意化的哀愁褪去了凶恶,但它仍是出现在湘西这片土地上了。《爹爹》(1928,2)中的小镇人将各家子女的大小伤病托付给丧子的傩寿医生,“噱慨”地赠予“好人”的名声,沈从文字里行间多少涉及小镇人的自私与人与人互相了解之不可能,小说中那份淡淡的寂寞里似乎隐含着责备。而《我的教育》(1929,9),正如论者所言,“可以参照加缪的《局外人》来读”,小说中“时间日积月累,持续的单调和烦闷得到升华,有了荒诞意味”,对军队和故乡的疏离感已溢于言表。这都已脱离了早期对家乡生活不顾一切的向往情感,而有了城市眼光的渗透。endprint
都市小说方面,虽然青年依然颓丧,但已出现意味深长的变化。生存于都市底层的青年们开始在城市找到了“同伴”——同样处于被压迫地位的妓女,并对其身份进行崇高的辩白。青年们一改之前永远被拒之千里的处境,跟普通异性的交往也成为可能。《诱——拒》(1928,10)小说标题就体现出男女双方的互动,而《长夏》(1927,8)中,“我”竟然发出“关于大姐的爱我就深深感到累赘了”的感慨。当初的颓丧青年们已纷纷有了恋爱的资本,开始出现各种与之发生纠葛的城市女性。与异性的交往本就是沈从文所表现的都市成人人际关系的重要部分,青年们对女性的追求在此实际意味着对城市生活的适应与深入,而女性对青年在感情上的回应也代表着城市对青年们的日渐接受。男与女的交往暗含的是人与城的交往。
《十四夜间》(1927,4)与《第一次做男人的那个人》(1928,11)中都体现出城与乡两种价值的交错。小说表达的是颓丧青年与城市妓女的相互的双重救赎:妓女用她们的爱和温柔拯救了青年孤寂的心,而青年则以真诚和处子之身洗刷了妓女的不洁。前者所呈现的是湘西小说中常见的去道德化的“生命力”意义上的妓女形象,而后者则不知不觉进入了与之相对的都市道德评判的视野中。这样的混淆不是偶然,湘西题材的《旅店》(1929,1)中,开篇以不无赞赏的语气(如“自尊”“精明”等词的使用)交代女主人公黑猫在丈夫死后未曾与其他男人交往(类似对贞洁的赞赏),但后文又以并无责备的口吻写某天早晨黑猫的欲望觉醒:“她要得是一种力,一种圆满健全的、而带有顽固的攻击,一种蠢的变动,一种暴风暴雨后的休息”——变成典型的湘西化的“生命力”表达。
这些变动和混淆所体现的正是湘西与都市之间边界的模糊以及沈从文在城、乡价值选择间的犹疑。沈从文逐渐地进入城市,对城市和湘西的略近极端的价值判断被逐渐磨平,两者之间当然依然是有所取舍,但必须看到城、乡所代表的两种价值观念的日渐模糊与融合。此时的作者开始真正实现城乡“边境人”的身份,拥有了一种城乡价值参差交错的眼光。以此为基础,沈从文的小说才得以可能走出上文所述的种种困境而迈入1930年代的成熟。
《柏子》(1928,8)的出现,代表沈从文的小说己能真正成熟平静地表述湘西各种丰富的生命形态和故事,表现他们的可爱可敬和“自己的毛病”。而《一日的故事》(1931,1)等则显示其在都市表达中的日渐成熟:青年已不再限制在颓丧之中,或许生活依然艰辛,但却是积极而努力地生存着。而在湘西形象合理性的问题上,沈从文成功地将城乡的地域对立转移到了新旧的时间对立之上。这种转变本就蕴含在早期小说前段的城(青年)——乡(童年)对立之中,通过《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1929,5)得以确立。在此意义上,这是一篇里程碑似的小说,它第一次提出了美好湘西的真正所在——过去。小说中的“政府”“官”的到来若是指改土归流,那么这个“过去”的确切时间就远在18世纪初,并且无上限。雷蒙·威廉斯在追溯英国田园叙述时,发现竟如坐上一架“自动扶梯”,不断被文学作品引向更遥远的过去。沈从文也通过相似的途径让湘西脱离了实际的地域性范围,而将之融入了无法追回的时间长河之中,突破了城乡对立格局下湘西合理性的局限。但必须注意的是,正是以城乡界限的模糊为基础,这种转移才可能实现。
本文将沈从文早期小说以1928年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着重阐述了前期小说基本面貌和内在危机以及后期的调整变化,借此想表达的是,将沈从文小说中的城乡结构看成对立的两个方面是不足取的,这必将导致对城市文明的直接否定和对消逝的湘西世界的僵硬赞美。早已有论者提出过沈从文后期小说中的国家想象和现代想象,而《沈从文乡土文学精神论》整书论述的正是沈从文文学考量的“功利性”,沈从文也确实“一点儿不乏说明、议论的冲动”,因而将沈从文的湘西看成一个已经逝去毫无活力的乌托邦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应该将沈从文视为一个现代城乡“边境人”,一个活跃在变化中心的作家,他所表达的城乡不是界限分明的,而是互相主动和被动地对话、渗透、影响,包含着双向借鉴和改变的可能,以此为出发点,沈从文的湘西才有意义,不是遥远陌生的,而是亲近而有所为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完整地理解沈从文在三四十年代对湘西发展和改变的热切呼吁。本文所做的,正是指出了这种合理思路的起点——在沈从文早期小说的内部调整中,实际上已经实现了小说构架从城乡对立到城乡对照的转变。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吴景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