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引发的文字官司

西红柿是蔬菜还是水果？你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蔬菜。”考究的学者却可能会按照植物学的定义将之归为水果。然而在一百多年前的美国，西红柿是蔬菜还是水果的问题，居然闹上了最高法院。原被告均搬来了厚厚的词典，打了一场堪称激烈的文字官司。

关税风波

1893年，美国商人约翰·尼克斯从西印度群岛贩运来一批西红柿，准备在美国的商场里出售。在此之前，美国人还不知道西红柿为何物。尼克斯是第一个把西红柿引进美国的人，但是在进关时，却遇到了麻烦。

按照当时的关税法，进口蔬菜要缴纳高达10%的税，而水果则不用。纽约港的海关税官爱德华·赫登认为西红柿是蔬菜，应该缴税。

尼克斯可不想缴税，他向赫登提出，西红柿属于水果，不应该缴税，而税官赫登则坚持缴税。无奈之下，尼克斯只有让步。

事后，心有不甘的尼克斯拿出几箱西红柿来，站在路边免费送给过往行人品尝。人们拿着鲜美的西红柿，一边品尝一边称赞这种水果好吃。随着品尝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潜意识里认为西红柿就是水果，并准备购买这种叫西红柿的水果。

看到西红柿如此受欢迎，尼克斯准备大量进口这种水果。为了避免再次缴纳税款，他在咨询了律师之后，决定将纽约港海关税官爱德华·赫登告上法庭，要求法院认定西红柿为水果，并返还之前被征收的税款。

法庭上的词典大战

1893年，西红柿官司正式在美国高等法院开庭审理。

在法庭上，双方的律师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不过本案并不像其他案件那样，证据证人无数，双方手中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词典：《韦氏大词典》《伍斯特词典》《帝国词典》。

首先，由原告尼克斯的律师朗读词典中“水果”和“蔬菜”的定义，并且叫来两位从事蔬果生意长达30年之久的商人，向他们询问这两个词在贸易活动中是否有其他特殊的含义。他们都认为这两个词在贸易中没什么特殊含义，和词典中一致。

接着，原告律师又朗读了词典中“西红柿”的定义，并引用字典的解释，认为西红柿属于“果实”，所以应该以“水果”来对待，不应收取关税。原告律师还说，西红柿有丰富的果汁，这是一般蔬菜所不具备的，它又可以生食，同一般蔬菜也不一样，而且西红柿的形状及色泽也都属于水果范畴。

如果按照植物学的定义，原告的说法还真有道理。英语中“水果”和“果实”是一个单词：fruit，一般认为它包含植物的种子，由植物的花衍生而来。

轮到被告爱德华·赫登的律师发言了。他朗读了词典中“茄子”“黄瓜”“南瓜”“胡椒”的定义，他认为，西红柿和茄子、黄瓜、南瓜这样的“果实”一样，应该定义为“蔬菜”。尽管西红柿符合植物学中水果的定义，但是人们通常将之作为主菜，烹饪食用，而不是作为甜点。从大众观念和日常吃法而言，它还是更像蔬菜一点。

当时的美国税法里，没有关于判定西红柿是水果还是蔬菜的相关条例。法官哈瑞斯·格雷在听取双方激烈辩论后，最终作出了判决：“就像黄瓜、大豆和豌豆一样，西红柿是一种蔓生的果实，无论是买主还是卖主，人们会把它和种植在菜园中的马铃薯、胡萝卜和芹菜等一样，作为蔬菜来食用，无论生吃还是熟食，它同饭后食用的水果是不一样的。”

格雷法官还指出，尽管词典定义水果为“植物种子，或者包含种子的部分，特别是某些植物的多肉多汁的包含种子的部分”，但是此定义并未明确表明西红柿就是水果，而不是蔬菜。所以在本案中，字典中的内容并不能被视为证据，只是帮助法院理解和记忆的工具。

从此以后，西红柿以蔬菜的身份，正式写入美国的税法里。而商人约翰·尼克斯虽然输了官司，却是笑容满面。因为西红柿而叫板美国税法，引起了轰动，提高了西红柿的知名度，他的西红柿因此畅销美国。

顺便说一句，《韦氏大词典》之所以深得美国人青睐，主要因为它具有150年历史，数代美国人在它的哺育下长大，它在美国的地位相当于中国的《新华字典》。

蔬果难分

西红柿案件并不是第一起为植物“正名”的案例。1889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决了一起类似的案例，同样和关税法有关。这次的涉案主角是白豆。关税法里规定一般的种子是不用交税的，但“园艺种子”除外，需缴纳高达20%的税。海关税收员将白豆归于园艺种子对其收税，进口商不服。后来财政部承认将白豆归于园艺种子不妥，但坚持按照蔬菜的标准（10%）收税。进口商依然不服，最后法庭裁决白豆是蔬菜。法官认为，豆子是餐桌上的菜品，无论是烤着吃煮着吃还是做汤吃，都是人们对待蔬菜的做法。

现在就让我们思考一下：如果按照植物学把水果标准严格地定义为“植物的果实”，很多我们熟识的蔬菜得认祖归宗成为“水果”，除了西红柿，还有辣椒、黄瓜、茄子和众多瓜类。

实际上，蔬菜和水果本就不是一个科学的分类，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水果之所以为水果，一般得具备三个必要条件：可生吃、多肉多汁、包含植物的种子。尽管西红柿满足了这三个必要条件，但因为人们多将之烹熟食用而成为了蔬菜；而西红柿家族的另一个成员——圣女果，因为多被生吃而被视作水果。

蔬果之争之所以要闹到法庭，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利益问题。而法官的裁定，也是根据“在贸易中的词语释义”这一点，认为西红柿属于蔬菜。

那么，你心中的西红柿，是蔬菜还是水果呢？endprint